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1/2)

一时失态发出声音的外帘官立刻闭了嘴, 又赶紧把自己同僚扯走,但那张脸已然红了个彻底。

考场上必须保持安静,没有人窃窃私语, 可同时,那毛笔扫在纸张上的沙沙声,也好像被一齐铲了个干净。

有考生紧闭双眼,感觉有火球灼烧着冲撞着自己的心房, 只能靠着案几不让自己瘫倒, 可脑子里所有的解题思路,都一次又一次淹没在了新生的思绪里:陆安到底写了什么,才能让外帘官控制不住自己发出惊呼?我想的破题路子到底比不比得过陆安?考官刚才有站在我桌前,或是我附近吗?完全想不起来……

越想越难受, 越想心态越失衡,暂时无法动笔, 只能伏在案上, 就那么呆呆的想着。

心脏还在跳动吗?

哦……

还在跳啊。

但心上又好像有什么黑压压的东西沉积, 如浪潮, 翻腾而起,如海啸,滔天覆下。

不过这些只是心态不是很稳的人的想法, 那些从各个州府前来, 每个州的解元以及前几名的天骄, 却是一下子被激起了好胜心。

——或许陆九思的确写出了十分雄浑高迈的破题,可那又如何, 没有真切比一比, 我未必比陆九思差。

项卿子低头一笑,捏住笔杆, 想赢的想法第一次强烈地出现在自己身上。

结巴——或者说,邓起麟的脸一下子红了,鼻头也冒出了轻而细的汗珠,像极了一个红甜柿分成两半。他的经义一向被称为文中逸品,却也不知比之陆九思如何?

应劭之一改之前懒洋洋的转笔作风,先是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落笔已是更痛痛快快的姿态了。

科举这么重要的事,诸考生自然是都在出全力的,但在陆安的刺激下,不少英才都发挥出了百分之二百的潜力,必然要在此次省试上比个高低不可。

应益之也想比。

他心中的骄傲不比任何人少,也无人知晓,他幼时也曾因自己学东西一学就会,成绩斐然而沾沾自喜,是他母亲严厉教导,又循循善诱,才将这自得之意打散。自得虽消弭了,可骄傲还在,解试输给他兄长,也只是棋差一着。

这一次,他倒要看看,他和陆九思之间,到底有没有差距。

应益之再一次聚精会神起来,这一次,不论外界有什么动静,都无法引起他的关注了。

殷阁碰巧坐在最靠边沿的地方,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位置,可位置好与不好又如何?殷阁依旧松弛有致,他把题破好,把草稿写满了自己的思路,然后又举手要来第二份空白草稿,将思路整理好,挑出最好最适用的放到空白草稿上,准备了一会儿之后,笔尖移向了卷子。

……

慢慢地,日头倾向西边,待群山吞噬完最后一道金光时,帘外官宣布:“停笔。交卷。”

*

应劭之回到陆宅后,往院中石凳子上一坐,大大咧咧地抄起陆寰准备好的茶壶,也不等茶杯了,直接嘴对着茶壶嘴咕嘟咕嘟一通猛灌。

“呼!痛快!”应劭之一抹嘴,抱怨道:“我怕去多了茅房,贡院提供的汤我都不敢喝。还是家里的水清凉。”

说完,又是咕嘟咕嘟猛灌。

陆寰都懒得去看他,总归回头换一套茶壶而已,以应劭之和陆安的关系亲近程度,真不在乎这个。

陆寰只是亮晶晶地看着陆安:“九哥,听说这次出了一道特别难的题,叫‘楼’,题目只有一个字,九哥你是怎么破题的啊。”

陆安道:“因地之不足,取天之有余。”

“咳咳咳咳咳咳——”

应劭之把头一扭,倒没有把茶水吐出来,只是呛到了嗓子,一个劲地咳。

咳完了,双眼都泛了一层水光,知道的是知道他咳得太厉害泪水不受控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颇受打击。

尽管,应劭之确实在那一刻受到了打击。

这个破题太惊艳绝伦,冲击力太强了。

应劭之几乎平复不下心情。他只把咳嗽声平复了下来,便怔怔地看着陆安:“我现在觉得,区区一个省试,出这样一道题,骗了你这么一篇经义,实在不值。省试配不上你的经义。”

这是应劭之应守慈发自肺腑的话语。

有些话不需要声嘶力竭地大喊,虽只是缓缓说来,便也重似泰山。

月亮的清辉洒进院中,洒到石桌上,和大红灯笼交相辉映,映亮了院中所有人的面容。

应益之也在怔怔地看着陆安,只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有怔怔地。

他在怔怔地想:陆九思到底是山月送来的人物,还是春水送来的人物?不然怎能如此神清骨秀,动人心魄?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应益之半开玩笑地想,《老子》这句话还能换个方向解读——陆九思是个不喜争的人,而以他的才华,天下哪有人能与他相争呢?

“因地之不足,取天之有余”这个破题句子传出去时,汴京城中不知多少读书人脸上血色褪去,又有多少天骄黯然失色。只知今夜的月亮格外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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