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于廷中(1/2)
燕珩答应了。
不管他作何目的, 燕珩都应允下来了。
与他而言,驱散诸臣的猜疑,确实重?要——恩宠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就像逗弄宠物似的奖励,跟帝王荣威、储君实权相比, 实在是太容易了。
燕珩想,这小儿实在傻, 竟做了这样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但他转念一想, 这样傻里傻气的,倒也好?, 碍不住自己多疼他点儿,便是了。
秦诏什么都不要, 只要那点可怜的宠爱。
那种?全心?全意、不曾有一分瑕失的赤诚,叫帝王心?情愉悦。
没了这个“东宫威胁”,连带着群臣都多吃了几杯酒。
秦诏也跟着吃酒, 全然?不谙世?事。宴席才?进行到一半, 他便已被酒意烫得脸颊粉扑扑的,又因吃的是那甜米酒, 故而没再醉倒了去。
燕珩好?笑, 嘱咐人不要贪杯。
秦诏忙不迭的点头, 待燕珩提前退席,仍缠着人,要送他父王回宫。
燕珩拗不过,叫他在后头跟着。
然?而那声响扰人:
“父王……”
“父王,您听见蝉鸣了没有?”
“父王,您走?慢些,我脚发软……”
燕地的长风吹拂。
热闹宴席至于天光大明, 恭维庆贺声不散。笙箫响彻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月光流荡着自赤红檐角坠落,徒留一地的阴影与独白。
居诸不息,岁聿其莫。
这长风就这般掠过两人,吹了一年又一载。这样的锲而不舍,将秦人对?故土的相思都吹散了。就连淡淡的恨意,都被烙印成了燕地那华奢的制式……
雕琢着凤蝉纹样的赏赐,在东宫堆积如山;夏月流转,自有珠光宝器,伴着岁月消磨。
唯有那唤着“父王”的声音,不曾停息。
“父王,您还记得前年的诞辰吗?……”
听见这句话,那脚步便慢了些。
庆元陆年,少年十六,在燕宫过得第?三个诞辰。而这一年的秦诏,终于追上了他父王——那位总是眉眼冷淡、敛袍端行在金阶玉径上的帝王。
秦诏在宴席上“表忠心?”的话犹在耳畔。
燕珩停住脚步,并不曾折身回转:“记得。今年又乖巧了些,知道不说什么糊涂话,也知道守了规矩,竟连酒量,也长进了些。”
那年的秦诏,抱住他父王,只枕住肩窝。
今岁的他,自身后扑上去,环住那瘦腰——脑袋搁在肩膀上,刚刚好?。
“父王,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那年是,今年亦是。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父王的恩宠,若父王想要什么秦国,我也会乖乖地献给您……”
燕珩拿肩头掸不开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道:“才?说长进,又耍起酒疯了。”
秦诏将鼻尖贴在人颈上,亲昵道:“父王,我不是耍酒疯,我只是满心?里装着父王,这会子,想同您亲近。不知为何……只靠在父王肩膀上,便觉得安心?。”
燕珩侧了侧头,躲开他,只当他孩子气吃醉了,便道:“往日里顽闹,也就随你去了。如今,年及舞象,也该规矩些,怎么总往寡人身边挤——好?不像话!待哪日给你赐了姻亲,也叫娘子瞧你这等?胡闹不成。”
秦诏抱得更?紧些,急道:“父王,您答应了不赶我走?的!”
“浑说。不过是定桩良媒,怎么就叫赶你走??——若你不舍得离寡人远些,寡人自挑几处上城的好?宅子,与你住。”
秦诏压根儿没听他父王说什么,叫风吹得狠,这会儿已经醉了个七八分。
拿鼻尖蹭住人脖颈,深深地嗅了一口,为着那肌骨自然?流淌的体香,喉间紧了三分,他懵懂道:“父王,为何你身上,总是好?香?”
“你这小儿,吃醉了便要耍酒疯——”燕珩轻笑一声,阔步朝前走?去,带的人往前踉跄了一步。
秦诏防着撞到他父王,忙松开了手:“哎——父王。”
转过那挂角去,便是凤鸣殿。
燕珩头也不回,叮嘱道:“德福,送他回去休息,好?好?地醒一醒酒。”
凤鸣殿帷幔飘摇,绮罗帐、玉黛纱——燕珩静坐在妆台前,才?抽出一支簪子来,便听见那小子跪行在殿中,隔着朦胧纱帐恳求的声音。
“父王,父王——”
燕珩又将那支簪子戴了回去:“怎的又追来了?”
德福讪笑:“王上,小的没拦住人……”
说实在的,此事也不怨他。毕竟……这三年来,秦诏常在此处‘撒娇打滚’,日渐熟稔,他焉能拦得住呢?
燕珩耐着性子站起身来,拨开纱幔,居高临下睨视着人,下巴微扬,姿容气度逼人,连声音带两分冷。
秦诏抬头,被那目光盯住,不惧,反而添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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