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等待(1/2)
第93章 等待
蔡秀奋笔疾书,不过个把时辰,就把东西拟完了。
他写的是一份关于京都府衙刑狱宗卷的整理方案。
整理宗卷其实很简单,只是麻烦在“繁琐”二字。
蔡秀来了几日,已经摸得清楚——去年法曹被提刑司要求整改过,架上早有了一个规法。
基层小吏写的东西,文字粗鄙,不好入眼,内容却是扎扎实实的。
蔡秀能进太学上舍,还能与韩砺、孔复扬等以“太学四子”得名,又怎么可能没点才学在身上?
此时他将那现成的内容核心挪用过来,只把行文稍稍一改,就是一篇很拿得出手的东西。
守着时辰,蔡秀带着章程直接去找了张法曹。
“我上回同您跟刘孔目一道吃饭,听得说去年提刑司来做巡查,最后查出来咱们这里判案的宗卷错、缺最多,是您设法斡旋,才没被点名申斥……”
“我自来了府衙,就听了您的安排去库中整理宗卷,日夜未停,钻研这些日子,发现许多问题。”
“眼见下半年提刑司又要来巡查,要是置之不理,只怕再被拿出来说事,到时候,会不会影响官人您的考评?”
事关自身,张法曹立刻就听进去了,问道:“你都发现了什么问题?”
蔡秀将诸多情况说了。
其实不过是老调重弹,人人尽知的毛病,但他口才上佳,又做拔高、申引,听得叫人只觉不立刻处理,积极改善,必定会被巡查的人抓出来当做典型。
眼见火候到了,蔡秀趁热打铁,道:“官人,我这里有个章程——只是要下头胥吏、官人们帮着搭把手。”
“昨日我也问了,近来衙门里头事情不多,大家都得闲,您先看看,要是这章程拟得可以,不如就先按着施行一番。”
“我虽经验不多,胜在年轻,精力也足,愿为官人抓手,统筹此事!”
张法曹没有立刻答应。
他拿着那细则看了两遍,见确实挑不出什么大错来,略改了改,又让人誊抄了十余份,方才召集一众手下,问了问他们近日安排。
都是衙门里的老油子,众人一听张法曹的口风,就知道不对,拿话来搪塞。
“春夏时候,全是些鸡零狗碎的案子,都没得闲哩!”
“官人说笑了,咱们衙门里头,哪一日不忙的?这两日刚才好一点,但军巡院那头不是有个大案吗?用不得多久,等那边案子落定,就轮到我们熬了。”
诸人立刻就着军巡院的案子发散开来。
“听说光是嫌犯都逮了上百个!他们抓人简单,不过审问几句,等移交过来,我想着后头要补的宗卷,下的判书,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唉!”
“抓得越多,越显出他们巡院能耐呗!”
“你别说,这许多案犯,竟是硬生生给他们几天功夫就审下来了——听闻还是个借调的太学生在中间调度,秦判官真敢放手。”
“姓韩的那个吧?你当那是谁,那可是韩斗鸡,没两把刷子,敢随便骂人?右巡院上上下下,被个小子管得服服帖帖的,连那辛奉,平日里看人只拿鼻孔看,对着那韩斗鸡,一口一个韩小兄弟,一口一个正言的——搞得我他娘的都记得那小子表字了!”
“他们是风光了,等到今年考功,不知能升多少个上去,只我们后头这些判案的,不管做多少,落到纸上,不过是个数字,宗卷材料都能把人给拖累死!”
众人尽皆抱怨,越扯越远,张法曹却是清了清嗓子,忙把话给拉回来,道:“档案、宗卷是个麻烦事,我也晓得大家不容易,只是过不了几个月,提刑司又要来巡查,我早间抽了几个案子出来看,缺、漏都有,手续也不甚齐全。”
“凡事未雨绸缪,趁着现在军巡院的案子还没结的空档,正好蔡秀近日整理宗卷,甚有心得,提了个方案上来,大家看看,就从今日开始吧——都抽点功夫出来好好整整历年档案,怎么样?”
诸人虽不情愿,但上头已经发话,自知躲不过,便有人问道:“这又是个怎么整法?”
“大家都忙,我想着,不如就让小蔡跟一跟这个事。”张法曹笑着看了看右下首的蔡秀,“来,小蔡说几句?”
蔡秀忙站起身来,笑道:“宗卷之事虽然麻烦,但只要咱们辛苦些,一口气把这几年的旧案理顺、补齐了,日后新案都照着细则来,就能一劳永逸。”
又道:“我是借调而来,新来乍到,今次名叫统筹,其实也不过给大家打下手的!”
张法曹道:“蔡秀虽是借调而来,才能却是上佳,你们方才不是说隔壁那韩砺么,同窗同学,咱们蔡秀能力也是才干卓著,不逊于那韩正言半点,大家好好搭把手,争取今次毕其功于一役,以后不要再因这点小事被人说来说去的!”
又道:“档案理好了,咱们自己也受益嘛,将来有事要回查,岂不是方便?”
诸人笑应了,并无他话。
一时那张法曹开过会,先走了,剩下蔡秀一人在这里分派具体安排。
他现还有点不放心,试探性地问道:“宗卷整改,非一朝一夕能做好,还得麻烦诸位自手下各调一员人来,帮着整理宗卷错缺之事,联络本司,以便添补,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吞吞都应了。
眼见事情这般顺利,蔡秀当真通体舒畅,回得屋中,先把那许多宗卷做了分配,只等人来。
等啊等,从早上,他一直等到了晌午。
***
一院之隔,同在后衙的左右军巡院中,却是天色未亮,就开始清点人手。
其中以右军巡院的巡检带头,又抽调了些巡兵,整理行囊,点数批捕公文、协捕文书。
辛奉远远站着,看着人忙个不停,脸色却是颇为焦虑。
他径直回了屋,找上韩砺抱怨道:“怎么那拐首就那么难找!”
又骂道:“那姓廖的,还真他娘的有点东西!审了这么久,赌坊的事都认,那拐卖之事,吕茂情况,他一概不知,倒是会避重就轻!”
“刀悬在颈,要是参与拐带,判得最轻也是要流放三千里的,他不傻,不会轻易交代。”韩砺摇头道,“我看了昨晚新得的供状,虽有几个方向,但那吕茂行踪不定,也不知道这回去的人能不能把他抓出来。”
辛奉听得这话,越发烦躁。
他忍不住来来回回,在屋子里打转。
巡检是配棍的。
辛奉一向不拘小节,向来都是把那配棍在腰间随便一插,自然不稳,此时走着走着,棍子时不时打在腿脚上,叫他“噫!”地骂了一声,用力扒拉了好几下,终于解开,扔到一边。
韩砺见他这样行径,只猜有事,便把手中笔放下。
果然没一会,辛奉便走了过来,扯过一张椅子在他边上坐了,问道:“正言,你觉得那吕茂会逃到哪里去?”
韩砺统合审讯工作,每日的供状和各色信息都会从他手头过。
他不只是简单收集,而是会逐一读看,继而分类、汇总。
如果要问这一回的案子整体情况,哪怕辛奉、秦解,都未必有他清楚——毕竟跟进具体案情的,往往未必知道整体进度,而掌握整体进度的,又未必晓得下头细节。
他想了想,道:“我看那吕茂行事风格,胆大而心细,既谨慎,又猖狂,此人未必会逃去颍州,或许他只是用那宅子来迷惑旁人眼目罢了。”
“倒是南熏门那宅子里头几个拐子说的话有些意思,每次下头有事要那吕茂,不知怎么联系,但快则两三日,慢则三五日,他总能出现,哪怕晚些,也从不会误事。”
“今次京城封门搜查,当晚封的城门,隔天他就能找到倾脚行,让那一众倾脚头逐日帮忙把人运送出去,我总觉得此人在京畿左近,必定还有藏身之处。”
辛奉猛地一拍桌子,道:“正言!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等蠢人!”
“只是眼下大家各有想法,十个里头有八个都说那许大供状有用,又说其余人也交代了那吕茂养了个相好的在颍州,还有儿女。”
“他们都认定哪怕在颍州捉不到人,宅子总归还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多少能挖出点东西来。”
辛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做拐首的,底子就这么容易被你挖出来?兔子还有三个窝,更何况那等狠人!”
他顿了顿,忽然道:“正言,你说我亲自跑一趟怎么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