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为天地(银萌)(1/2)

第214章 为天地(银萌7)

碑中幻境世界,风雷倒卷,星海颠簸。

那人拼命推算薛向,却茫然不得,折磨得自己彻底乱了。

他眉心裂开,光焰横飞,面容扭曲成可怖的狰狞。

忽然,他指着薛向,嘶声咆哮,声音里透着怨与惧,像是在呵斥什么不可言的亵渎。

那神情,分明将薛向当作了异端妖邪,恨不得碎尸以泄怒。

薛向却只凝目冷看,神色平静。

他不知这位何以如此,却猜到为何如此。

定是因为自己藏在心里却来路不明的诗句。

“既然你不喜欢这个,我专给你来这个。”

他心念一转,索性在心底又生起第二首诗。

无声无息。

诗明明在心里生成,却仿佛点亮星空。

那人猛地僵住,面色骤变,手指颤抖,继续推算着什么。

下一瞬,轰然一声巨响。

那人的身体从眉心裂开,胸膛崩碎,化作万千紫色的碎屑,散成流霞。

所有光点在空中汇聚成一朵紫色文脉之,晶莹而静美,轻飘飘没入薛向眉心。

与此同时,天地文气沸腾。

漫天青白之气自四极涌来,如江河倒注,纷纷环绕着薛向。

风声骤止,唯有星河倒流的轰鸣在回荡。

……

广场之上,星图之内。

当那朵紫色文脉之显现,并缓缓没入薛向眉心的刹那,一束紫光贯穿碑心,照彻天幕,金色的护阵光墙都被映得微颤。

整座广场都沸腾了。

众儒生先是一怔,随即哗然。

“紫色文脉之——是紫!”

“天啊,他居然引出了紫!”

“紫的珍贵,简直超乎想象,这怎么可能!”

惊呼连绵,如风卷浪。

沈抱石失声而出,“紫入眉!我记得,此象近数百年仅有一次,当年还是大贤康广陵观想文道碑时!”

剑南学宫宫观使樊星辰握紧剑柄,目光深沉,喃喃道,“此子文气之盛,恐怕连我都难及其锋。

真不知将来成长成什么模样。”

魏范怔立原地,眼神复杂,喃喃道,“我这一生有此学生,哈哈啊……值了……”

倪全文眯起眼,长身而立,衣袂鼓动,轻声道,“文道碑震荡,能引紫者,文脉承天。这等人物,这等人物啊……”

沈三山眉头紧锁,面色却说不出是惊是惧。

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早知如此,该和薛向好好修复关系的。

可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晚了。

“我沧澜学宫竟然出了这样的奇才,天眷啊。”

慕青牛满面潮红,已经在想着待会儿的报功文书该怎么突出自己的形象了。

“昔日悲秋客,今朝承紫脉,天意呼。”

人群渐沸。

“薛向——薛向——”

有人已压抑不住情绪,高声呼喊,宛如呼唤一个即将铭入史册的名字。

那一瞬,广场天幕的灵光竟顺势翻卷,紫焰升腾。

所有人都明白——

这一刻,某人未来的霸主之姿,已呼之欲出。

…………

碑外世界,已经喧腾如麻,碑内幻境,万籁寂静。

薛向盘膝而坐,周身文气犹在环绕,似无数星流在虚空游走。

眉心处,那朵紫色文脉之已彻底融入文宫,挂在了文气宝树上。

与此同时,一缕清凉的意念自魂海深处泛起。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奥义”,无形无相,却似在他心间留下某种轨迹。

那轨迹微弱至极,一瞬即逝,却让他久久不能自拔。

他只觉脑海中有万千符光闪烁,若隐若现,似有天道真意掠过心头。

他不急着动,不急着寻金色文气团,只是闭目静悟。

幻境中时间缓缓流逝,紫色文气团周遭的护卫文气仍未散去,在他身侧周而复始地旋转。

薛向忽然忆起宋庭芳的话。

紫色文气团周遭的先天文气,乃是打开金色文气团的钥匙。

他心念微动,缓缓吐出诗句: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

诗成瞬间,天地震荡。

文气翻卷,如云似浪,铺满星河。

那句诗意里蕴着穿透上下、搜遍万象的宏阔心志,化作一缕金线冲天而起。

薛向睁开双眼。

眼前的虚空被诗意撕裂,一道光路笔直通往天穹深处。

在那里,星辉闪烁不息,隐约有三团金色光球悬浮高空。

他腾身而起,化虹而上。

他越升越高,空气几乎凝滞时,他逼至近前,才看仔细,那不是金色光球,而是三个金色文气团。

三团金色的文气团悬于苍穹之巅,古老沧桑,形如三根金色的创生之柱,纵贯天地。

一见之下,薛向只觉胸口一紧,心生敬畏。

那金色之辉仿佛映出万古之前的景象:星辰初燃,山川初立,鸿蒙未分,万道方生。

他几乎要脱口长叹,连心神都被震得轻颤,险些就要拜下。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意念一动,目光锁定中间那根创生之柱。

那柱子轻轻颤动,金光如浪。

瞬息之间,整根柱身的符纹流转,文气翻滚。

薛向还未来得及细看,那柱光忽地崩散成一道人影。

那人影立于虚空,与薛向面貌一模一样,神情冷峻,连呼吸频率都一致。

薛向怔立当场。

他望着那“自己”,心头微寒。

那人缓缓抬首,唇角一动,竟也在微笑。

金光在他们之间流转,像是两股意识在无声交融。

星河微颤,碑中风起。

薛向拱手道,“道友这是何意?你若不喜,我自去便是。”

那人拱手,报以相同的笑容,“我说过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想和你聊聊。

悠悠万古,各种各样的存在,我见过许多。

但似你这般有趣的,只此一个,我可不想错过。”

薛向道,“聊什么呢?哦,与其聊聊我,不如先聊聊你吧,我对你同样极感兴趣。”

“我从不曾和别人聊自己,但,对你,破例。”

那人道,“你猜的不错,我就是圣人。

当然,你可以认为我在大话。

确切的说,我只是圣人的一缕残念中的残念。

你说我不是他,的确没错。”

亲耳听到他承认自己只是圣人的残念,薛向心头的震撼,还是如潮水一般袭来。

那人缓缓举手,指尖的金光照亮整片星海。

万千符文自他掌间飞舞,如星辰重归天河,回旋之间,织成浩瀚画卷。

“你可知,何为‘合道’?”

他开口之时,声音似跨越无数纪元,从太古洪荒而来。

“彼时,我以文脉为骨,以心识为刀,破混沌、分清浊,于无声处书下‘第一篇文’!

那一笔,便成了文脉天道的骨骼。”

随着他的话语,碑内的星光翻滚,化为古老的画面。

只见一名伟岸的身影,立于混沌之中,手持巨笔,笔锋所至,日月分辉,乾坤始判。

那一幕,似盘古开天,却更显静穆庄严。

“天地既成,万物始生。我见山河成诗,风雷有韵,乃悟文脉可载道,便以自身文脉相融,试图合天道而为一体。”

他缓缓闭目,光辉从眉心流出。

那光,映照着整个碑内的星河,令虚空都仿佛在低吟。

“我合道之初,确有无尽欢喜。天道以我为文,万物以我为章。那时的世界,清明无垢,文气流转,生灵得养。”

他微微一叹,声音忽低。

“但合道之后,我却窥见未来。天道无情,而文脉有情。当两者交织,终将相斥。我隐隐算到,大劫将至——文脉之海反噬天道,万物将覆。

于是,我割自身残念,分入一百零八颗补天石之中。一石两分,主要部分化作文道碑,镇压文脉反噬;次要部分流转,化作文墟福地,为后世修士留一丝机缘之所。”

他顿了顿,淡淡一笑:“对了,你不是也占据一座福地么?”

薛向心头一震。

文道碑一百零八座,文墟福地一百零八处,这两个数字竟从未有人联想到一处。

此刻再思,这人的话竟无懈可击。

那人接着说,“我合道至今,已数十万年。文脉日渐逆乱,若非这些文道碑镇压,世界早已陷入大劫。每一座文道碑,都镇着一个‘裂口’——那是文脉与天道冲突所生的伤痕。”

薛向抬起头,眉心微皱。

圣人继续道:“我赐你们文脉之,是助你们深化修为,也让你们能延续文脉血火。可你们修得越深,文气越炽,天地间的秩序便越紊乱。你们越强,文道碑裂纹就越多。若无我以残念镇压,这方天地早已化为灰烬。”

他目光如电,扫过漫天星河,“你们以为在修行,其实是在加速天道毁灭。”

薛向默然片刻,问道,“所以,你通过文脉之,让那些强者失去了神智?”

圣人摇头,“文脉之加持于你们的文气宝树上,已经与我无关。

只是文脉之是这里的文脉精华,残留的圣人遗念稍重。

修行到高处,感悟能力增强,会被这些遗念侵扰。

即便没有这些圣人遗念,修行越到高处,也随时可能走火入魔。

而一旦他们走火入魔,身死道消,因为他们自身在文气上打下的烙印过深。

从此,这世上混乱的文气又多了一处来源。”

他抬手,指向虚空的文道碑。

碑面上裂痕纵横,如龟甲纹路。每一道裂痕里,都流淌着金色的光,像血,又似泪。

“大修者,大贼也。他们越努力修行,这样的混乱文气便会越多。文道碑上的破碎就越多。碑破,则文脉崩;文脉崩,则天下乱。”

他语声如雷,却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平静。

薛向沉默良久。

四周世界皆寂,唯有星光起伏。

他感受到这人话语中的矛盾——那既是冷酷的逻辑,也是悲悯的理智。

可他总觉得哪里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圣人看透他心思,淡淡一笑。

“你在想,这是不是我编织的语言陷阱?若我说是呢?若我说不是呢?”

他背负双手,长袖在金光中轻扬,“我早已非人,非神,非天。唯有这残念,还在守护。

万物在生灭间往复,人族、妖族、巫族、灵族,皆如尘埃。文脉若崩,天地皆死。哪怕毁尽万族,我也不许这碑毁。”

薛向的喉咙微动,终是低声问:“若有一日,这碑真的碎了呢?”

圣人垂眸,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那便是新天新地之时。只可惜,我看不见了。”

碑中风息,星光缓缓坠落。

薛向静坐原地,心底似有千万念头翻涌,却无一言出口。

良久,他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圣人道,“做你自己,得到文脉之,便好生修炼,拯救黎民,能救一分便救一分。”

薛向道,“我修炼的提升,不也是在为这世间的混乱文气,添砖加瓦么?”

圣人道,“大道如此,天数使然,大劫终至,任谁也无可抵挡。你要金色文脉之么?”

薛向愣住了,脑子越发混乱。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境不稳,到处都是破绽。

他怔怔地,怔怔地,终于面色凝重了,木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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