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断雪,神骸无门(1/2)

第166章 断雪,神骸无门

他望着天幕那道正在挣扎的青璃神魂——她的狐影微弱,眼眸空茫,却在看他。

——他记得她蜷在怀中那一刻的温度;

——记得她在风雪中背对众生,为他一击断敌;

——记得她破身化人,眼底的惊惶与信任。

这些记忆,如今纷纷成光,汇入刀身。

“斩的,不止是你。”

“还有——你身后的那个错乱的天命。”

他纵身而起,雷光自刀背炸裂而出,金纹游走全身,如星火燃命。

断雪刀于掌中怒鸣,刀锋凝聚誓言,万象随之震颤。

——这一刻,天命附体,神力归刃。

他劈出那一刀。

没有预兆,没有回头。

唯有风雪顿止,天地色褪。

刀光划破长空,恍若雷霆初开,照亮沉寂已久的天道裂缝。

神骸,尚未低首。

可在下一息,头颅已然斜飞而起,带着不甘、惊疑、滞留于世的神性残念,在半空轰然坠落。

断颈之处,金白神血如星瀑飞溅,染透天穹。

天地失语,众生屏息。

——那是神,真正的陨落。

“轰!!!”

赤童凄厉惨叫,魂体如裂瓷,七窍血溅,体内所有咒文在那一瞬崩溃、湮灭、如雪逢烈日,化为虚无。

而神骸骨缝中,竟渗出金白液体。

那是神之血。

楚宁随之坠落,脚下冰原龟裂如蛛网,金雷之痕在雪下迸射十丈。

他双膝重重砸入雪中,面色苍白,神魂半裂,已近晕厥,却依旧死死拽着那柄断雪刀,不放一丝。

那是他斩神的刃,是他誓命的誓。

“楚宁!”冬儿嘶喊着冲了过来,雪地翻飞。

她扑在他身侧,看到他掌心焦黑、皮肉碎裂的手腕,泪水一滴滴砸下,洇入掌纹之间,随血丝蒸腾为雾。

她拼命地摇着他,眼睛通红:“你别睡!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的,你说过要救她的……”

楚宁嘴唇微颤,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却终究发不出声。

她抱住他,像是抱住了一座即将熄灭的雷塔,身体在他胸前发抖。

就在此时,风雪静止。

她听见了。

一声狐啸,仿佛从远古洪荒传来,冲破天地压制,直入天穹。

神骸心口,一道冰蓝光晕,从神骸断裂的心口轻轻浮现。

如雪落火中,一道凄清的白衣身影——正是青璃的神魂,挣脱了神骸与血咒的双重禁锢。

她从骨缝中挣脱而出,长发飘零,身躯透明,步履踉跄。

她的身影透明,长发如瀑,魂光薄弱得仿佛下一瞬便会随风而散。

“青璃……”冬儿一震,终于回过头,看见了那道她无数次听楚宁呼唤的名字。

青璃也看向她,眸中不再是神明的沉默,而是一个女子的哀婉。

她的声音轻得如雪夜叹息:

“他……还好吗?”

冬儿死死抱着楚宁,泪水滑过苍白脸庞:

“他快不行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她不是在责怪,而是在悲怆中找寻一个宣泄口。

青璃沉默半晌,缓缓跪下,像一个凡人一样跪在楚宁身边。

她轻轻将手放在冬儿手背上。

“……谢谢你。”

冬儿一怔,眼泪滚滚而落。

“我以为你是神,根本不会在乎他……”

青璃摇头,眼中浮现一抹无法言说的温柔与悔意。

“我……不是神。”

“我也怕。”

她望着楚宁那破裂的手指,轻轻替他将裂开的指骨一寸寸捧起。

“他为我斩神。”

“我若不救他一命……我,便不配再为‘人’。”

她转头看向冬儿,目光第一次不是从神位俯视,而是平等的注视。

“冬儿。”

“你是……他最信的人。”

“所以我信你。”

“若有来生,我愿与你共守他身旁。”

冬儿咬住下唇,轻轻颔首,泪水终究化作一点点坚定的光,在眼中悄然点燃。

冬儿低声呢喃:

“你听到了吗?”

“她回来了。”

青璃眼中空茫,却死死看着楚宁。

她缓缓走近,跪在他身旁,手掌颤抖地伸出。

却始终触不到他的发丝,只能在空中定格。

“楚宁……”她的声音轻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你……怎么也这么傻……”

他忽然睁开眼。

苍白无神的瞳孔,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像是被雷击穿,迸发出最后的清明。

他喉咙干哑地吐出两个字:

“青……璃……”

他的声音如沙,像是喉骨中挤出的风,却比雷吼更刺心。

她垂下眼帘,泪珠自眼角滑落,融入霜雪之中,无声无息。

“你为我斩神……”她低声道,“那我,便为你……断命还魂。”

青璃的魂影贴近,掌心轻轻按上他胸口,那神令灼痕几欲将他魂海撕裂,她却将自己仅存的魂力温柔地注入。

一道冰蓝的光,封住他命格中最破裂的一角。

那是她仅剩的神性,也是她最后的人性。

“如果我不再是我……”她喃喃,“你还,会记得我吗?”

楚宁艰难地微笑,嘴唇轻动:

“你,不是神。”

“你是青璃。”

她一怔,唇角轻轻弯起。

那一笑,比天地初霁还要干净。

她神魂逐渐淡去,化作一缕银蓝光辉,缓缓归入冬儿手中的朔月冰魄之中。

冬儿望着她消失的魂光,泪如泉涌。

神骸的身躯屹立在崩塌的冰原之上,断颅处空洞如渊,雪风怒卷,天地之间仿佛凝滞在一场即将爆发的暴怒前夜。

神骸,并未倒下。

即便头颅齐断,那具曾令天地颤栗的神躯,依旧如山巍峨,立于破碎的冰原之上。

血液自断颈处缓缓滴落,金白交融,每一滴落地,皆灼穿冰层,蒸腾起魂雾,如梦似幻,却预兆着某种不可逆的觉醒。

天地沉寂。

突兀而至的,是一道低沉骨鸣。

下一瞬,神骸动了。

并非微颤,而是整个神骨之躯发出一声撼世的咆哮,仿佛亿年沉眠者骤然苏醒。

它缓缓抬起右臂,五指张开,朝着天穹探出,残断之骨处仍萦绕着未散的咒纹与金辉,像是透过层层虚空,在“感应”什么。

“咔……咔——”

骨节重铸,断口处星光溢散,地脉震荡,一圈圈能量波纹自神躯脚下扩散,冰原如潮般塌陷,一寸寸龟裂成片。

但就在神骸动身的刹那。

“锵——!!”

一声刺破天幕的震鸣骤然响起。

原本缠绕于神骸双臂、如锁天神链般的金纹根须,在那一瞬紧绷至极限。

它们原是混元残识以魂为根、执念为锁凝成的最后守护,如今却在剧烈的挣扎中发出阵阵哀鸣,似要在神祇的力量面前被撕裂成尘。

混元站于金树之上,残魂若浮烛,身影近乎透明,身下是逐寸龟裂的锁神根须,头顶是翻覆的天穹。

却无一丝惧色。

“千年之前,我曾立誓——只要界锁不毁,我便不退。”

他低声喃喃,仿佛说与天地,又仿佛在说服自己。

“但我终究不是神,终究也未成道。”

“我只是个……被天选中、又被天遗忘的看门人罢了。”

金光从他魂体中寸寸剥落,像是他最后的力量,一点点奉还给天地。

楚宁此刻已能坐稳,调整气息。

混元却回眸看他一眼,眼神清明,仿佛看见少年时的自己。

“赤童,你问我何为天道。”

“我未能真正给出答案。”

“可我知道——真正的天道,不在天上。”

“在你们心里。”

然而,混元终归已逝。

他那仅剩的意志,已随楚宁寂世一斩中彻底熄灭,随风而散。

无人再主持锁阵,无人再以意志加持这座神树之牢。

“铿——!”

第一道锁链断裂,如雷霆劈空,火光四溅。

紧接着。

“咔咔咔咔!!!”

锁链接连炸裂的声音如同天地裂痕的呻吟,一道又一道根须被神骸硬生生撕裂,狂风自断口呼啸而出,金光逆卷天际,化作千缕流火,自夜空中纷飞而落,如神怒焚星。

金辉如雨,溶入金树。

混元上师缓缓闭目。

“我用一生,封一界。”

“用千年,守一门。”

“如今界将裂,门将崩……”

“也好。”

“愿来者,不必再为这不属于人世的天命,背负千年的孤独。”

他抬手,按在最后一根锁链上,眉心神纹燃尽,残识彻底熄灭。

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在天地间回响:

“替我看看,新天道,会是何模样。”

“愿那时,不再有人,独行于界门之外。”

神骸猛然一震。

断骨交错间,仿若万山齐崩,连远处的浮峰都被震出裂缝,冰原大地顷刻碎裂成河谷深渊,滚滚灵雪被冲天而起,凝为一条银白龙卷。

天地震荡,风雪飓啸如潮。

神骸挣脱了一切束缚。

祂昂首而立,颈腔残破,然威压如初,残存的一臂高高举起,指向苍穹,那动作像是呼唤、又像是——命令。

就在神骸锁链彻底崩解、天地震颤的那一刻。

虚空的裂缝尚未闭合,星海如残灯在颤动。

这一刻,所有声音都被天地吞没,唯有一道几乎被岁月遗忘的低语,从时空的彼岸缓缓浮现。

混元的魂光,如微弱晨曦,却仍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在万象寂静中再度凝形。他仿若自界外归来,站在永寂风雪的尽头,望向楚宁。

那一眼,不带情感,却蕴含诸界命运的共鸣,如昔日主宰天地律法者对后继者的注视。

他开口,声音低沉如雷,字字击魂:

“你身上,是天选的因果。”

“但你手中——是你自己的刀。”

这句话落下,风雪悄然止息,连天地的颤鸣都凝固在那瞬间。

楚宁缓缓抬头,浑身鲜血未干,神魂如裂镜,却依然挺直腰背。他一手撑地,一手紧握断雪刀,目光中不再有半分惶惑或迟疑。

“我……只是个凡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雷击心鼓,震得天地为之一颤。

混元的神魂微动,似轻轻一笑,眼中却没有轻蔑,只有一丝隐隐的慰藉。

“但天道,”他说,“亦需凡人来证。”

说罢,他抬起手掌,那只早已残破的虚影之手,指尖凝聚出一道晦暗而古老的光芒。

那光不耀眼,却仿佛万年前某位神明留于时空最深处的遗纹,在此刻重燃。

楚宁尚未动,那一缕光已自行落下,点在他眉心。

刹那间,他仿佛听到了锁链破裂的回响——不是束缚,而是旧秩序的崩解。

“我将最后的‘锁印’,交予你。”

“这不是神力。”混元缓缓地说,“而是一份责任。”

他望向楚宁的眼神不再高高在上,而如一个守门人,在命途尽头,向继承者递出最后一道钥印。

“你可承?”

此问,不是测试,而是一种仪式。

天地皆静,只余这一问,压在楚宁心头。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将手中断雪刀抬起。

刀身斑驳,裂纹纵横,金纹缠绕,雷光在其刃上跃动,却又与一道自天而落的光辉交织成印。

他站起。

那一刻,所有人仿佛看见,一个凡人之躯,竟如擎天之柱,直面天命之重。

他的喉中滚动着血,却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之音:

“我不能承天。”

“但这道——我走。”

说罢,他手中断雪刀缓缓劈下。

这一刀,不是为斩敌,不是为争权,不是为名或利。

——而是,为斩“执念”。

那是天地亿载沉淀的轮回枷锁,是神明亲手布下的命运之网,是万千众生无法挣脱的“既定之路”。

而此刻,它被一个人,亲手斩开。

风雪在那一刻,仿佛被封存。

时间冻结,大地沉默,唯有那道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如古钟击魂,唤醒尘封亿载的真相:

“……神骸,非眠神之本体。”

一言落地,天地为之一震。风雪自高空陡然静止,雪悬空不落,仿佛连引力也不再奏效。

那声音继续低吟:

“祂,是眠神自断神位之后,为镇守‘天门外的墟’所遗留的——最后一道锁。”

刹那之间,冰原之上,所有人的神识都被拉入一种诡异的共感幻境。那是一段不属于此界的画面:

万界交汇之域,光阴倒灌。

他们仿佛站在时空之外,看见一尊巨大的神骸盘坐在一座浮空断坛之上,脚下是支离破碎的“登天阶”,阶下,是一片无垠的黑色深渊。

那深渊如海,波澜不兴,却吞噬一切光与气息。

它,便是“无妄墟”。

一座存在于天地外缘、被诸神遗弃的永寂死地。

而那尊神骸,便是眠神为镇守此墟而自斩神位、留下的一具锁门之壳。

“它,不是神。”

“而是门。”

低语中,一双无法言说的“眼睛”浮现于无妄墟深处,漠然俯视尘世,如从亘古凝望至今。那不是情绪,而是天道之外的存在,在审视。

一旦天门失守,界锁崩塌,它将踏出那片“无念之地”。

楚宁猛然回神,心神巨震,仿佛从高空坠入冰海。寒意自骨髓中渗出,不止是惧,而是生灵本能的抗拒——对“非神之物”的敬畏。

而高空中的神骸,虽已断首,残身却依旧挺立如山。

它之所以未崩——是因祂尚有使命未尽。

它不是被唤醒。

而是在“感应”,那扇天门的震颤。

金白神血自祂断颈流下,每一滴落地,都凝成半透明的“墟晶”,晶体内有微弱光点跳跃,如脉动的生命,却不带生机。

冬儿一眼望去,惊呼出声:“那些……在‘呼吸’!”

混元的残识微弱而坚定,在神树深处化作最后一道回响:

“若天门破,则十年之内——必有巡界者降临。”

“那,是源于‘墟’之力的反应。”

“而你们,尚未做好迎接祂们的准备。”

一声沉重而遥远的“咔哒”自天地深处响起,如某扇锁门正在被外力推开一线缝隙。

冰原微颤,星河错位,远方的天幕竟开始出现一丝淡淡的流光。

混元最后的魂息飘散于雪中。

就在金链崩断的那一刻,天地间似有一声苍老的钟鸣响彻九霄。

紧接着,神骸,动了。

那具断首的神之躯,在风雪中缓缓屈膝,沉如万岳,跪地之势,如古神朝天叩首,又似地狱破封、天宇崩塌的前奏。

“轰!!!!”

巨响贯穿天地,如千峰崩碎,百里冰原在那一刻宛若沸水般沸腾崩裂,地心轰鸣出一道巨大的峡谷,从神骸双膝震碎之地一路贯穿而下,直通极寒深渊。

亿万灵雪瞬息升空,形成倒卷风柱,银蛇狂舞,天地法则在此刻被彻底搅乱。

神骸的双掌如天幕落下,重重拍地。

那是一种颠覆世界逻辑的力道,仿佛规则之源被重置。地脉震荡如鼓,断骨回响如战号,隐约间有古老神语从祂骨缝深处低吟而出,直击众人魂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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