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遇春受阻庐江城(2/2)

“苍天有眼啊!”

泥巴、石子如同雨点般砸向高台,砸在董昱昆等人身上。董昱昆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口中喃喃求饶,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县太爷的威风?

石山立于台前,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压过了台下的喧嚣。

“元廷无道,官吏如虎!董昱昆等辈罪孽滔天,今红旗营代天伐罪,为巢县父老,讨还血债。但本帅言出必行,董昱昆虽罪该万死,念其供述详实,如约,赏其一个痛快!斩!”

“斩”字出口,如同惊雷!

刽子手手起刀落!

寒光一闪,血溅三尺!

董昱昆来不及喊叫,头颅就已经滚落在泥泞之中。

“好!”

“杀得好!”

万民欢呼,声震四野!积压多年的怨气,仿佛随着这一刀得到了宣泄。

紧接着,其余五人的罪行一一宣布,或斩或绞,均当众执行

石山还根据董昱昆等人的供述,当众释放了两名被冤入狱者,并为六起冤假错案昭雪,被冤枉者及其家属跪地痛哭,叩谢青天。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董昱昆身为朝廷命官,却只顾鱼肉百姓,反倒是身为反贼的石元帅为民做主,围观百姓对红旗营的排斥感急剧消退。

“平冤狱!杀狗官!石元帅仁义!”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瞬间引爆了全场!

“石元帅仁德!”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红旗营以贪官劣绅的鲜血祭旗,东、西两路大军迎着尚未停歇的阴雨,如同两条巨龙,同时开拔。

东路,以邵荣为行军总管,统率合肥军、含山军、骁骑卫(缺冯国胜的第二营),总兵力约六千人。目标:和州、乌江!

西路,由石山亲自统率,辖捧月卫、擎日卫、骁骑卫第二营,以及金朝兴等部义军,总兵力约七千五百人。目标——庐江、舒城、六安州!

无为义军因为缺乏整训,且无为州地处巢县南翼,是防备长江方向元军反扑的重要屏障,石山便任命夏君祥为红旗营无为总管,命其率部返回无为镇守。

为增强无为义军战力,石山将李武扫荡栅江口等据点缴获的四百件兵器拨付给无为军,并从捧月卫抽调一个队,随夏君祥返回无为,协助其整训队伍,构筑城防。

庐江。

当石山率领西路大军抵达庐江县城下时,骁勇敢战的常遇春居然还没有攻破此城。

倒不是因为庐江墙高沟深,难以攻克。

庐江虽然也号称“据江淮之会,山水环绕,为形胜之地”,实际却是城池东北面为不到百丈高的治父山,城西为杭埠河,杭埠河以西,才是大别山余脉。

此城的城墙,也只是一道被扒掉了包砖的低矮土围子,理论上并不难攻克。

阻碍常遇春脚步的主要原因,是此时已经入梅,天空仿佛漏了一般,连绵的阴雨淅淅沥沥,无休无止,道路泥泞不堪,一脚下去能没到脚踝,让行军和作战都变得非常困难。

更糟糕的是潮湿阴冷的天气和泥水浸泡,让野外宿营的士兵苦不堪言。

尽管石山早已严令全军必须饮用烧开的热水、食用热食,擎日卫扎营也尽量选择高地、挖掘排水沟,但伤寒、腹泻等非战斗减员仍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此外,庐江县守军的抵抗意志也远比巢县守军更坚决。

若说庐江县和巢县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有个“好官”——县尹周昶。

周县尹在任数年,带领百姓疏浚沟渠,鼓励生产,实实在在地做了一些惠民实事。

在乱世之中,百姓所求不过一线生机。

但凡地方官能像周昶这般做些人事,给百姓活命的希望,当地便很难发生动乱。

去年,彭莹玉率众弟子在庐州路多地同时发动起义,其得力弟子赵普胜(本就是庐江人)在家乡起事,响应者却寥寥,最终只能带着亲族和信众远走含山再起义。

此后,占据无为州的“彭祖家”头领李普胜两次率军攻入庐江县境,也都被周昶组织军民依托寨堡和县城顽强击退,周县尹在庐江的威望,也与日俱增。

常遇春率擎日卫攻入庐江县境后,遭遇的情况就与巢县截然不同。

这里寨堡林立,相互呼应。

即便攻破一两处寨堡,当地百姓出于对周昶的信任和对安稳生活的渴望,也多是出粮出丁应付差事,极少有人愿意提供城中守军的详细情报,更别说主动投效了。

常遇春敏锐意识到庐江县的异常之处,兵临城下后并未盲目强攻,而是将精力放在勘察地形和试探守军虚实上。

“元帅!”

今日雨势稍歇,但地面依旧湿滑泥泞,当石山深一脚浅一脚抵达庐江城下时,常遇春便将这几日查探到敌情如实相告,其人手指向治父山,道:

“守军在治父山的西南山脚修了一座营寨,正好卡死在黄陂湖与县河之间,挡住了我军由那里运动至城南的通道。”

常遇春面色凝重,视线越过城池,接着道:

“城池西南角的树山上,也有一座营寨,控制着杭埠河渡口,防止我军渡河从西面攻城。末将这几日率部试探性攻过几次,守军依托地利,抵抗顽强,很不好打!”

石山目光扫过常遇春肩甲上一处新鲜的凹痕和几道划痕,心中了然。能让常遇春亲自上阵并留下痕迹,这庐江守军果然不简单。

常遇春又陪同石山、龚午、冯国胜等人,策马靠近城墙仔细观察,指着城头的墙垛,道:

“这周昶有些门道,在城上建有连着牌堵的战棚!”

牌堵和战棚都不是啥新生事务,黄彦文进献给石山的《武经总要》中便记载了其规制和用途。

战棚很容易理解,就是一个木质棚子,棚盖蒙有湿牛皮,可以遮蔽抛射箭矢、飞石的打击;牌堵则是一块卡住墙垛的蒙皮木板,中间开有射击孔,可以防范攻城部队的直射火力。

二者连为一体,守卒凭其遮蔽,既可以躲避城下的箭矢,又能通过射击孔从容放箭。虽然射界受到限制,但防护性大大增强,使得城下进攻方的远程压制效果大打折扣。

更巧妙的是,这些牌堵是可以拆卸的,一旦城下发起攀爬进攻,守军可以迅速撤掉牌堵,从垛口倾倒滚烫的金汁,或是放下檑木、滚石。

“这个周昶,果然有些门道!”

再坚固的城池,也挡不住内部的腐朽,反过来也是。石山暗道巢县董昱昆若有此人一半能耐,也不至于败得那么快。

不过,对敌人的欣赏,那也要等到击败他们再说,现在更令石山欣慰的是常遇春的变化。

虽然受阻于庐江城下数日之久,常遇春的脸上却见不到焦躁之色,反而目光沉静,汇报条理清晰,已经初具独当一面的帅才风范,也不枉费石山这几个月对他的悉心提点。

“伯仁。”

石山饶有兴趣地看着常遇春,问道:

“既已探明守军虚实,你可有破城良策?”

常遇春显然早有腹案,当即答道:

“庐江城依山水之势而建,只有南北两面适合展开兵力。末将之前因为兵力不够,加上连日阴雨,只能逆风攻打北面半边城墙(东北段城墙依山治父山山势而建,难以展开兵力)。

守军凭险顽抗,又有牌堵、战棚防御,才攻不下。

如今元帅率大军来援,兵力充足,可以南北同时攻击。末将愿率擎日卫绕行至城南,先拔除树山敌营,扫清城下障碍。

同时,打造攻城鹅车。只要天气稍有好转,便能先以鹅车破敌战棚再登城。末将有把握,最多五——最多十日之内,定能破此城!”

常遇春语气坚定,但提到天气时,也透着一丝无奈。梅雨时节阴雨连绵,何时能展开有效进攻,全看老天爷赏脸。

主将的作战决心很重要,但石山更关心部队的状态,道:

“擎日卫伤病情况如何?

“一共六十二人。”

核查伤病情是主将每日必须完成的任务,常遇春情况掌握的很准,脱口而出,随即又担心石山因其部伤病多,而不用他攻城,赶紧补充道:

“医护队处置及时,所有伤病号都及时隔离了,目前疾疫已基本控制。但野外泥泞潮湿,饮水浑浊,即便有明矾净水,效果也欠佳。久顿城下,将士们身体迟早会拖垮,必须速战速决!”

石山深以为然,野外恶劣的生存条件,对士气和战斗力的消磨,有时比敌人的刀箭更可怕。

这也是他为何明知雨天行军艰难,仍要冒雨西进的原因——战役拖延下去,已经进抵庐州城下的擎日卫非战斗减员,只会越来越严重。

“好!”

石山果断拍板,道:

“就依你之言。今日天色已晚,且地面泥泞,即便将你部送到了城南,也难立足。明日一早,我再安排水师护送你们。”

鹅车过于简陋,很容易被守军针对,《武经总要》中倒是有种攻防一体的攻城器械,只是工艺复杂,打制比较耗时。

这段时间阴雨连绵,攻城非一日之功,耗时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工艺复杂,还得先问过随征工匠,看他们能不能打制,暂时还不能确定的事,就不先跟常遇春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