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伤人是为救人(2/2)

“请!”

那青蟾道人笼统的应了一声,右手一伸便引着黎卿往旁侧席位中落座。

天南观,这是西南修士永远都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青蟾道人亦是早就听闻那尹祖曾叱咤天都,与北海妖魔一脉往复厮杀,结下不可逆的暗疮,寿数折半,至如今已经将将坐化。

否则,他那般阴神圆满的道人,不过寿逾九甲子,断不会作苍髯老者之貌!

那流传的只言片语与天南观这几年的动作,是能对得上的.

才刚刚落座,这青蟾假意俯视着下方歌舞,便意有所指的笑问道:

“幽篁真传果真不凡,观寿轮之数,入道才不过八载,已是上座执弈之人。”

“便观此刻的青毒山中,恐怕也只有那位木王能与真传比拟了。”

随着青蟾携带笑意的目光投去,黎卿再度见到了那五色华盖下的离疆王爵。

他并不熟悉此人,只得是眉头一挑,细细打量了起来。

青蟾轻笑一声,径直以右指点向那木王,不屑地嗤笑了起来:

“此人,生于一牧户,便是在各部土司中也是最为卑贱的一类。身加鸿运而齐天,得天南刺史赞、金陵宗室宣……”

“昨日,他还是寨中卑贱一儿郎,今日乘风扶摇起,便能高居坐鎏金上堂,啧啧啧!”

“你瞧他坐在那里,头顶华盖,沐猴而冠,与周围格格不入。他身侧的府臣不屑于他,只将其看做傀儡丑角;诸土司祭司、蛊徒虫师骨子里皆轻贱于他,你说,他算个什么呢?”

许是又觉自家话语类比不当,竟然黎真传比作了那卑贱的牧人,青蟾道人话锋立刻一转、

“哈哈哈,都怪老头子说话没得个把门的,不该将其与真传相提并论,可莫要误解老夫了。”

“吾所言的意思是:这木王乃是真正的王爵,是将与仙门峰主比拟的地方豪强。其麾下王府一开,光是劾唤的属臣术士、可调动的精壮兵马,就是连老夫这五毒脉都得让他五分。”

这老毒物骨子中的那股不屑,解释中的拙劣,怎不是对黎卿当面的羞辱呢?

他到底是瞧不起那木王,还是瞧不起这天南观的小辈?

云台后的方案之上,唯见那黎真传将食指勾起,在那桌面上富有节奏的轻轻叩动着。

笃!笃!笃!

黎卿静观着下方的五色华盖,直到那华盖下的男子终于察觉到了异样,抬起来头,与黎卿四目相对……

“呵!”

冷不禁间,黎卿偏过头,不觉笑出了声来。

“鸿运齐天至,乘风扶摇起,也未必不是天助。”

“一凡民愚夫,趁风云变幻而起势,径直就骑到了您这土司老祖的头顶?确实是出乎意料。”

“诸祭司、蛊徒轻贱于他,也不过是因其出身卑贱,寻到了其丑陋样貌,欲将其拉下马来,取而代之。上人看不起他,也不过是因为自家的权威受挑衅了。”

“我瞧他,起于微末,踏破天南望族门槛,倒也没什么不好。”

“上人当年不也曾是乡寨一儿郎,蜉蝣窥天,方才有今日,怎突得俯视起众生来了。”

黎卿偏过头来,不加掩饰的注视着这位五毒老祖。

修道之人,哪一个不是从先天懵懂的凡夫做起?

有人资质愚钝,毕生止步于周天练气,百年后也不过化作黄土一捧;有人天资聪慧,踏入紫府,早早便端坐于云台之上。

有人气运晦暗,身如天煞孤星,在这修行一路举步维艰;有人得天之幸,或入青丘山作狐婿、或赘冥府称郎君……

若是人人皆类我,在那固有律道之内按部就班的踏过重重关卡,走出同一条路,得到同一个结果。

此道非士道、非仙道,而是神道。

那是重谱了秩序规则、固定了一切变化,或者说将再无变化的敬天法祖-尊神道!

如此,还有什么意思呢?

二人默然对视,青蟾道人面色愈发睥睨,可黎卿眸底中的不屑之意也越发浓重了起来。

下方锣鼓齐鸣,可这高台之上久久对峙不休。

突然。

青蟾道人嗤笑一声,且先吐出一口浊气。

“也是!”

“若是失去了变化,天地间就犹如一潭死水,也就再没了希望。”

变数,是这世间最无法捉摸、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正如这天南一府,到底是为天南观久恒辖制,还是会在变数之下,出现有其他的方向呢?

青蟾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高台左座,终随着开宗大典的鼓点之声越来越放松,靠到太师椅背上,偏头笑问了起来:

“前不久因柳黄州之事,临渊与白骨道生隙,幸得尹祖法力无边,才能力压白骨道的二尊真人。”

“既结下了大怨,不知后续可有老夫尽力之处?”

至如今,西南几府之中谁不知晓天南观与白骨道生隙的缘由就是那鬼郎君?这老毒物是何心思,不必多言。

这一二三、再而三的试探,着实令黎卿有些厌恶了。

他指尖一挑,幽幽元炁便汇聚在了指尖,转过头来,直接便是直呼起了这五毒祖师的名讳。

“青蟾,你可曾听说过外海的三仙宗?”

见那青蟾老祖不语,含笑歪头,一府洗耳恭听的模样,黎卿继续道:

“三宗统御列国,于诸国中开仙城,梳万道,成就一方长生传承……可那驭兽仙宗也是有过衰弱之时的,最低谷时,门中不过鲲兽一尊,海龙三头,紫府道人不过一掌之数,眼看便要江山倾覆。”

“那驭兽仙宗麾下正有一座附属宗门,于最紧要之时,不求门户私计,自愿投身于那山鲲腹部,舍生取义、求仁得仁,正是以满门的紫府道基所奉,才孕育出了古妖鲲兽,叫那仙宗复起。”

“至如今,那附属宗门的几尊道人长生牌可仍旧供奉在驭兽山脉,受尽子孙瞻仰。”

此事,还真不是黎卿杜撰,而是搭乘驭兽仙宗的云渡之时,那驭兽童子所述。

言至此处,黎卿转过半个身子来,阴瞳之中恶意萦绕,无礼的扫视起了这青蟾老祖。

“依贫道看,上人报答之心也未必低了他等!”

此言一出,当即令那青蟾面色发青,蓦地站起身来,睥睨着旁侧的毛头小子。

这青蟾祖师周身法力涌动,蟾鼓玉鸣之声交集,将顶上青玉之气一震,立刻化作青玉绿珠串成的帷幕。

金钟赤鼓,震慑人心,但那高台之上,却是有一明晦之气升起,与那青玉帘幕碰撞上一击后,那气机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几名仙门中道人心中奇怪,齐齐投去目光,但都被天坛挡住,只能大致感知到其中气机,唯有大典上的几名蛊毒道人、律令院正齐齐赶赴后台。

只见那青蟾上人面色沉重的捂着右臂,矗立在那台中央,连串的血沫自他指缝之间汨汨滴落。

再看向旁侧那名天南尊道,其身下的影子最是令人生惧,漆黑一片的倒影颇为高挑,云峨细腰,长发披散,竟是化作了一幽游女子之相。

更恐怖的是一绺绺狂乱的黑发正似鬼龙一般飞舞在黎卿的脑后,并随着那渐渐收敛的玄阴一炁正缓缓沉入阴影之中!

“博弈、试探?诸仙门之间可以有,但你……死了这条心吧。”

黎卿平视着这青蟾道人,开口便是。

“白骨夫人入了东海,往来于太一道中,与东海诸族交好,白骨道只独存那尊魂老祖,想来他也不是个爱生事儿的人。”

“白骨道的压力,你青蟾也扛不住。”

“若是有心,五毒宗可将沉渊鬼河四方的支流好生涤荡,数万里长河,可养生民亿万,勿因那鬼事荒芜了沃土……”

如此的试探,却是真叫黎卿生恼了。

那长恨鬼剪、扭曲幽冥蜮、招魂神通三道手牌中,鬼剪凶厉,一旦驱策,便再也无可挽回;招魂神通实虽诡异,但未必震慑的住。

终究,黎卿还是克制的请来鬼母的一道法意投影。

而结果自然也未让黎卿失望,那青玉蛊气将出,当即便是一道扭曲法意寄托鬼发而出,转瞬之间便将青蟾道人的右手崩裂,血肉白骨皆折,形如麻血辫。

日游极尽的冥府主君,是能短暂与阴神交手的恐怖存在,若非青蟾道人见机的快,及时将青蟾蛊收了起来,此刻他折去的就不止是一只手臂了。

此刻一番警告,实乃在救他。

否则,以黎卿的性子,若是真要这青蟾道人付出代价,大可就此退去,只待事后一记杀咒,自可高枕无忧。

而这位五毒祖师,终于明白何为“鬼郎君”了!

南土王爵之位,跟这种近乎阴神厉鬼的眷顾比起来,还真就不算什么了,这才是真正的阴德天运加身、玄青华盖庇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