第六十五章 异端(2/2)

“当然。”他说,“我们都是天主最忠实的信徒,感谢上帝。”

那一刻,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破绽,仿佛真的只是个寻求庇护的旅人。

可他们知道,那个名叫费奥多尔的名字,就是陈安的化名,在来西班牙的路上,他们遇上了正在巡演的莫里哀,请他帮忙修改了陈安从后世抄来的『宗教大法官』的故事。

当然,莫里哀也没有勇气给这个激进的故事署上自己的名字。於是,这个故事最终物归原主——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很快,他们被允许进入镇中。

“这片区域的住户……他们都是支持叛军的。”卫兵指了指几排灰暗的屋舍,“他们已经不需要这些房子了。”

“被驱逐了?”陈安问。

“如果他们幸运的话。”卫兵冷笑一声,没有解释。

米哈伊尔听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在一旁低声念了句祷告。

陈安牵著韁绳,脚步踏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四周静得几乎能听见风声在瓦砾之间打旋。

他扫了一眼眼前这片空荡的街区——本应是最热闹的几户人家,如今却只剩残破的木门、倒塌的屋顶和墙上尚未乾透的血印。

有的地方,还能看见被粗暴刷去的图腾和涂鸦。那是起义者留下的標记——自由、反抗、收割之镰,如今全被抹得七零八落,只剩斑驳血跡提醒著后来人,这里曾有一群人死得很不体面。

这些人,是“收割者”——在巴塞隆纳围城战中被贵族们当作弃子的农民起义军。他们死在最前线,断在城门下。

而那些发动起义的加泰隆尼亚贵族,大多却在战爭结束后又回到了王庭怀抱,官復原职。

而那些普通人……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陈安心里泛起一阵寒意,说不清是因为这场不公平的歷史,还是因为东方也发生著相似的糟糕故事。

他知道,就算他们没有死於刀剑之下,也多半熬不过隨后的连年寒冬。这些失去了青壮的家庭,活下去,本就是一种幻想。

他栓好马韁,正准备走进一间尚能遮风的房子,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轻快又满是怨气的絮叨:“讚美上帝,也讚美马萨林——那个该死的马萨林。”

陈安转过头,就看见查理二世正背著一大捆破烂柴火,嘴里不停念叨:“如果他没把你也赶出来,我这冬天真不知道怎么过。”

他故作抱怨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可不想再睡回树上。你记得多给我点柴火。毕竟,你可是一口咬定我能復辟的。”

陈安笑著摇了摇头,隨手丟给他几根乾柴。

他挑了间看起来还算乾净的房屋,牵著伊莎贝尔和安妮走进去。

伊莎贝尔是最先动起来的。她习惯性地挽起袖子,把地上的灰尘和杂物扫到一边,用带血的破布擦拭炉台,然后毫不犹豫地点起火堆。

安妮则小心翼翼地把隨身的斗篷掛起,皱著鼻子嫌弃屋內的霉味,但也不多说什么,默默开始准备生火烧水。

火苗终於跳跃起来,照亮了整个房间的灰墙与尘光。

陈安靠在门边,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落在远处山头上那座巍峨的堡垒上。

那是卡多纳城堡,归属於阿拉贡王朝『无冕之王』的卡多纳公爵。

“看来雅克干得不错。”他淡淡开口,话语里透著一丝警觉与期待,“好几个城镇都收到了那批传单。但不知道……还有多少收割者残部愿意听见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