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狮焰新旗(1/2)

第340章 狮焰新旗

距离卡斯顿之战落幕,已过去半个多月。

王都的天空依旧阴沉。

厚重的云层压在穹顶与塔楼之上,日夜未散,像是给整座城市覆上了一层永不消褪的阴影。

无论白昼还是黑夜,那片灰色的天幕始终提醒著人们,这座王国的心臟尚未真正从劫难中甦醒。

冬日的冷风沿著残破的街道呼啸,钻进石缝与断壁之间,掠过一片片焦黑的瓦砾。

昔日曾经鲜血横流的街道,如今表面已被清理乾净,倒塌的尸堆与残骸早被车队运往城郊的乱葬岗,成片埋葬在冰冷的泥土里。

可即便如此,石板的缝隙间依旧留著洗不掉的痕跡一那些被火焰烙下的焦黑裂纹,如同顽固的伤疤,一次次將记忆拉回到那场血火交织的噩梦。

沿街望去,成片的房屋早已塌,只余残垣断壁。

许多街区的废墟还未彻底清理,横七竖八的木樑与石块堆放在道路两旁,风一吹便扬起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人眼眶酸涩。

偶尔还能看见一面早已被烈焰吞噬的帷慢,边缘烧焦,顏色褪尽,在风中无力摇摆像是垂落的裹尸布,默默为死者鸣唱。

然而,王都並未因此陷入死寂。

相反,倖存者们竭力让生活重新流动起来。

市集逐渐恢復了喧囂,摊位一排排摆开,叫卖声虽然还带著颤抖,却透著倔强的生机。

铁匠铺门口堆满了折断的长枪与未完成的甲片,工匠挥舞著铁锤,在铁砧上敲击出震耳欲聋的节奏,仿佛要用火与铁將新的希望重新锻造出来。

麵包坊里升起了久违的白烟,烤炉中飘出的穀物香味混合著淡淡的炭火气息,驱散了街头残存的血腥与药草味,让人第一次感受到活著的温度。

那些叫卖声、铁锤声、孩童的笑闹声,虽显得脆弱,却像细流般匯聚,顽强地冲刷著战爭留下的阴影。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重新拾起生活的节奏。

街角时常能看见一些孤零零的身影,他们只是呆呆地坐著,眼神空洞,像是仍困在那一战的惨叫与火光里。

有人紧紧抱看一个残缺的布偶,那是死去孩子留下的唯一遗物,布偶的边角早已被血水染黑,却被怀抱者当作生命最后的依靠。

有人把一块斑驳的甲片悬在门口,生锈的血跡仍未完全褪去,那是已埋葬亲人的象徵,仿佛这样,亡者就依旧守护在家门前。

更多的人只是无言地坐在废墟上,双眼直直望向空荡荡的街巷,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可他们等待的,却是永远不可能归来的身影。

王都的人们口口相传著一句话:

“卡斯顿能守住,是一场奇蹟。”

这句话最初是从劫后余生的平民口中传出。

他们亲眼看见过兽人黑潮如同山岳般涌来,几乎將整座城池吞没。

也亲眼看见第七军团与德萨拉援军在最危急的关头杀入黑潮,以血肉之躯將那股洪流强行阻断。

隨著传言四散,这句话逐渐成为共识。

人们明白,王都的倖存並不是因为城墙够坚固,而是因为在最黑暗的时刻,有人举起了火把。

是因为有人选择迎著死亡衝锋,而不是退缩。

而在所有被反覆传颂的名字中,有一个始终最为鲜明。

莱昂。

集市上,商贩们在摊位边低声交谈,声音里仍带著余悸:

“若不是第七军团的勇士们,我们早在半个多月前就死光了。”

说话间,他们看著天边残破的城墙,眼神里既有感激,也有一种未散去的惊恐。

街巷中,妇人牵著孩子经过残破的南门,指著焦黑的石块轻声叮嘱:

“要记住,是莱昂大人救了我们全家的命。”

孩子睁大眼晴望著母亲,似懂非懂,却將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酒馆里更是热闹。

满脸伤痕的老兵用力拍著酒杯,酒液溅出,他却毫不在意,声音嘶哑却高亢:

“我们跟著莱昂大人杀到最后!他才是王国真正的救星!”

周围的土兵们应声而呼,酒馆里的呼喊和吼声交织成一股热烈的浪潮。

这种声望,並不只停留在言语上。

街头常能见到孩童们聚在一块,用木棍和破木片模仿士兵的姿態。

有人学著高举木剑,大声喝令;有人学著盾阵前压,口中喊著口號。

那稚嫩却格外认真的喊声在街巷迴荡:“为了瓦伦西亚!”

隨即是一阵爆笑与追逐。可即便是孩童的游戏,也透著一种敬仰与传承。

而更令人动容的是,即便经歷了如此残酷而惨烈的一场血战,第七军团的徵兵处依旧人头赞动。

报名参军的青年络绎不绝,甚至有人带看尚未痊癒的伤势前来,也要执意加入。

那一纸纸写满名字的簿册,承载的已不仅仅是参军的意愿,而是一种共同的信念:

所有人都坚信,只要追隨在莱昂大人的魔下,第七军团將无往不利。

他们將成为王国最锋锐的利刃,哪怕血染疆场,也要劈开黑暗。

可在军营之中,当这些传言传到莱昂耳中时,他的神情並没有因此变得轻鬆。

帐外寒风穿过,带来远处市集的喧囂与孩童的叫喊,他静静坐在营帐內,胸口仍缠著厚厚的绷带。

那一声声“王国救星”的称呼落在耳中,却让他感到愈发沉重。

因为他很清楚,那些声音背后,是数以万计倒在血海里的尸骨。

每一个“奇蹟”的代价,都是將士们的鲜血与性命。

夜色渐深,军营里比街市更显得压抑临时搭建的营房沿著內城的空地一字排开,篝火的光映照在盔甲上,却照不亮士兵们眼底的阴影。

第七军团正在进行休整。

整编的消息已经传达了下来:

原本第二军团的残部被併入其中,许多老兵与新兵並肩坐在一起,彼此间仍有陌生与隔阁。

有人低声交谈,有人默默磨拭长剑,还有人只是沉默地盯著火堆,神情木然。

这支军团被称为“王国的骄傲”,可每个士兵心里都明白,这份骄傲背后,是多少同袍再也没能回来。

夜风中,传来低沉的吟诵声。

那是牧师们带领的追悼仪式。

火堆旁,数十名士兵围在一起,手中举著点燃的火把。

“愿逝者安息,愿亡灵得光。”

“愿鲜血不白流,愿牺牲不被遗忘。”

那些话语低沉沙哑,却令火光下的氛围越发沉重。

有人红了眼眶,有人用拳头砸著膝盖,更多的人只是静静地站著,手背青筋绷紧。

战后的生还者,心里都背著同样的重量。

雅克站在人群边缘,肩膀上依旧缠著厚厚的绷带。

他的脸色苍白,唇角发紧,却仍像根撑直的长矛般立在那里,眼晴死死盯著火焰。

凯尔注意到他,眉头皱起,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你的伤还没好,不必勉强自己雅克喉结滚动了一下,牙关紧咬,摇头回应:

“我不能不来。那些倒下的兄弟———他们不在了,可我还活著。我得替他们见证,见证兽人被彻底逐出我们家园的那一天。”

火光在夜风中摇曳,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另一侧,一群年轻的土兵围在一起,低声议论。

他们谈起莱昂,谈起那一战的情景一有人说,亲眼见到他挥剑衝锋的背影,是一生难忘的景象;有人说,若不是他在最前方一步不退,他们的士气早该土崩瓦解。

“莱昂大人身先士卒,拼著命冲在最前面。要不是他,我们根本撑不到最后,早就崩溃了。”

一个士兵喉音发紧,声音带著敬畏。

然而,旁边一个脸带伤疤的老兵冷冷插话:

“別把所有希望都压在莱昂大人一个人身上。他这一次救了我们,可下一次呢?”

“指望他一人次次挡在前头?等他再流一身血,你们还想缩在后面吗?我们自己总得爭口气,否则就算是莱昂大人,也护不住所有人。”

话音落下,眾人同时安静下来,沉默像夜色一样笼罩开去,压得人胸口发闷。

几名年轻士兵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紧枪桿,却没有人反驳。

火光闪烁,这沉默比言语更有力,像是深埋在心底的一枚铁钉,钉住了他们的羞惭与决心。

这些对话零星传入了莱昂耳中。

他独自站在稍远的营帐门口,静静望著火光。帐篷的阴影映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表情。

胸口的伤依旧在夜风里隱隱作痛,可这痛感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没有走上前,没有去打断士兵们的仪式或对话。

他明白,眼前这一切,才是真正的军团-

一血与火锤炼出的生死同袍,不只是跟隨他衝锋的士兵,也是背负亡者遗志的人。

耳边隱隱传来孩童在城墙下的喊声,与士兵的悼词交织在一起。莱昂的手缓缓紧,指节发白。

荣耀与呼声没有让他轻鬆,反而让他的心中愈法沉重。

他很清楚,从那一战之后,他不只是军团的统帅了。

每一个呼喊“救星”的平民,每一个將希望寄托在第七军团的士兵,甚至远在王国各地等待消息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这份重量,比任何一场剑与血的廝杀都更令人难以承受。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王宫轮廓。

火光下,那座高耸的宫殿依旧佇立,象徵著王国的意志。

而他明白,自己已被推向了一个新的位置。

不仅仅是挥剑衝锋的骑士,不仅仅是统帅军团的指挥官。

他必须成为更多人信赖的领袖。

卡斯顿的追悼钟声尚未停歇,王国的军政运转便被迫重新提速。

在这片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土地上,查尔斯三世召集各大军团的將帅与王国重臣,商议战后的军团调整。

第二军团的名字,率先在王国的军政捲轴上被抹去。

这支原本由雷纳德王子率领的军团在赤戟平原之战中首当其衝。

面对兽人三大氏族联军的正面猛攻,他们最终付出了惨烈代价。

原本五万余人的大军折损过半,如今留存下来的,只是不足半数的蓼蓼残兵。

这些土兵带看残破的旗帜回到王都时,眼神中更多的是麻木而非胜利。

倖存者们带著伤痛与疲惫,在国王的命令下,被直接併入第七军团。

当废除第二军团番號的命令公布时,整个王都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沉默。

有人落泪,有人愤慨,也有人只是木然站立。

对於许多士兵而言,军团不仅是番號,更是家园,是身份与荣誉的象徵。

如今,这份象徵只剩下残破的旗帜,被小心摺叠,安置进王都的军械库,封存起来,成为沉重的记忆。

而第七军团,则在这种沉重的氛围中迎来了新的转变。

这支军团在过去数月里承受了无法想像的消耗:

从千里转战的疲嫩,到卡斯顿城下血与火的麋战,每一场大战都在消磨土兵的生命与意志。

战后清点,原本四万余人的满编军团只剩不足两万,许多连队甚至几乎全军覆没。

可与此同时,第七军团却也成为王国上下眼中的“奇蹟之军”。

卡斯顿之战,不仅仅是一场决定瓦伦西亚王国命运的大规模战役,更是一面冷峻的镜子,將真相毫不留情地照在所有人的眼前。

它让查尔斯三世彻底明白了一个不容迴避的事实:

在人类习惯与自翊熟稔的战场规则之外,兽人展现出的力量与蛮烈,远远超出了以往的认知。

那並非单纯的野蛮衝锋,而是一种足以摧毁旧有秩序的狂潮。

过去,一个完整军团的存在,足以横扫边境,令邻国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成为稳固王国疆域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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