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孤儿(1/2)
陈安跳下马车,靴底踏进积雪,后脚跟用力,试图在这里留下自己的脚印。
他夹著几页讲稿,仰头望了眼灰濛濛的天——巴黎正值深冬,天幕低垂,沉重得像隨时会塌下来。法兰西学院的立柱在雾气中竖立著,像一排被冻僵的蜡烛,庄严,却透著寒意。
侍者为陈安推开雕木门,但院內没有传来任何年轻人的喧譁声,只有偶尔几道靴底踏在石砖上的回音。
穿过长长的走廊,陈安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
越往里走,陈安心中的不安就越浓。
他终於意识到,自己被自己骗了,或者说是对这个时代的学院產生了误解。
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学校,因为这个由前红衣主教黎塞留推动设立的法兰西学术院,旨在规范法语、弘扬法国文化,並作为官方意识形態的传播工具,根本没有学生。
“……马萨林你个老狐狸,看来是真想杀了我啊。”,走进课堂的陈安在心里低声骂了一句。
他原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年轻人——未来的学者、贵族子弟,甚至未来能吸引到普通市民——那些可能对改革抱有幻想的人。
他想用这一场讲课替马萨林塑造一次『军功爵制的合理性』,顺便为自己爭取一点民意支持。
可当他走进那间所谓的“讲堂”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张张布满皱纹、头戴灰白假髮、穿著深色大氅的老男人。
三十多张。
每一张脸上都写著一个词——院士。
全是贵族气息浓重、充满批判眼神的终身院士。
文化精英。
政府话语体系的骨骼。
陈安瞬间明白了马萨林真正的意思——告诉那些穿袍的、佩剑的、写批判文章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改革点子,都是那个神秘的东方人提的,你们若是不满,就找他吧。
他不是讲师,是活靶子。
不是被赋予权力,而是被推入权力核心的实验体。
进可为棋子,退即为弃子。
“真不愧是你啊,老东西。”
陈安心里冷笑,只得原本准备好的讲稿被他在心中默默撕成了纸片。
他端起一杯旁人为他倒好的水,缓缓走上讲台,朝台下扫了一圈。
全是未来的敌人。
或者说,全是潜在的批判者。
陈安轻轻一笑,伸手把准备好的讲稿推到一边,抬头道:
“尊敬的诸位——”
陈安拖长了尾音,试图为这个讲座找一个新的主题。
数学?不行,被问倒风险太高。物理?也不保险,万有引力才刚放出来不久,现在就谈天文和原子,太冒进了。
“今日我不打算讲天文、物理,或者数学。那些东西,已在前几日的沙龙中略有提及。”
他忽然想起一个名字,百年后將坐在这间讲堂、成为法兰西话语权核心的名字。
——伏尔泰。
那个会写、会讽、会吹,把贵族骂得狗血淋头却依然混得风生水起的激进哲人。
一个连国王都拿他没办法,却又离不开他笔桿子的傢伙。
只可惜此时此刻,伏尔泰还没出生,连父母大概都还处於襁褓。
若是他在,这个著名的『中吹』大概会是自己最坚定的支持者和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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