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2)

在确诊前,他不希望任何人从他嘴里听到这病症的名字,犹豫再三,便抿了一下嘴唇,拍了拍庄叙的手臂:“先让我回去检查嘛,你先不要问,万一没事呢?”

庄叙立刻像被他气到,一副很无语的模样:“李善情。”

在前几年,分手的后半段时间,每当李善情复盘过去,回忆到庄叙显露出对李善情的情绪时,李善情心情都会变好一些,好像抓住了庄叙的马脚,想对庄叙说,“小庄,你看你为我生气,你就是也在乎我”。

现在李善情又看到庄叙这样的神情,一瞬间却想,还是以前好。

就算庄叙不在乎他都无所谓,即使是分了手,两人在地球两端,联系再少,至少李善情没有被专家说什么,可能得了过两年就会一定会死的毛病,一切也都还存在一种完全的希望。

“叫我干嘛。”李善情问他。

发现庄叙的眼神变得难过,李善情又开不出玩笑,想了半天,对他说:“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啊,小庄?确诊之前你会不会告诉我?”

庄叙看着李善情,没有说话,李善情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也还没有告诉我爸妈,但是我好怕,怎么办?”

太阳明明又大了一点,车里的沉默却变得更深更深,像一口望不到底的井,人掉进去,只有黑暗和风声,没有井水也没有落地。

没过多久,庄叙对李善情说:“别怕,我先陪你检查。”他抬起手,摸了摸李善情的头,手指又滑下来,轻触李善情的面颊。

“陪我回番城吗?”

庄叙说“嗯”,李善情立刻觉得自己现在比庄叙理智一点:“不要了。你先工作吧,又不是无业游民。而且你这个人目标太大了,陪在我身边,我怕没病都被人编造有病,最后还影响我的公司上市。”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庄叙问他。

李善情摇摇脑袋,不想要气氛这么凝重,又开玩笑说:“而且我打算检查结果好,我才回来找你,不好我就把你甩了。”

“是吗?”庄叙问他,“这次又打算怎么甩我?”表情虽然很镇定,语气一点都不开朗,像阴沉像质问更像生气。

“……”李善情有点心虚了,嘴里嘟嘟哝哝说“把你的电话拉黑”,“找个地方躲起来”。

“是不是有点太小儿科。”

李善情马上说:“那我找法院申请禁止令。”

说完看着庄叙的眼睛,李善情又说“算了,看在你还没有纠缠我的份上”,最后几个字的发音被庄叙吞入口中。李善情觉得庄叙的嘴唇在颤抖,怀疑自己的也是。

其实这才是李善情今生做过最自私的决定。庄叙送李善情回家的路上,李善情心里是这么想的。

第一次要求庄叙和他谈恋爱,是因为李善情根本不懂得爱,随便又任性,现在想重新做人,做一个不自私的人,则应该别答应庄叙,也不把可能生病的事说出来,赶紧让庄叙从他的生命里离开。离开痛苦,离开病原体。

现在还来得及。

但李善情又没有做到,他对庄叙的需要超乎他自己的想象,失去了理智也没有控制。李善情已经不再是一个自由的人,他抓着庄叙的手,好像抓住一个救不了他又不想他走的救兵,一支离开了会马上死掉的安慰剂。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真正生病,那就好了。一切迎刃而解,他也可以继续和庄叙生活在一起。

李善情回家上楼之前,又在庄叙的怀里待了一小会儿,要开车门的时候,庄叙忽然叫他名字,对他说:“李善情,这次不要骗我。”

“我就要骗,”李善情对他说,“骗的就是你,我也没有答应你复合的事,和李总谈恋爱你想也不要想。助理是不能爱上总裁的。难道这点道理不懂吗?”

李善情说得还挺认真的,所以才把庄叙逗得开心了一点。

晚上爸妈回来,李善情没有聊起这件事。

他看了几篇关于渐冻症的相关论文,昏昏沉沉地想了很久,给方听寒、赵自溪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出现病情的可能性,又叮嘱他们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千万不要透露风声,而后又善用缓释舱睡了一觉。

凌晨三点睡着后,庄叙梦到过往,像将六七年间的人生重过一遍。

起初是他和李善情刚刚认识,他收到李善情大堆大堆的信息,李善情展示自己的聪明。庄叙不回复他,有时让他别来烦自己,还把突然出现在他家书房的李善情用力地拉到走廊,对他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