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审判之时(2/2)

“你怎么进来的?”

冯·奥利茨则盯著莱昂,眉头紧皱,眼中有一丝迟疑,一丝不安。

莱昂没有理会冯·波尔高。

他的视线,自进门那一刻起,就始终牢牢落在冯·奥利茨身上。

那张脸。

在斯卡里茨烈火之夜,在父亲倒下的斜坡上,在母亲哀鸣声尽的残垣间那张脸一次又一次地浮现,一次又一次地笑著挥剑。

今日,这张脸近在眼前,不再是梦中的残影。

“你还记得斯卡里茨吗?”莱昂开口,声音低哑。

冯·奥利茨身形一僵。

冯·波尔高一时反应不过来:“斯卡里茨?那是什么一一“闭嘴。”

莱昂的剑,已经出鞘。

寒光一闪,火盆的光都仿佛退了一步。

冯·奥利茨眼角轻轻一跳,目光落在那柄隱隱熟悉的剑上,又转向莱昂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再想起那次在宴席上,莱昂死死盯著他的目光。

脑中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这一刻悄然拼合,瞬间仿佛电流划过心臟一一剑术高超的年轻大师、宴席上那道如针刺般逼人的目光、还有那张总让他感到不安的脸·

“你是———”他低声,像是在確认,又像是在回忆,“你是那个铁匠的——儿子?”

他的声音带著迟疑、颤抖与一丝难以置信。

莱昂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得骇人:“我是他的儿子。”

厅內的空气骤然凝滯。

冯·奥利茨的手指紧紧扣住椅背,关节发白,半响才喃喃道:“你——居然还活著。”

冯·波尔高脸色变了,试图上前说话,却被莱昂一抬手制止:

“你。”莱昂指向冯·波尔高,“站在一边,不是你的事。”

几名遗命团战士迅速从门外进入,兵刃在手,直接將冯·波尔高制住。

他怒骂了几声,但没有挣扎太多,他明白,现在主导权已经转移,而面前这个青年一一已经不再是几日前那个在修道院低头教剑的剑术大师。

冯·奥利茨咽下一口唾沫,眼神游移,看著莱昂,又看著他手中的剑。

“听我说,”他开口,声音比平常低了许多,“那是战爭。”

莱昂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冯·奥利茨。

他的嘴角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战爭?”

“对。”冯·奥利茨似乎抓到了退路,“你明白吗?战爭一一就是那样,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你说,那是战爭。”

“我问你一一战爭,是否就意味著可以肆意屠平民、洗劫村镇、剥夺他人一切?”

冯·奥利茨沉默了一瞬:

“战爭就是骯脏的生意,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莱昂眸光骤冷,低声道:“那我母亲呢?她又做错了什么?”

“你们围住她时,她只想护住她的儿子。”

冯·奥利茨脸上表情复杂了剎那,隨即浮起了一抹讥笑:

“你我皆是战士,你又能好得到哪儿去?”

“你以为你现在就乾净了吗?你没杀过別人的父亲吗?”

“你可敢说你问心无愧?”

莱昂一动不动,寒意凝结於身,仿佛下一刻便將进裂出锋芒。

片刻后,他缓缓回答:

“我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一一但我所杀者,无一不是该死之人。”

“我从未享受过杀戮,更不以屠戮平民为荣。”

“所以,我今日站在你面前。”

“不是为了报復。”

“而是为了审判。”

冯·奥利茨之以鼻:“审判?你配?”

莱昂却忽然上前一步,声音冷了下来,带著一种近乎冻结的肃杀。

“我不是来辩论的。”

他抬起右手,长剑一旋,寒光划破火光,剑锋直直横在冯·奥利茨面前。

“我是来让你偿命的。”

莱昂不再多言,伸手一挥,从身侧一名战士手中接过另一柄长剑,转腕一拋,剑锋稳稳地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直飞向冯·奥利茨。

“拿起来。”

那瞬间的寂静,比火焰还沉重,

冯·奥利茨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长剑,金属撞入掌心,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指节微微颤动,剑刃尚未平稳,他的手臂却已止不住地轻抖了一下。

他低头看著手中的剑。

这柄剑並非他自己的旧物,但那熟悉的冰冷与重量却依旧钻入掌心。

往日,他曾无数次挥动类似的利刃,割裂甲胃,刺穿胸膛。

而今,这份沉甸甸的金属却仿佛与他的气息格格不入,像是握住了迟来的惩罚。

冯·奥利茨的脸色复杂至极,眉眼间浮现出迟疑、愤、羞怒、甚至一丝难以言明的畏惧。

他缓缓將五指扣紧剑柄,站起身。

主厅內,火光如潮,在壁炉与火炬之间跳动起伏,映照得眾人的脸时明时暗。

遗命团的战士静静列於两侧,手未离兵刃,身未动分毫,却如两排沉默不语的石像。

他们没有呼喊,没有鼓譟,甚至没有半句议论。

整座厅堂此刻仿佛已不再是敌人的宅邸,而是一座肃穆庄严的审判台。

冯·奥利茨缓缓抬头,看向站在火光中的莱昂。

这个曾经“无足轻重的铁匠之子”,这个本该被命运碾碎的人,如今却一步步踏过尸山血海,

以审判者的姿態將剑锋指向自己。

冯·奥利茨眼角抽动,喉头滚动,却最终没能说出什么狡辩。

他只剩下握紧剑柄的力气。

他咬紧牙关,右脚轻挪半步,缓缓拉开一记高位剑势,动作虽稳,却略显迟缓一一这並非战意未燃,而是他心知这不是比试,不是决战,而是一场无可逃避的清算。

“来吧。”

他的声音乾涩低哑,仿佛从嗓子深处挤出每一个字。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凭什么,替『他们”復仇。”

莱昂没有回应。

他只是缓缓沉下身形,左脚稳稳后撤半步,整个人低伏如弓。

手中长剑稳若铁柱,剑锋指向奥利茨咽喉。

他没有开口,因为无需多言。

空气开始凝固,仿佛连火焰都屏住了跳动。

两人的身影在火光中拉长交错,像是命运之中迟来的对峙。

审判的时刻已至。

復仇的剑,已静静对准那张罪恶的脸庞,只待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