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逆神之雷(2/2)

风雪扑打在他残破的肩背上,雷纹缠绕,咒阵浮动。他只留下一句低沉而不容置疑的话语:

“别动。”

“继续引魂。”

声音平静,却沉如天地意志,落在冬儿心头,宛若雷锤重击。

她双膝发软,差点跪倒在地,可双手却本能地将冰魄再次高举于胸前。

泪水悄然落下,溅入冰魄之中。

“你这个疯子……”她颤声低语,却终究没有再喊他回来。

魂火,开始再度汇聚。

天地间万千幽魂感知到圣女神魂的接引再次开启,如潮水一般自雪原四方浮现,游走、汇聚、回归,纷纷涌入朔月冰魄。

而那一刻,楚宁左手抬起,掌心缓缓张开。

他的手臂如岩铸铁锻,掌中一道极细微的雷光若游龙蜿蜒。

随着魂火再度共鸣,楚宁心神归一,一道微不可察的雷种自他识海中徐徐现形——那是五雷归一后压缩成核的“雷心原核”。

他将其托在掌中,周围气息开始剧烈变动。

雷球旋转,雷光缠绕。

“滋滋滋——”

四周风雪倒卷,如被无形巨力引动,雷息宛若飓浪席卷天地。

那雷球先是巴掌大小,继而迅速缩至拇指之径,而后越缩越小,雷光却愈发炽盛——仿佛整个天空的电压都在这一点之中汇聚。

空气震颤,雪幕开始向外剥离,四周仿佛形成了一个真空,无风、无声,唯有那一枚雷球心核,在他掌中如恒星燃烧。

冬儿抬眸望去,只见那道身影,如踏雷神祇,逆天而立,周身雷焰缠绕。

那枚雷球,不只是“杀意”之核,更是他将所有雷煞、所有斗志、所有“活着”的意义——压缩成了一个“孤注一掷”的核心。

他不是要拼死。

他是要——以命为灯,引神焚天。

而冬儿,必须活下去,把青璃带回来。

她泪眼模糊,却未移开目光,手中冰魄被她死死握紧,魂桥稳定如初。

这一刻,天地万象仿佛只剩两人。

一个是雷火战神,逆步而行。

一个是接引神魂的灯塔,静守原地。

他们隔着献神阵,彼此无言。

可那雷煞铠中,仍回荡着一句话:

“我说过,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伤。”

只见,楚宁左右掌心之上,雷核缓缓升空。

它并不刺向敌人,不攻向七曜之祭,不毁祭眼、不灭邪祟——它只悬停在高天正中,孤绝地闪耀着五色幽光,像一颗被剥离世俗的灵魂,等待审判。

楚宁立于天地缝隙之间,仰头望向那团雷火。

血河翻腾在脚下,七曜震怒于两侧,魂火在背后剧烈波动。

但他不动如山。

“咻——!”

雷核破空而上,如一颗坠逆苍穹的恒星,悬停于七曜之阵正上方,五色雷息在云霄翻腾成风暴。

天地间,一瞬静止。

他的神情沉静至极,眼眸如湖水映雷,映出那一刻,他心中的五道裂痕。

金乌,是怒,是他在长城之巅斩敌千万,孤军不退的决心。

玄蛇,是怨,是他血亲尸骨无存,灵堂前一拜无应的恨。

雪狐,是伤,是青璃香消玉殒、魂火渐熄的绝望。

魂狮,是念,是他一次次挡在人前,对苍生、对归属的守护。

魇虎,是恐,是他每一个夜不能寐时内心回响的低语:

“你真的撑得住吗?”

——那五头虚影,缓缓在雷核中浮现,盘旋咆哮,如神如鬼,五念交缠,构成了他自身的全部。

而此刻,他做出了最极端的决定:

以身为鼎,承五雷共铸,淬炼雷极之体。

冬儿猛地抬头,望见他左手高举的背影,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要将这苍天撕裂。

“楚宁!!你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在风雪间撕裂,带着惊恐、哭音、无法遏止的颤意。

她僵在原地,泪水早已模糊双眼。她看着那道背影一步步走向风暴深处,脚下雷痕灼烧冰原,一步一印,一步一鸣。

她无力再喊什么,只能强行将泪水咽下。

但楚宁没有回头。

“他疯了?”天权·文曲一声惊喝。

七名施祭者、狐魂之影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团缓缓展开的雷核。

——而就在此时。

“轰!”

天上雷核,炸开。

金乌扑翼而下,雷光如流火扫天。

玄蛇怒啸,幽雷自天穹垂落,贯入楚宁识海。

雪狐哀鸣,寒霜万里,魂脉尽被冰封。

魂狮咆哮,天心震荡,雷鼓如锤,震颤识台。

魇虎沉啸,虚空塌陷,如命劫降世,窥他神魂。

五雷同降,直轰楚宁之身。

那一瞬,天地——几乎崩塌。

七曜施祭者齐齐骇然,纷纷收步止攻,齐齐望向那被雷光贯穿的身影。

“他……他不是在攻击我们……”

“他是在……攻击他自己!”

文曲眼眸一震,喉头微颤:“五雷同落于体?那不是神体——那是焚魂之劫!”

血河翻涌,一缕缕咒纹从地脉浮现,连天上的两位邪祟都微微偏头,睁开双眼。

他们在观望,在等待。

雷落之后,天地仿佛定格。

雪,停在半空。

不是消散,而是凝滞。每一片,都静止在风中,未飘未坠,如被某种力量冻结在原地,成为一幅倒挂的画。

血河咆哮声骤然低沉,只剩粘稠如沥青的气泡,自水面缓缓浮起,在红浪间扭曲,又缓缓炸裂。

那些原本奔涌如潮的魂火,如受惊的鸟群,盘旋于半空,却不敢再靠近那道雷光灼烧的身影。

风,也安静了。

天权·文曲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骨指微颤。

身旁的几位七曜施祭者竟也在此刻下意识收住咒势,他们第一次察觉到,那道雷光中,不仅仅是力量,更像是某种来自世界本源的——否定。

否定他们的献祭。

否定他们的力量。

甚至,否定他们存在于这片天地的意义。

楚宁半跪在冰雪中,左臂焦黑如炭,血肉模糊。他仰头望着那高悬在天的雷核,五色雷光于其内交缠,如五兽咆哮,如古神翻身。

但他没有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死死地看着它。

这一刻,他没有想“我能不能成功”,也没有想“我还剩多少血”,他的脑海中,连“青璃”与“魂火”都未闪过。

他只是茫然,仿佛天地已被撕裂一角,而他,是那个正在坠入裂隙中的人。

此刻,雷火穿体,筋脉寸寸撕裂,骨骼每一节都在崩解重铸,神魂如遭五道巨钟撞击,几近溃散。

雷火自天而降,毫无温情地冲破他的每一寸血肉。

经络寸断、骨膜焦裂、神魂如被剥皮割骨,每一个呼吸、每一分一秒,都是撕心裂肺的煎熬。

但他没有倒下。

没有哀嚎。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用灵魂去承接这场天雷。

痛苦之外,是沉静。

雷火化作万千幻象,从识海深处涌来,仿佛时光的潮水倒灌。

他看见了自己。

那个在长城上一次次倒下又爬起的自己,那些被电击得口吐鲜血仍咬牙不退的日夜,那些骨头断裂却始终握着刀的瞬间。

金乌之雷灼烧他肩头,他却在火中看到自己挥刀斩敌、背影孤傲。

那一刻,他懂得了“怒”不是暴烈,而是“在退无可退时依然前行”。

玄蛇之雷冰冷入骨,如深渊吞噬。

他咳出魂血,却也忆起父亲尸身未寒、祭台无香的残梦。

他从不原谅命运的冷漠,但也从不允许它定义自己。

他明白了,“怨”不是软弱,而是“不接受”的力量。

雪狐之雷轻柔而痛。那是青璃死时,他未曾抓住她指尖的一瞬。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在幻象中抱住了她的魂影,却又一次一次,看她在他怀中化作魂雾。

他终于意识到,“伤”不是脆弱,而是无法挽回时仍愿深爱的勇气。

魂狮咆哮,风雪翻卷。他的识海仿佛裂成数块,那是他一路守护过的人:寒城中乞儿,林中护村者,师门弟子……他替他们挡住了斧钺雷火,却从未后悔。

他终于看见,“念”不是牵挂,而是“承担”的决心。

最后是魇虎。

那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回响:

“你撑得住吗?”

他一遍遍被问,一遍遍沉默。直到他终于轻轻点头。

“我……撑得住。”

这不是自信,不是狂妄,而是一个人孤身走了太远、背负太多后的执拗与决绝。

忽地,一丝风吹过。

楚宁轻轻吸了一口气,风中混杂着雷息、雪意、血的腥气,还有魂的微光。

他的眼中,渐渐亮起光来。

他意识到自己并非空白。

那一刻的静默,不是失控——是锤炼之后的重组。

雷,尚未落尽;心,尚未沉死。

天还未灭,他,也还未倒下。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骤然发生了某种质变。

骨骼轻颤,筋脉雷鸣,识海中那枚混沌雷心正在缓慢旋转,五色雷息如潮水般朝他体内汇聚,每一道雷流都在重塑他的本源。

没想到楚宁的这个极限危险的方式,竟是雷极体的本源淬炼。

识海之上,一枚雷球骤然凝形,五雷交缠,环绕灵台,仿佛天地的核心在他体内重铸。

他仿佛成为了“雷”的本身。

雷不再是他的工具,不是他的杀器。

雷,就是他。

是他愤怒的声音,是他不甘的回响,是他无数次被击倒后,依旧站起的信念。

他的肉体不再只是肉体,而是一道承载“念”“恨”“伤”“怒”“恐”的渡器。

五色雷在他体内转化,熔为一炉。

雷极之体——大成。

冬儿望着他,浑身轻颤,不是因为战局,而是因为楚宁的变化过于骇人。

“他……他竟用五雷霆铸体!”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宁肩甲寸寸剥落,雷纹如蛇缠绕全身,沿着肌理血线在皮肤之下重构。

他的骨骼正在寸寸断裂,又被五雷淬炼修复、回生,周身浮现出微不可察的雷魂虚影,五色交汇、共鸣如鼓。

“雷极刀君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疯魔。”文曲神色终于变了。

他盯着楚宁的气息变化,低声冷哼,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压抑的嫉妒:

“雷极体,本就为战而生,传闻淬一境需历三劫,寻常人百年难进阶……”

“可他,竟敢以五雷入体,他这是玩命。”

“凡雷体之人,若在五品之下强炼雷核,五识必裂,气海俱焚,唯有……心志贯魂,才可完成五雷归一。”

他目光死死盯住楚宁胸口的“雷心”,那里雷魂涌动,雷火回响。

血河彼岸,七曜施祭者集体失声。

他们第一次,从这个白发断袖的男人身上,看见了“雷尊”的雏形。

外骨骼上的筋膜被雷光层层缠绕,肌肉如编织雷锦,每一寸都是破碎后重塑的奇迹。

他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之中,天地仍在沸腾,七曜杀意如山压顶,邪祟俯视大地。

但他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原来……真正的强大,从不是压倒别人,而是能面对自己。”

“我不是神选。”

“我只是个一路咬牙扛过来的凡人。”

“可就算是凡人。”

“我也——能打穿你们这群伪神的遮天之幕。”

他一步踏出,雷息如刃,魂火倒卷。

——天心五雷,涅槃而生。

楚宁,真正完成了他的雷躯淬炼。

不靠借力,不靠外物,只靠自己。

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与七曜争锋的资本,有了与神权抗衡的资格,有了把青璃带回身边的——力量。

天地仍在轰鸣。

但那雷光的中心,风雪已止。

楚宁站在五雷雷瀑崩塌之后的残响之中,浑身焦痕斑驳,雷火自骨膜间游走,每一寸皮肤下都似藏着一头沉眠的雷兽。

他的呼吸很轻,像是刚刚死过一次。

可下一息。

“咔。”

那是雷骨开裂的声音,却不是崩毁,而是……新生。

骨髓深处,一道道雷纹自内而出,如藤蔓破壳而生,沿着经脉蔓延而上。

楚宁的气海深处,原本被压榨得几近干涸的灵池,竟在雷煞之力的激涌下,突兀地爆发出一股崭新涌动的真元潮汐。

灵台之上的那枚雷核,它不再只是储存力量的容器,而是主动辐射全身、呼吸共鸣天地的雷源。

他的神识从内而外升腾,气机之上浮现出一种陌生却厚重的回响。

那是雷骨、雷筋、雷皮、雷心四道同频之后,雷魂初成的共鸣音域。

楚宁的修为气息,终于在这雷压之下、雷火之间,缓缓越过了那道横亘已久的生死之门。

七品之上,六品已临。

而这,并非借助神药、法宝,而是他以身为鼎、五雷为药、死地为祭,以一人之力锻体炼魂,强行跨越界限。

风雪再起,雷息如涛。

楚宁缓缓抬头,一步踏出,雷光瞬间崩裂长空,地面龟裂三寸,他的声音低沉如雷霆之脉,从地底震入敌人胸腔。

“六品之下,皆为我刀下尸。”他喃声低语,雷音随语而出,竟使魂桥震荡,咒阵微颤。

这一刻,连冬儿都猛然抬首。

只见他身上再无破绽雷痕,而是被一种极其锋锐而内敛的雷纹所覆盖。

那些雷纹如凿骨铭心的雕文,自肩胛、腰脊、胸骨一路缠绕至右臂断袖之处,仿佛在他体内铸成了雷的誓言。

远处七曜施祭者神色骤变。

“……不可能!”

“他居然扛过了五雷自刑,还……还晋了一品?!”

“这是神赐么……不,这不是神力,这不是任何祭道能成就的!”

天璇·玄戈猛地踏前,浑身红莲怒火躁动,战意狂升,试图再次压境楚宁。

可就在此刻,楚宁缓缓抬眸。

右眼紫芒如焰,眉心雷纹浮现,唇角露出一丝森然轻笑:

“神?你们口中的‘神’,是靠吞噬魂火,践踏生灵,扭曲归墟凝聚而成的邪神。”

“而我,是靠一个念头,一把刀,一颗雷心,一寸寸磨出来的。”

他说话的声音,平静得像雨后初霁的风。

可下一刻。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咻——!”

空间炸响,一道雷轨如闪电掠空,竟瞬间穿越三重封印领域,闯入祭坛中央。

天枢·洞明瞳孔一缩:

“太快了!”

“他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雷极体突破六品下等的那一瞬,楚宁不仅获得了雷元本源加持,雷煞较之前增加了一倍不止,更彻底打破了凡体对雷速的反应极限。

雷行一线,魂海震荡。

下一刀,断雪再开。

那一抹刀芒宛如天幕裂隙,从天权·文曲头顶落下。

文曲怒喝,玄冥印强行转轮,试图召回七曜同频加护。

可就在刀光临身之际,他猛然心头一颤:

那不是“破阵”的刀。

而是——要杀他这个阵“源”的刀。

“你……你竟真的要斩我本源?”

楚宁雷声轰然:

“你献的是魂。”

“我斩的是神。”

“这一刀,是替那些被你们炼化祭献的万千魂火——清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