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静默的空村(2/2)
他反倒仰头望了望天,云层密布,阳光被遮得黯淡无光,风从西北方向吹来,裹著一股说不清的寒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没有闻到丝毫血腥味,仿佛有什么在远处等待著他们,而不是他们在追逐猎物。
“收队。”
他扭头命令,“別浪费时间在这些空壳上。继续向北走,找真正有人的村落。若再遇道空村,就不搜了——直接绕过。”
几名兽人发出不满的嘶吼,但古尔哈什冷冷一瞪,没人再多说什么。
这不是命令的问题,这是感觉的问题。
他不喜欢自己现在这种感觉就像一头老狼在前夜闻到风中微不可察的血腥,却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同类的。
整支队伍很快再次集结出发。
古尔哈什带队穿出村后山丘,沿著林中一条弯曲的小道继续北行,不久便听到前锋斥候传来新回报。
“发现一条河。”
他下意识勒紧韁绳。
“河?”他沉声重复。
“对,不窄也不宽,但水很深,看起来不能直接涉渡,流得也快。”
古尔哈什皱起眉头。
这不是个好消息。
他们不通水战,也没有渡船。
若河流太深,无法直接涉水而过,那就只能绕路,或者找桥。
“沿河两边分组侦查,找桥樑或浅滩。”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拍了拍膀下座狼的脖子,让它带头前行。
风继续吹,河水的哗哗声从远处传来,像是在嘲笑这些背井离乡的入侵者终究也会有被困住的一日。
古尔哈什望向林深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片人类的土地,越来越不像是等著被吞下的猎物。
它反倒像一口—张开的陷阱。
水声渐近,林木愈加稀疏,低矮的芦苇丛在风中翻卷,像是无数匍匐而臥的影子。
斥候先一步穿出林缘,站在一片湿滑的河滩上,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条横贯河流的木桥上,朝著后方举手比了个手势。
“找到了。”传讯的狼骑兵迅速奔回。
古尔哈什勒住韁绳,眯起眼看看那道木桥。
桥樑不宽,最多也只够三名狼骑兵並肩而行。桥面泛著灰白,木桩多已裸露,边缘还掛著些许苔痕,看得出已有些年头,久未修。
从远处望去,桥身虽显陈旧,却无明显断裂或倾塌之处,河水湍急,自桥下汹涌而过,水声带著寒意扑面。
他眯眼打量片刻,低声问道:“能过吗。”
那名斥候点头:“我刚才上去走过一遍,桥还算结实,没有摇晃,也没断木,应该能撑住我们过去,不会垮。”
古尔哈什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著,缓缓点了点头。
他跨下的座狼在原地了一步,利爪抓刮著湿土,喉中发出低哑的鸣咽声,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低鸣,带著本能的牴触与不安。
它不喜欢水。
从来都不喜欢。
南境的行军中,它曾隨古尔哈什跨越无数河流,也曾亲眼见过同伴连狼带骑被河流捲走,沉入泥水之中,连骨头都没能留下。
那一夜之后,它再未在水边安心过,
古尔哈什抬手轻轻拍了拍它脖颈粗壮的鬃毛,指节在毛皮上轻压两下,像是在安抚,
又像是在下令让它忍著。
他望向前方那座桥。
那是一座老桥,木板斑驳。
它没有断裂,也没有烧痕。
但古尔哈什眼中仍有些犹疑一一併不是在怀疑这桥是否牢固,而是因为,这桥来得太“巧”。
他们一连经过四座空村,村中一无所有,畜栏空空如也,仿佛这片土地的生灵都被提前驱赶。
而现在,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前路。
而大河的上方,正好有一座未毁的桥,
古尔哈什微微眯眼,手指轻轻敲著战斧的斧柄。
如果人类是在逃亡,又怎会不將这座桥砍断烧毁?
哪怕只是毁去一段桥板,也足以阻挡他们这一路追击。
这是陷阱吗?还是疏忽?
他心头像塞进一块湿漉漉的冷石头,越压越深,终究还是开口道:
“第一队一一十人,过桥。”
“若桥安稳,我再带第二队渡河。”
“其余人,原地戒备,列阵。”
命令如石落水,激起一圈圈回音。
部下们没有多问。
十名狼骑兵迅速上前,座狼在泥滩边不情不愿地甩头低吼,最终还是被狠命一拉,踏上了桥。
木桥哎呀作响,仿佛每一块木板都在呻吟。
古尔哈什注视著他们前行,目光如钉钉在桥上每一寸接缝。
那十名兽人与座狼如黑影般穿过桥面,踏上对岸。
对岸是一道缓坡,坡上植被稀疏,透出一股略显荒凉的寂静。
“无事。”对岸的斥候扭头回望,抬手举起骨哨,发出一声短促的尖鸣。
古尔哈什这才鬆了一口气,但那股子堵在胸口的沉闷却並未隨之散去。
他低声吩咐一声,拍了拍座狼,抽出战斧,亲自带著第二队十余名骑兵踏上桥。
水声在桥下奔涌,有几道暗流卷著水草和枯枝旋转而下,像是在水底翻涌的蛇。
乌鸦在上空盘旋,发出几声像笑又像哭的尖叫。
风从山林深处刮来,裹著一股潮湿刺骨的气息,从他们身边掠过,吹动披风,也吹乱了座狼鬃毛。
桥面在他们脚下微微颤动,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正在甦醒的东西身上。
古尔哈什心中越发不安,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快些!”他朝身后挥手。
他与第二组骑兵加快速度,陆续踏上对岸。
古尔哈什站定在坡地上,眯起眼,回身望向对岸。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抬起右臂,做出一个简短有力的手势。
“过桥。”他低声道。
对岸列阵的狼骑兵迅速行动,第三组十余骑整理队列,走上了木桥。
然而,就在第三组的十余骑都走到了桥上之时,桥下突然响起一声脆响一“咯——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