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深渊前行(2/2)

“还有—.战主的命令。”

两位族首的目光同时转了过来,沉重得像山岳压下。

信使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竭力压住心底的恐惧,声音带著嘶吼般的力量:

“战主有令一一断脊、枯木两族,即刻收兵!自锡尔文港口乘船南下,回归落日岛!

战盟需要你们的力量!”

声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

古尔卡的肩膀轻微一震,目光深处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颤意。血火的余烂在废墟间跳动,他像是被那火焰映得愈发沉重。

“南方溃败——”他低声喃喃,声音几不可闻,却像石块压在每个字上,“我们也要回去了吗火光照在他脸庞上,映出一道道深邃的阴影。那並非惧意,而是压抑至极的苦涩与担忧。

达尔贡却发出粗哑的笑声,宛若野兽的嚎叫在废墟间迴荡,甚至震得倒塌的墙石落灰。

“哈哈!战主还在!他还要我们!那就够了!”他疗牙在火光中泛著寒光,眼神炽烈到近乎疯狂,“回去?好!只要血还在流,仇就能报!死多少都无妨,血会替我们开路!”

他猛然转过头,死死盯著古尔卡,声音低沉沙哑,却带著几乎要將人吞没的狂热:

“你看见了吗?连战主都选择了血!祖灵?规矩?呵一一它们早被碾碎!你还能反抗多久?!”

古尔卡的拳头在沉默中紧,骨节发出一声声闷响。

他没有回应达尔贡的挑,只是站在火光与残烟之间,久久凝视那条布满尸体与血跡的街道。

风掠过,火焰摇曳,他的身影被拉长,眼神愈发孤冷。

在他心底,比任何命令更清晰的,是那份逐渐成形的恐惧:

那些嗜血的怪物,已不再是他熟悉的同族。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嗓音低沉而沉重,如同从深渊中挤出的石声:

“走吧。”

他转身,背影在火光中像是一道孤独的黑影。

“收兵。我们回锡尔文。”

夜幕沉沉,血色余焰在废墟间断断续续地跳动,像死不目的眼睛。

城镇的喧囂早已沉寂,只留下焦黑的残垣和满地淌开的血河。

狂暴过后的兽人战士们立在废墟中,呼吸粗重如野兽。獠牙上仍沾著未乾的血,眼底的赤红並未散去。

有人蹲在倒下的人类尸体旁,双手撕扯著胸腔,啃噬得血肉横飞,宛如饿极的狼群;

有人在街角仰天长吼,喉咙撕裂般嘶鸣,直到被同伴死死拽住,才没有扑向自己族人。

就在此时,一声长號从后方营地中轰然响起。沉闷、悠长,如雷滚过夜空。那是收兵的號令。

战士们了一瞬,隨即爆发出低沉的咆哮,躁动与不甘如火焰般迅速蔓延。

“我们贏了,为什么走?!”

“人类已经碎了!再杀下去,他们会全灭!”

“族首怕了吗?!”

声音此起彼伏,杂乱无章,仿佛烈火扑向枯草,隨时可能化作更大的狂乱。

古尔卡沉沉走到他们面前,肩头的血跡尚未乾涸,步伐却像山石般稳重。他胸腔中发出的声音轰如战鼓,猛然压下喧囂:

“闭嘴!——这是战主的命令!”

震怒的喝声让躁动的战士们猛地一震,本能地声。可赤红的眼中仍闪烁著不甘的火光,低吼声依旧在喉咙间翻滚。

古尔卡的目光冷厉如刀,一一扫过他们,声音沉重而鏗然:

“赤焰、荒兽、雷霆三族,在南边已经惨败!数万战士葬身泥土!你们还想走他们的路吗?!”

他猛然挥下手中巨斧,斧刃轰然劈入石板,碎屑飞溅,火星四散,像是要將夜色劈开。

“收兵!一—谁敢违抗,死!”

一瞬间的威压如山般压下,躁动被硬生生碾碎,战士们终於不敢再出声。

低沉的喘息取代了咆哮,他们缓缓收拢,满身血污地聚向营地,却依旧带著不情不愿的低吼。

另一边,达尔贡却仰天大笑,笑声粗哑而癲狂,在废墟间迴荡,震得残墙落灰。

“哈哈!怕什么!败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他踏入战士群中,火光映照著他满是伤疤的脸,疗牙狞,眼神里燃烧著彻底的狂热。

“是血祭让我们撕碎了人类的城门!是血祭让你们无惧伤口!若不是血,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们!”

他猛然张开双臂,粗声如雷,震得空气都在颤动:

“战主要我们回去,不是退缩!而是为了更大的杀!等回到南边,我们会让更多的血流淌!那才是兽人的荣耀!”

他的咆哮点燃了战士心底未熄的火焰。

许多血祭战士举起兵器,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狂热再次蔓延,仿佛烈火被暴风煽动。

古尔卡的眉头紧紧拧起,目光冰冷如霜。他没有立刻阻拦,肩头肌肉却绷得如石般僵硬。

他明白一一若此刻与达尔贡正面衝突,只会让部族在鲜血中自相残杀。可他心底的寒意却愈发沉重。

因为他看得清楚一一这些沉迷血祭的战土,已经逐渐不再受控。

他们的怒吼中,不只是对人类的仇恨,更有著对血的渴望。

而这股渴望,迟早会反噬整个族群。

夜风裹挟著血腥与灰烬,在废墟与荒原间翻卷。

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的血跡尚未乾涸,宛如凝固的伤口。

断脊与枯木两族的部队逐渐收拢,拖著掠夺来的战利品与被绳索捆缚的人类俘虏,缓缓踏上返回锡尔文的道路。

行军的队伍豌延伸,如同一条黑铁洪流,在荒野上压出沉重的轰鸣。

在最前方,古尔卡沉默行走。风吹动他肩头的兽皮,却无法吹散眼底的阴霾。

他的拳头握得极紧,骨节泛白,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的脑海中一次次浮现出城中那可怖的景象一一血祭战士们撕咬同族的喉咙,拖著燃烧的身躯狂笑著冲入火海。

那不是战士,更不像是兽人,而是某种陌生的怪物。

他低低咕儂,像是在对夜色与风倾诉:

“这是祖灵的恶咒这是要把我们全族拖向深渊然而另一侧,达尔贡却高举骨杖,仰天大笑,声如雷鸣,震得荒原上的枯草作响“哈哈!听见了吗,人类的哭喊!看见了吗,血流的江河!这才是兽人的天命!这是祖灵赐予我们的荣耀!”

他的笑声在夜风与火光之间迴荡,与古尔卡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夜色尚未散去,前方的天际已被浓重的海雾吞没。

风自海面涌来,带著咸腥与腐败的气息,仿佛一张无形的幕布,將港口的轮廓遮蔽其中。

锡尔文的残垣仍在冒烟,焦黑的石墙间残火偶尔跳动。

港口水面漂浮著断裂的梳杆与残破的船体,在暗流中翻覆,犹如溺毙不久的尸骸。

而在废墟之外,一支庞大的舰队静静泊於海湾。

数百艘战舰与掠夺来的海船首尾相连,兽皮帆猎猎鼓动,似在回应荒野上的號角。

桅杆上插满了撕裂的旗帜,黑与血红交织的色彩,在海雾中格外刺目,仿佛凝聚著无数亡魂的嘶喊。

甲板上火光闪烁,巨大的身影来回走动,沉重的脚步声与铁器碰撞的鏗鏘声此起彼伏。

这股压抑的威势,仿佛在告诉每一个凝视它的人一一这正是战主的力量所在。

这支舰队,数月前横扫落日岛,將其彻底吞没;又在锡尔文洒下火焰,让整座王都沦为焦土。

如今,它静候在此,准备再次张开血腥的怀抱,承载断脊与枯木两族,南下回归战主磨下的怀抱。

当断脊与枯木两族的大军抵达港口时,夜幕下的海岸骤然化作铁与血的洪流。

数以方计的兽人战士从荒野与废墟间涌来,黑色的盔甲在火光与雾气中交织,旗帜猎猎鼓动,匯聚成一片令人室息的铁色海洋。

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像潮汐般拍击著整片港湾。

古尔卡骑在巨狼背上,凝视远方雾幕后的船阵,庞大的舰队静静停泊,数百艘战船与掠夺来的海船首尾相连,梳杆林立,如同海上的森林。

红与黑交织的旗帜在风中翻卷,犹如染血的乌云,压向整片海域。

雾气打湿了他的盔甲,冰冷的寒意透入骨髓。可古尔卡心底清楚,这股寒意並非来自海风,而是来自未来的阴影。

身旁的达尔责却仰天狂笑,疗牙在火光中闪看森冷的光。

“哈哈!看见了吗,古尔卡?这才是我们的力量!大海会比陆地流下更多的血!等我们回到落日岛,人类就会像泥土一样被碾碎!灭绝才是他们的归宿!”

他的声浪轰然掀起呼声,血祭派的战士们跟著嘶吼,胸膛重重捶击,兵器敲击在盔甲与石板上,铁声震得海雾翻滚,仿佛整片港口都在迴荡他们的狂热。

古尔卡眉头紧锁,冷冷警了他一眼,却终究没有开口。

他心里明白,此时再爭辩毫无意义。

血祭已经成了洪流,战主的命令如同锁链,整个族群正被这股血潮裹挟著前进。

若有人逆流而行,等待的只有被吞没。

在港口一片焦黑的废墟上,几堆篝火熊熊燃烧,火光將信使的身影拉得高耸。

他高举兽皮捲轴,沙哑的声音在火焰与鼓声间迴荡:

“赤焰、荒兽、雷霆三族,在南方覆灭!三大酋首二死一逃!人类联盟已渐成形!断脊、枯木两族,必须即刻收拢兵锋,南返落日岛!战主需要你们的力量!”

字字如雷,砸进每个兽人的胸膛。

沉重的沉默中,不少战士猛地咬牙,双拳砸击胸口,发出震天的咆哮。

他们的疗牙间喷吐著粗重的气息,不是因哀悼同族的死亡,而是因为愤怒与不甘一一兽人也在流血,也在退让。

达尔责沉下脸色,眼中燃烧看几近癲狂的火光。

他低吼著:“血祭才是唯一的路!南下不是退缩,而是积蓄!我们要让血流得更多!

古尔卡沉默良久,握紧的拳头在披风下颤抖。他低声开口,像自语,又像对著族人:

“南下·就当是让死去的兄弟安息吧。”

轰一海浪猛然拍击岸岸,黑色的浪溅起寒冷的水雾,低沉的轰鸣在港口迴荡。

隨之而起的,是如雷贯耳的战鼓声,一声声沉重而悠远,仿佛在催促整个部族踏上新的征途。

鼓声滚滚,大军开始登船。

成群结队的兽人战士肩扛战鼓与兵刃,踏上以铁木和兽皮加固的跳板。

每一次脚步,厚重的木板都发出嘎吱呻吟,却仍死死支撑著这些庞大的身躯。

铁链叮噹作响,巨大的座狼在兽人的驱使下被拖上甲板,嘶吼声与咆哮声震得海鸥惊飞,撕裂了夜空的寂静。

古尔卡骑在座狼上,缓缓登上一艘巨舰。他的目光冷冽,凝视著甲板上的血祭战土们。

那些战士的双眼仍在发红,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体內尚未燃尽的嗜血欲望正在撕扯他们。有人突然扑向同伴,疗牙狠狠咬下,在眾人惊呼间硬生生撕下一块血肉,鲜血四溅。

周围的兽人一拥而上,將他死死按住,才没有让整片甲板陷入混乱。

古尔卡心口发紧,低声喃喃,声音低沉得几乎被海风吹散:

“这已不再是我们的勇士,而是某种被诅咒的畸形。”

另一侧,达尔贡却发出粗哑的大笑,笑声里带著癲狂。他拍打胸口,仰天吼道:

“看见了吗!这才是强者!哪怕身上千疮百孔,仍能撕开敌人的喉咙!你们畏惧他们?蠢货!畏惧的该是人类!”

他高举染血的战斧,面对族人大声咆哮:

“血祭赐予我们无穷的力量!先祖若在天上,也会笑著看见我们征服整个世界!”

他的声音如火焰般点燃了枯木族战士们的狂热。许多人跟著狂吼,拍击甲板,沉闷的轰响震得整艘巨船摇晃不止。

古尔卡沉看脸,目光如铁,却没有开口。

他心底却在想:一一先祖若真在天上,只怕会转身掩面,不愿见到这样的后裔。

夜幕渐渐吞没了海面,天地间只剩下灰黑与深沉的暗蓝,舰队在鼓声与豪叫中启航,铁蹄与铁器的轰鸣交织成一曲混乱的战歌。

数百艘巨舰同时破浪而行,火把在桅杆上熊熊燃烧,映照出如同铁色巨龙般的航队,浩荡地在黑暗的海面上前进。

海浪一波波拍击船身,铁木製成的船体发出沉闷的哎呀声。

溅起的水雾被夜风捲起,化作冰冷的烟雾,扑在兽人身上,迅速凝成一层湿冷的寒霜。

古尔卡立在船首,披风猎猎作响。他望著远方模糊的天际,胸口压著愈发沉重的疑问二若血祭继续蔓延,兽人还会是兽人吗?还是终有一日,会沦为不知死活的怪物?

而在他背后,达尔贡仍在带领族人高唱战歌,声浪滚滚,与海浪的轰鸣交织,仿佛要把夜空撕裂。

可在那喧囂与笑声背后,谁都明白:南下不是凯旋,而是退避。

卡斯顿的败讯,就像一道阴影,始终笼罩在整支舰队上空,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