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与熊同行,深入贺州(2/2)

庙前立着个青年,正是姜钦。

其旁一汉,身形魁伟,肤色黑中透红,掌若蒲扇,此刻搓着手、踱着步,神情急切。

见得云头降落,那汉子眼尖,咧嘴笑开,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

他那张糙脸褶成了,笑意几乎要从褶缝里漏出来。

“仙长!小仙长!可算是盼到了您二位!”

口称恭敬,一双熊眼却早在几篓竹货上打转,热切得几乎冒烟。

姜义不作声,只将那装着碧蝗的竹篓轻轻搁地,抬手揭了盖。

篓中碧光一闪,那只妖蝗已立在口沿,双目如珠,滴溜溜转动,竟带几分人气。

那黑熊精略放出一缕神念,在那蝗身上扫了个遍,神色便是一变。

谄媚尽敛,喜色却涌上来,九分惊叹,一分急切,几乎要溢出口角。

“好宝贝!果然是好宝贝!”

他搓着巴掌,目光黏在那只碧蝗上,恨不能立刻揣进怀里。

随即忙道:“仙长,事不宜迟,那浮屠山的老神仙怕是等得发霉了,咱们这就上路罢?”

他一面说,一面抓耳挠腮,脚下恨不得生风。

姜义却只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急。”

语音未落,袖中一转,那股柔劲已将碧蝗重新托回篓里,竹盖合上,轻响如息。

他随手将几篓“货”往熊精脚边一推,自己负手而行,慢吞吞走向鹰愁涧。

涧声奔腾,水汽扑面。

姜义立在崖边,袍袖轻扬,神念却如一缕细丝,悄然探入水底。

顷刻间,水面“哗啦”一响,浪四溅,一颗雪白龙头破波而出。

龙角晶莹,目光温润,正是那西海龙宫三太子。

“姜老丈,稀客。”

敖烈口角含笑,语气间带着几分旧识的亲热。

姜义笑了笑,也不多言,只自袖中壶天里取出几样早备好的灵鸡灵果,递将过去。

敖烈张口一吸,云气微荡,香气顿起,当即大快朵颐。

水光照面,他吃得兴起,连鳞角都映出一层晶亮的彩。

“劳烦三太子费心了。”

姜义看着他,却是对自家孙儿说的,语声温和,“我那孙儿,还得殿下多加照拂。”

话说得客气,也算惯例寒暄。

今日只一照面,他便瞧出,姜钦这些年修为更深了几分。

神魂间那股沉凝的水意,清冽厚重,显是得了真传。

照这般势头,姜亮家这第三子,也许真能成姜家第三代里,首个修成性命双全的。

念及此,姜义心头微暖。

方才那几句场面话,竟也添了几分真意。

一番寒暄,吃喝得兴,话也说得尽。

他拱了拱手,便辞了敖烈。

回到庙前,却见那黑熊精正被姜潮缠得团团转。

一个要骑大马,一个笑得脸都抽筋,却又不敢真放肆,颇有几分滑稽。

姜义走近,只淡淡道:“走罢,你来驾云。”

语气平常,黑熊精却似蒙了恩赦,忙应了一声,跳将起来。

姜义又回头,对还挂在熊背上的小家伙道:

“潮儿,去吧,随着你爹,拜见你曾祖姥爷去。”

姜潮虽还想看热闹,却也知祖父言重,只得撅着嘴,从熊背上滑下来,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随姜钦进了庙后。

那黑熊精嘴上与姜潮闹得欢,眼角却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鹰愁涧。

水底那条是谁,他心里清得很。

此刻见正主发话,哪还敢怠慢,忙哈着腰应是,一抬手,便朝天招了个势。

只见天边翻起一团乌云,滚滚而来,转眼停在几人身前。

云势厚实,边缘泛着微光,像被火炼过的铁。

“仙长,请……”

他侧过身子,满脸堆笑,一边恭恭敬敬请姜义上云,一边又按捺不住心里的痒,讪讪问道:

“倒是不知……姜仙长与那涧中龙子,也有亲故?”

姜义一脚已踏上云头,闻言,只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你说敖烈啊。”

他顿了顿,语气淡得像是在说邻家孩子,

“不是外人,自家后生。”

话音轻飘,却直砸进熊精心里。

那黑熊精喉头一紧,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再看姜义时,神色愈发恭谨,连腰都弯低了三分。

其实姜义这一番,原也非真闲。

方才当着熊精的面与敖烈叙旧寒暄,几句淡话,看似随意,实则意在分寸。

这熊精虽不算恶种,却也不是安分主儿,记忆中也曾偷过人袈裟,混迹山泽,口碑不净。

妖心比人心更难测。

此去浮屠山,路远人稀,若他半途起了歹念,打那“独吞奇货”的主意,便要多添事端。

与其暗防,不如明震。

先亮一亮自家的旗号,让他知晓,脚下这片云,可不是谁都敢掀的。

如此一来,往后的路,也就能稳些、静些了。

那黑熊精御着的黑云,远看厚重笨拙,起势时却快得出奇。

云头破气而行,悄无声息,只在高空划出一道淡淡痕迹,转瞬即散,仿佛从未来过。

一路上,他的嘴没闲着,似怕冷了场。

“仙长您瞧,下头那冒烟的山头,便是狼头山的地界,洞主是一头老狼,倒也算个有数的。”

他絮絮叨叨,兴致颇高,将沿途山川势力、妖王名号一一道来,犹如念经。

姜义闭目养神,面色平淡。

但神念早已散开,暗暗观照。

云下不时有几股强横气息探出,似鹰隼试风,带着几分审视。

可每每方触到这片黑云,便又急急退散。

黑云貌不惊人,却压得四野寂静。

熊精一路行礼,遇庙便拜,见祠便叩,口口声声唤人“老父母”。

那姿态谦得近乎卑微。

但若是遇上占山称王的妖魔,他的背便不由自主挺直,气势腾起,连山风都跟着紧了几分。

欺软怕硬,却又敬畏神明,这熊精倒也活得通透。

姜义在云头上微睁双眼,心底一笑,不语。

正思忖间,黑云掠过一处青山。

山势不高,倒也秀润,半山间白雾绕绕。

熊精抬下巴,照例介绍:“仙长,下方这处,唤作福陵山云栈洞。”

他顿了顿,嘴角带出几分不屑:

“早先住的是个兔精,性子温吞,也算安分。后来不知哪儿窜来头黑猪,占了洞府不到一年,反倒把那老精怪都给整死了。”

他说罢,咂了咂嘴,似觉世道也就如此。

听到“黑猪”二字,姜义那双半阖的眼,微微一挑,神念随之往下探了探。

云高风急,脚下山色青黛成片,早被风卷成模糊的流光。

洞府的影子瞧不真切,只有几缕白烟在林间缭绕。

姜义心头却已打了个弯,神色间添了几分谨慎。

依着前世记忆,那头猪在被菩萨点化之前,可不是吃素念经的主儿。

偏爱山下活人,隔三差五便要拎个去打牙祭。

以自个如今这点道行,搁那凶畜眼里,不过是一块切得齐整、洗得干净的上好肉。

若非此行与黑熊精结伴,借得他这大妖的名头壮胆,姜义也断不敢孤身深入这西牛贺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