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兴亡(2/2)
马萨林见状,语气冷静却透出一丝玩味:“路易,別再装了。大家都是聪明人。”
他看向陈安,像在看一件危险的礼物:“我认为——可以成交。”
马萨林微微眯起眼,像蛇在火光中收紧身躯,忽然冷不丁地问道:“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说秦国早已诛尽贵族、集权於王,甚至灭掉了其他国家,为何最终还是灭亡?”
这句话像是投出的一把暗器,不重,却准。
陈安眼皮一抬,语气却敷衍:“千百年来,哪有不灭的王朝?太阳也会沉下去的。”
马萨林不动声色:“可你说得那么好,好得仿佛这世上只要法令严明、权力集中,便能千秋万载,这其中定有弊端,不然你国书上的国號不会是大明。”
陈安不语,指尖在膝上敲了敲,一如方才马萨林敲椅扶时的节奏。
他当然知道秦灭於短命,暴政、战耗、反抗……但他不想说。他可以扶一个法国,但不愿再见一个“欧洲版”的秦帝国。
他要他们强,却不能太强。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才21岁,还生於战乱,我的老师並没有时间教给我这些便殉国了。”
火光映著他眼里的疲惫与克制,一句半真半假的推脱,留足了模糊地带。
屋里短暂沉默,只有柴火爆裂的声音。马萨林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一套说辞。
“那好。”他转了个弯,语气忽地轻快,“既然你对秦的结局模糊,那说说你自己的国家吧——大明。一个曾向帖木儿索贡的帝国,怎会走向灭亡?”
这次,陈安没有立刻作答。他不知道马萨林这一句中是否蕴含挑衅。
几息之后,他缓缓道:“明未亡。南方尚有几省忠臣守土,余脉犹在。我此行也是为了此事。阁下或许不知南宋旧事。”
“即便只剩半壁江山的南宋,也曾將不可一世的蒙古大汗斩於钓鱼城下,救了你们整个欧洲。”
这一句,语气忽然凌厉,带著几分年轻人的傲意。
马萨林一愣,没想到他语风突变,倒也不恼,只是饶有兴致地笑了笑:“那你不妨说说,它如何由盛转衰。”
陈安点点头:“有人说明实衰於万历。皇帝二十年不临朝,官员只爭门户、朋党相倾。”
“那时的朝廷,讲的不再是国计民生,而是你是哪一党,我又是哪一派。忠奸混淆,是非顛倒。”
马萨林听著,眉头渐渐皱起。路易十四看向他,那是一种孩子特有的敏锐,他能察觉到这番话背后的影子。
陈安继续:“財政此时也崩,赋税层层盘剥,从京城到地方,几乎无人不贪。赋重如山,农民被逼得揭竿。”
听到『贪腐』这个词的马萨林的眼皮不禁跳了跳,打断了陈安:“你们那令帖木儿恐惧的军队连民变都镇压不了吗?”
“打仗要钱。”陈安冷笑,“崇禎皇帝搜刮宫中,拆了妃子的金釵,也凑不齐一支精兵的军餉,即使凑齐了,也很难发到士兵的手中。”
“於是边关失守,宫门洞开。”陈安语气平淡得几乎无情,“皇帝也在煤山树下自縊。”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路易十四张了张嘴,第一次,竟不知该说什么。
马萨林却站起身,缓缓踱步至窗前,望向外头夜色。他声音低沉,如同咀嚼著自己国家的影子。
“……赋税沉重,財政空虚,贵族专横,暴民起事,军无钱粮。”
他缓缓转身,对上了路易十四的思索:“教父,那些孔代亲王的余孽?”
马萨林长嘆了口气:“基本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