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虚妄回廊(1/2)
第281章 虚妄回廊
「你问我是谁?
那你先告诉我——是谁给了名字?谁定义了存在?
若你的身份是他人编写的剧本,
那么我拒绝这页台词的签名。」
血雾滚滚。
命种追兵如一道灼烧天幕的红色风暴,铺天盖地般卷来。每一次落地,都在地面撕裂出新的脐带纹路与爆碎裂痕,原本残破的废墟此刻如胎盘被反复刮割、侵蚀。
他们的脚步无声,却令人胆寒。
那些编号者的呼吸声,细微却有规律,如同程序循环启动时的心跳提示音,不带一丝情绪,只有指令、执行、效率。
z-217“门残迹锚点”尚在千米之外。
队伍已极限奔行二十分钟。
体力、灵力、神识,三重消耗已逼近警戒阈值。
穆思思几次回头,肩膀因剧烈呼吸而颤抖,眼中满是惊惶和不可置信:“他们……他们追得太快了!”
御神院信奈手中术式光环已开始破碎,前方铺设的多维折射屏障出现明显裂痕,如碎冰般细细剥落。段行舟咬紧牙关,一手护着几近脱力的林婉清,后者喘息声越来越杂乱,目光开始涣散。
“再快点!”维拉厉声喝令,声音带着锋利的决绝,“还要撑——七分钟!”
但下一刻。
一道声音,突然切开了所有人的节奏。
“……停下。”
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柄锋利的刀,从钢面上缓缓划过,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金属摩擦感。
是司命。
他停在队伍最后方,未再前行。
他独自转身,正面迎上那自血雾中奔腾而至的命种编号军。
血色仍在翻滚,风啸渐止。那一刻,连时间仿佛都凝滞了。
红色的眼眸,在雾中一颗颗亮起,像一群即将着陆的天灾流星,冷冷注视着地面上的“样本逃逸者”。
他们的额头上,编号如活字般浮动。
【命种编号·l-03】
【命种编号·g-17】
【命种编号·h-06】
【命种编号·x-19】……
每一个编号,都是一个名字的墓碑。
司命一动未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位沉默的编剧,看着那些“旧日角色”逐渐异化为新的章节错误,正从自己亲手写下的记忆中一步步走来。
他听见了——那熟悉而模糊的低语,在脑中悠悠响起:
“你要讲一个怎样的故事?”
伊洛斯提亚的声音,轻得像风,却穿透了骨髓。
司命淡淡一笑,仿佛早已写好答案。
“讲他们不该记得的,和他们忘不了的。”
“你疯了吗?!”
娜塔莎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止步回身,语调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
她看到司命站在原地,孤身一人,而那右手,正缓缓按上了腰侧的卡槽。
他的神情没有愤怒,没有悲壮。
只有一种诗意而冷静的笃定。
“你别告诉我,你打算一个人拦着这帮怪物。”娜塔莎声音带着撕裂的笑意,“那不是舞台,是祭坛。”
“我知道。”司命语气平静地回应,眼中倒映出前方那不断逼近的编号之潮。
“所以我不需要灯光。”他轻声,“也不需要观众。”
塞莉安猛地向前迈出一步,挡在他面前,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
“……不行,我陪你。”
司命看着她,眼中有一瞬间的波澜。
他嘴角轻轻上扬,却没有回应。
庄夜歌也走上前,魂铃轻响,像是为尚未发生的牺牲鸣奏悼音。
“若是拖延时间,我有三张替身灵。”他冷静道,“若是干扰阵列,我有灰魂烬阵。”
“说吧,需要我们留下几个?”
“你一个人不稳。”维拉也沉声开口,“别逞强,你不是无敌的。”
司命听着他们的声音,一瞬之间,闭上眼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秒。
两秒。
他睁眼。
那双眼中,无悲无喜,只有冷冽如晨锋的光。
“我知道我不是无敌的。”
他回身,面朝他们,语气不快不慢,却压得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但你们要快点走。”
他的视线落在指尖,轻轻翻出那张熟悉的卡牌。
【空无回廊】
卡面之上,棋盘的纹路悄然浮现,黑白交错的几何格构在灵气中闪现。
“这个领域……”司命看着那张卡,语气低到近乎呢喃,“不适合别人留下。”
“它会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风声仿佛在这一瞬,彻底停顿。
他将卡牌缓缓举起,对准脚下的大地。
最后,他看向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穆思思、林婉清、艾琳、信奈、庄夜歌、维拉、娜塔莎——
他们的眼神不同,但都传递出同一个意思:
——别去送死。
司命却只是轻轻低语了一句。
“不是我要送死。”
他微微一笑,像水面上一道悄然荡开的涟漪:
“是我要他们……不敢过来。”
“这是我讲的故事。”
“就让我——一个人讲完。”
卡牌释放。
虚妄回廊——
展开。
那一瞬间,大地仿佛沉入梦中。
《虚妄回廊》自司命手中缓缓展开,卡牌悬浮于空中,旋转之间构成一道垂落的镜幕,
像是将现实撕出一道缝隙,让“另一个世界”倾泻而出。
镜面,在空中碎裂,宛如整片天穹塌陷成万千锋锐碎片。
棋盘,自地底升起,如同被召唤出的古老规则,从混沌中硬生生拔出清晰边界。
天地间的所有色彩在一瞬间褪尽,红雾褪去、血迹褪去、石灰与火光皆消散,只剩下最原始、最冷漠的两色——黑与白。
司命脚下,大地已然变为一块无尽的棋盘阵列。
黑白格子从他脚边向外扩散,等距铺设、纵横如网、折迭如环,一格一格将整个废墟吞没、重构。
废墟与残骸被裁剪进“规则之中”,血迹也被洗净、重塑为某种洁净但不属于人的对称图案。
空间本身开始塌陷,像意识投影在二维画面上的“层层迭影”。
这是伊洛斯提亚的领域。
是“虚妄之庭”。
而站在这棋盘正心的司命,此刻,不再是逃亡者,不再是编织者。
他是——虚妄的主人。
周围的温度骤降,不是寒冷的物理降温,而是思维冻结的感知骤停。
大地像被倒抽气息般骤然一沉,领域之力彻底压下。
空间被剥离为无数交错切块,黑白棋格如神明弃置的残局,纵横贯通天地,向远方无限延伸。
编号命种踏入棋盘的瞬间,脚下的纹路开始漂移。
他们原本稳定的识别编号条形印记开始错乱,如墨滴落水,骤然炸开,在他们自身的视野中变成模糊不清的图像残影,开始脱落、滑移、消散。
还未反应过来,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是司命。
紧接着,第二道。
第三道。
第十道。
第一百道。
整片棋盘之上,无数道“司命”的虚影接连拔地而起,如从时间裂缝中长出的错位投影,遍布棋盘每一隅。
这些“司命”神情各异——
有的闭目微笑,仿佛沉眠未醒;
有的满脸血污,咳血而立;
有的神色安详,如同悼词中的遗像;
有的手持卡牌;有的正伸出手,仿佛要拉住谁。
每一道虚影,仿佛都是一个可能存在的“过去”或“未来”。
每一道影子,既像是司命,又像是某个曾经相信他、梦见他的人——心底对“他”的想象。
他们无声而行,缓缓地绕着命种行走。
没有风,却仿佛空气本身被割成一层层透明冰晶。
编号命种立刻尝试启动攻击程序,尝试识别敌我目标——
【目标匹配:相似度99.99%】
【无识别编号】
【无敌我标签】
【无可攻击判定】
系统警报开始错乱。
他们彼此对视,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确认自己的倒影是否还在,是否还“存在”,是否还被这个系统认定为“个体”。
棋盘上空,裂痕出现。
如镜面骤碎,一道道纵横破口从领域上方崩裂而出,照见的不是天,而是“他者”的意识残响。
那一刻,一名命种终于失控,猛然挥刃劈向其中一个虚影。
影子崩塌,化作飞散的黑白光屑。
与此同时,他自己体表的编号开始渗血,条码纹路如活物般扭动,痛苦地从皮肤上反卷入体内。
他的识别模块开始自毁。
更多的命种,混乱地朝着那些“最熟悉”的司命冲去——
他们扑进某个虚影的怀抱。
下一秒,听见那人低声说:
“我原谅你。”
声音极轻,温柔得几乎带着哭腔,像是最后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
那名命种顿在原地,动作僵住,身躯开始剧烈颤抖,继而如玻璃雕塑碎裂成片,
化作一缕缕微光数据,消散于棋盘之上。
另一名命种跌跌撞撞想要逃离,却误撞进另一道虚影的胸膛。
那人轻轻地抱住他,贴着耳语:
“你要去哪?我们还在一起啊。”
音落之时,空气忽然变得粘稠如水,回音层层迭迭,如溺水者听到海底世界的召唤。
没有人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
没有人再确定,他们所谓的“命名”是否还有效。
此刻,战斗,早已结束。
现在的棋盘,不是战场。
是身份博物馆——
是他们,为他们自己,在悼念他们“曾是的人”。
司命独自站在那千万影中,如同一颗静止的锚。
他未动,未言。
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忘了自己是谁”的故事。
也是他,自己要讲完的那一页。
他没有动手。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动手。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笔,一页稿,一道线索的终点。
“你们拥有名字,是她赋予你们的。”
他的声音轻得仿佛从时间深处飘来,却落在每一个命种体内的系统中,掀起一阵阵识别紊乱。
“而我剥夺你们的——是‘定义’。”
他缓缓迈前一步,脚下黑白棋盘悄然随之延展,一格一格如命运之幕层层铺展。
“你们,是编号。”
“而我,是叙述。”
他说这句话时,语调温和,甚至几乎带着某种讲故事人的惋惜与怜悯,却比任何战吼都更有力。
他举起一只手,指尖缓缓抬起。
“——忘名者笔迹。”
那一刻,虚空悄然一撕。
没有巨响,没有闪光。
只有一线如纸被割裂般的“静音裂痕”,从他掌心中延展,缓缓没入空无之中。
而在那道撕裂之中,在每一个命种的“集体记忆中”,他们的“起点”被——删除。
他亲手抹去了他们的出生之页。
在他们庞大的识别链条中,原本被称为“自己是谁”的节点,被掐断、撕碎、置空。
而他们的攻击系统、追击路径、逻辑评估、战术控制,全都依赖于那个点——
“你是谁。”
“你识别谁。”
而如今,那一点,不存在了。
棋盘仍在缓缓扩展,格阵交错,如无尽螺旋,吞噬时间、位置、身份。
而命种大军——
陷入混乱。
他们不再知道该向谁攻击。
他们不再知道,谁才是“目标”。
他们甚至开始不确定——谁是自己。
虚妄回廊展开的瞬间,维拉几乎没有犹豫哪怕一秒。
她猛地转头,喝令如锋:“快走!全体跟我走!”
声音如军令斩断迟疑。
“信奈,前路开启,清理障碍——最大化脱离速度!”
她是第一个意识到——
司命并不是“在挡敌”。
他在布局。
他不只是用领域封锁。
他在展开一场战术剧本。
她清楚司命的卡牌不是那种把胜负交给“运气”的设计。
他不是赌徒。他是作者。
他的每一张牌、每一项路径、每一秒展开,都是“叙述中的既定结构”。
她带着穆思思、林婉清、艾琳等人迅速撤出“领域影响圈”,
林恩、庄夜歌与段行舟则分布在侧翼与后沿,三人形成内外两层反包围,防止命种溃乱突击。
每个人都在行动。
唯一没有跟上的是——
塞莉安。
她站在棋盘领域的边缘,黑白格纹的光线在她靴底边缘游走,却始终未向她蔓延。
她没有进入。
她只是站在那儿,目光静静地凝视着棋盘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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