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他们来了(2/2)

“全体列队,调转方向,准备折回。城墙已经陷落,我们不再向城墙方向进军。”

他扫了一圈眾人,目光落在那些缩在一旁、浑身狼狐的溃兵身上,冷冷道,“你们既然还有力气逃命,就还有力气杀敌。”

他转头看向身边两名连队长,“把这批逃兵全部整顿收编,拆散后编入两支民兵连队中。”

一名连队长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他们如果不服从指挥”

“让他们服从。”莱昂不等他说完,冷声道,“不服从军令者,杀。”

话音落下,街口一片死寂。

溃兵们不敢再低声私语,只能无声地交换视线,最后低头默不作声地靠向队伍。

莱昂回头看了一眼城墙方向,阳光照在远方的烟柱上,像血染的残霞。

“迅速调转方向回到原来的防线,然后再重整编制。”

没人再质疑莱昂的命令。

两个民兵连队开始听令行动起来。

方才刚刚停下来的阵列再次动了起来,在一片混乱之中调转方向,有人一边跑一边仍回头张望。

不远处,那些被斩杀贵族逃兵震住的守军溃兵也开始逐渐移动,他们神情仓皇,被指令逼迫著重新回归队列。

即便有人还想逃走,但莱昂就在街口立著,手中长剑仍滴著血,一言未发的注视让他们无比清楚一一这人连子爵之子都敢当场斩杀,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士兵。

“各队返回街垒区域,以小队为单位分散至街区內各处既定位置。”莱昂回头简短发令,“回到街垒防区后,將刚才这些人打散编入各队,由原队长暂代指挥。”

他顿了顿,补充道:“从现在起,他们不是溃兵,是你们的队友。但若谁敢不战一无论身份,皆可当场斩之。”

这些话音落下,无论是原先的民兵还是隨后加入的溃兵,无不心中一紧,原本犹疑的想法只能压在心底。

莱昂带队走到初成的街垒前,回头看著跟上来的士兵们。

“我们现在不是为了坚守等援军一一没人会来了。我们只能靠自己,靠这点人,守住这条街,守住你们身后的家。”

在將原先那些溃兵打散编入队伍中之后,队列开始散开,两个连队被拆分为十多个小队,每个小队约三十人左右,持矛持盾,分布在各条大街小巷之中。

街口迅速被重编后的各个小队填满,各处迴荡著铁器撞击与沉重搬运的声音,汗水与泥尘交融,笼罩每一个人的肩背。

而被重新编入的小队中,那些原先的溃兵此刻也只能努力干活,无人敢偷懒。

他们看到莱昂走过时,一言不发,眼中冷若霜刃,他的佩剑尚滴著血,那是斩杀他们头领留下的印跡。

无需多言,他们明白:这支部队中,没人再会宽恕逃兵。

土兵们搬运物资、打桩加固、在墙角铺设路障。

留给他们的时间非常紧张,莱昂快步穿过各个街口,不断下达命令。

“南街路障仍在,用那几座塌屋的梁木堵死左侧巷口;第三小队去西侧那条斜街,搬石块,在小巷口构筑断点。”

一些主街口以拆垮的民房和砖堆封锁,一些小巷则被木板和拆掉轮子的推车封死,仅留下可供单人通行的小缝。

“第六小队布置伏击点,把民宅的內院开通,门板垫地,留隱蔽通道,供人来迴转移工墙体后,有几户人家的小院正在被打通墙面,用木板与破桌搭出通道一一这是莱昂命令中“室內通行带”的雏形。

若兽人穿过街垒,士兵们便可从侧面穿屋反衝。

维尔顿城的东南街区地形狭窄,民宅密布,墙垣歪斜、门窗斑驳,却因此天然形成了诸多死角和阻线。

“第七小队,把原先用於后勤通行的后方通道全封。”莱昂站在一处街口,看著几名士兵將又一堆柴木与碎石垒上墙角,“不需要留退路。”

他话音刚落,那名第七小队的队长一一原属维尔顿守军,一名老练而沉稳的中年人便走上前,凑近莱昂身边后低声问道:

“真不留后路?如果前方一旦被突破,怕是整个防线都会被反向席捲,我们会完全无处可逃。”

“我知道。”莱昂看著那堵正在被封堵的巷道,“但比起从后方被渗透、被夹击,然后再一个接一个地四散而逃——我寧可不留退路,死守防线。”

第七小队的队长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再说,只默默转身,领人去布点。

整个东南城区的巷战布线,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匆匆整合完成。

街巷间尚瀰漫著石屑与尘土的气息,几条粗製壕沟尚未夯实,街垒也只是用拆下的樑柱、废弃家具、破门板搭成了两层防面,但该设的口、该堵的道,都已经勉强划定。

十多个小队共六百余人被分散至四条主街、七条侧巷一一按地势与巷道结构分设了前沿阻击、侧翼伏击与后方预备三类战位,

前沿街口由十几人一组看守,每段街垒之后皆配一队长矛手,负责接近战补位。

侧翼藏於房屋之后,或借街角之转,在垛口处设置投掷点,或將破桌、旧椅、篱笆一一拆解,用於封锁巷尾,以防兽人从街旁侧绕。

后方原本为后勤与撤退通道,如今也被封死,木板、石砖层层堆砌,以防兽人突破主防线后一举长驱直入。

莱昂设法在两侧连通房屋,於主街之间开闢出几条简陋的后勤隱蔽通道,作为小队之间的补位支线。

穿越这些通道的民兵需弯腰低行,有时甚至需扒门翻墙,但至少能绕过战线、支援前方。

整条防线构筑得远谈不上严密,粗陋、仓促、东拼西凑,却已是莱昂在短时间內能做的极限。

他做完最后一轮调度,转身登上防线东侧一栋三层旧宅。

那是整片街区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曾是个裁缝铺与仓屋的合併建筑,楼梯狭窄陡峭,如今早已人去楼空。

莱昂穿过破碎木梯,拾级而上。

阁楼昏暗而闷热,破窗帘在风中轻轻拂动,屋檐落著灰尘与蜘蛛网。他走到最靠南的窗边,推开那扇被木块固定的半扇木窗,俯瞰整个街区。

阳光正烈,落在石砖街面上,折出一层微微扭曲的热浪。

狭窄街巷之中,民兵们已然就位。

他们有人蹲伏在街垒后方,握紧手中长矛;有人匍匐伏在二楼窗沿处,张望街角动静;也有人背靠巷墙,肩上搭著布带包裹的简陋短剑,低声与身旁战友嘀咕著什么。

他们的神情依旧紧张,额上汗珠滴落,动作显得僵硬生疏。

但不同於先前集结时的杂乱无措,现在的他们虽称不上训练有素,却有了一丝士兵的轮廓。

步伐尚不稳,意志已初定。

莱昂站在窗边,剑横在腰侧,目光凝沉。

他知道,如果这条线守不住,整个城区便会彻底沦陷。

没有援兵,没有预备队,他手中只有这六百余名民兵与刚刚被整编的溃兵一一但这就是全部。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扫过下方防线,又落在街道尽头的几个巷口。

“若能延缓他们一刻,”莱昂轻声自语,“就能多救一批人。”

就在此时,南侧最外缘的街口,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號角声。

那號角不属人类军队,不是铜製號角的清澈高鸣,而是一种原始的、沉闷的,仿佛野兽嘶吼的低频震音,像是从岩缝与血肉中挤压出来的。

紧接著,是远远传来的呼喊与兽吼一一粗野的咆哮裹挟著沉重脚步,如雷潮般从南方街头滚滚传来。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