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七夕夜误表衷肠 临杖朝雨村遭贬(1/2)

第458章 七夕夜误表衷肠 临杖朝雨村遭贬

初五日,这日申正时分,陈斯远快快从皇城迴转。

依著规矩先进中路院,遥遥便有红玉来迎,接了陈斯远便道:“太太一早儿往能仁寺布了一千斤香油,也算为大老爷消灾去业、早日超脱。”

陈斯远眉头稍展,頷首道:“此为应有之意————是了,二姐姐如何?”

红玉笑道:“太太劳动一遭,瞧著倒是比往常气色好了些。”

陈斯远应了一声儿,打发红玉厨房吩咐饭食,自个儿信步进了正房里。

正房內中,二姐姐迎春正逗弄著大哥儿,见了陈斯远,紧忙笑顏如地起身来迎。转头吩咐奶嬤嬤抱下孩儿,这才与陈斯远一併落座。

迎春说过上香情形,转而道:“昨儿个绣橘休假,临回时还往荣国府走了一遭。听闻珍大哥如今也知上进了,便在天香楼下摆了箭道,遍邀公侯子弟於此间校射,听闻连宝兄弟都去了呢。”

陈斯远瞠目不已。迎春见其面色不对,忙敛笑肃容问道:“夫君,此举可是不妥?”

“何止不妥,简直是天大的不妥!”

啸聚勛贵子弟,习练强弩,你猜圣人会如何作想?

陈斯远解释了一遭,二姐姐虽聪颖贤惠,却於朝局並不了解。闻言便纳罕道:“我家本就是勛贵出身,习武乃是本分,怎就惹了圣人忌惮?”

陈斯远哭笑不得,忙解释道:“二姐姐莫非忘了十几年前旧事?当日贾史王薛四大家鼎力支持的可是义忠老亲王,也是因此贾家才被削了爵儿。如今王家、

贾家又与东宫往来密切,往好听了说是博从龙之功,往难听了说就————”

那是巴不得今上早死啊!

眼见迎春傻眼,陈斯远又道:“二姐姐以为娘娘为何就不受宠了?非是那吴贵妃手段厉害,而是因著前朝连著后宫啊。”

迎春蹙眉发愁,抬眼瞧著陈斯远几番欲言又止。事儿已犯下,只怕早被今上记在了帐本上,如今想要停下都迟了。又想起甄家情形,迎春就道:“难道贾家也会步了甄家后尘?”

陈斯远沉吟不语。半晌,抬眼见迎春关切异常,便思量著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家富贵百年,也算够本了。我说句不好听的,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位卑权低,只怕救不得几人。”

迎春思量道:“老太太年事已高,母亲与四哥儿总要救一救吧?”

陈斯远异样地看了迎春一眼。迎春赧然道:“嫡母待我虽多有算计,可好歹给我谋了一桩好姻缘。且四哥儿年纪还小————”

陈斯远笑道:“无妨。岳父已故,若真有那么一日,反倒成了好事儿。论罪过,大抵不会算在姨妈与四哥儿头上。”

迎春点点头,又道:“那珠大嫂子、探丫头、惜春怎么说?”

陈斯远道:“姨妈与四哥儿都不会加罪於身,这三人大抵也是如此。”

“那凤姐姐呢?”

陈斯远挠头,这倒不好说了。贾璉若是袭了爵,自是夫妻一体,只怕凤姐儿在劫难逃。

俄尔,陈斯远问道:“二姐姐心下如何打算?”

迎春思量道:“下月初三乃是老太太仗朝之寿,我总要劝说一二,再不可由著家里胡闹了。若是实在拦不住,我一出嫁女又有何法?”顿了顿,又瞧著陈斯远道:“夫君不会以为我性子凉薄吧?”

陈斯远笑道:“换做我是二姐姐,贾家的糟烂事我只怕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迎春心下熨帖,不禁贴在陈斯远心口。

陈斯远忽而想起,方才迎春说了许多人,却唯独没提宝玉,因心下纳罕,便问道:“二姐姐怎么没提宝玉?”

迎春身子一僵,嘆息一声儿,意味复杂道:“我当他是兄弟,他可曾当过我是姐姐?”说话间直起身形,瞧著陈斯远道:“夫君也莫笑话我,我们姊妹巴巴儿的奉承著宝兄弟,不过是图著老太太多瞧我们一眼。贾家这等门第,真真儿是奴大欺主。我们姊妹若不在老太太跟前儿多说几句话儿,只怕转头儿便要被那起子刁奴给欺负了去!”

是了,小惜春私底下就曾说过,宝玉不过拿她们当做草草,心下或许有过姐姐,但那人只能是宫中的娘娘。她们几个或是庶出,或是別府的,又哪里攀得上宝玉的姊妹?

夫妻两个说过半响,二姑娘是个心宽的,否则在荣国府憋闷十几年,只怕早就憋闷死了。烦心事说过,忽而想起与邢岫烟之约来,迎春便扯了陈斯远低声儿道:“我如今有了大哥儿,恶露又不曾排尽,不好陪伴夫君。我知夫君体谅妾身不易,这才不曾要旁的子嗣。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陈家人丁单薄,夫君须得以绵延子嗣为要。”顿了顿,这才愈发小声儿道:“若得空,不妨往邢姐姐房里多去几回。”

陈斯远哈哈一笑,说道:“表姐好似不大想这般早就要孩儿。”

迎春道:“天下间哪个女子不想要孩儿?邢姐姐这般说,只怕是害怕惹了我的不快。夫君放心,前几日我便与邢姐姐说开了。”

陈斯远欣然应下,待又往东次间逗弄了会子大哥儿,这才挪步往西路院而来。

刻下业已近晚饭时分,西路院正房里早就摆了饭食,只等陈斯远到来。

待陈斯远入內,晴雯服侍其净手,又有雪雁投了湿热帕子为其擦面。甫一落座,又有鸳鸯奉茶、紫鹃捏肩,真真儿一副大老爷做派!

黛玉打了帘櫳打內中出来,抬眼便瞧见陈斯远一副惫懒模样。林妹妹早就见怪不怪,因是便上前说道:“夫君方才没瞧见琴丫头?”

陈斯远睁眼道:“宝琴又来了?”

黛玉落座后掩口笑道:“这丫头也是异想天开,竟私底下问我西路院能否腾出间厢房来。”

陈斯远惊诧不已。宝琴可是隨著宝釵一道儿嫁过来的,正儿八经上了薛家族谱的妾室,怎能转到林家族谱上?

他笑著摇摇头,不待评述宝琴,黛玉便又道:“是了,今儿个过午,贾家来了个婆子。说探春、惜春、云丫头几个计较一番,便改做初六日过来,到时候小住一晚,初七日夜里迴转荣国府。”

“这是什么缘故?”

黛玉道:“夫君莫不是忘了女子要斗巧的?”

陈斯远恍然頷首,抬眼却见黛玉盯著自个儿不放,陈斯远便道:“可还有旁的事儿?”

黛玉嘆了口气,作怪也似坐著一福,道:“还请夫君劳动贵足,往旁处避一避。”

“哦哦,”陈斯远应下,心道正好儿往沙井胡同走一趟。心下这般想著,口中却道:“若是初六便来,可够功夫结彩楼?”

黛玉道:“不过几匹绢布略略妆点了,有一上午也就够了。”顿了顿,黛玉忽而蹙眉道:“夫君心不在焉,莫不是有心事?”

陈斯远沉吟道:“就知瞒不过妹妹————待过了七夕,妹妹与我往大司马家中走一趟吧。”

黛玉唬得变了脸色,忙道:“老师可是不好啦?”

陈斯远道:“大司马身子康健————”稍停,陈斯远这才压低声音道:“今日朝堂上说起甄家论罪事宜,大司马出班为甄家求情,惹得圣人老大不快。若大司马再行忤逆圣意,只怕必受此事拖累。”(注一)

黛玉蹙眉道:“老师以德立身,先前起復,多得甄家帮衬,此番於情於理都要出言相帮。若果然开罪了圣人,只怕势必难免遭了贬謫。”

陈斯远讚许道:“妹妹瞧得通透,大司马不能不为之。就看圣人此番如何贬謫了。”(注二)

黛玉唏嘘嘆息一番,忽而又道:“那七夕过后不若带了香菱一道儿?料想大司马夫人这会子定然不好过。”

陈斯远自是应下。其后与黛玉一道儿用过晚饭,又死皮赖脸、强拉硬拽地宿在此间,不提。

隔天便是初六日,过午不及未时,便有贾家车马到得发祥坊。

仪门处的芸香一溜烟地往內中通稟,俄尔便有迎春、黛玉、宝釵一併来迎。

方才到得仪门处,便见李紈领著探春、惜春、湘云过仪门入內。眾姊妹重————————————————————————————————————————————

逢,霎时间嘰嘰呱呱吵嚷不休,別有一番契阔。

李紈扯著迎春说著儿女经;湘云扯了宝琴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些什么;黛玉、

宝釵与探春、惜春笑个不停。

待入得正房里分宾主落座了,惜春便忍不住道:“也不知怎地,二姐姐、宝姐姐、林姐姐出阁后都瞧著气色好了许多——”临了瞥见宝琴,又道:“———唯独宝琴没怎么改样儿。”

迎春笑著抚鬢道:“哪里就好了?產育一回,险些成了黄脸婆,我如今全靠著妆容找补,若是卸下水粉,保准四妹妹认不出我来。”

李紈笑道:“二妹妹也不用掛心,將养上半年也就好了。”

此时湘云撇下宝琴,笑嘻嘻逗弄黛玉道:“林妹妹见了我怎地不打招呼?”

黛玉笑道:“还叫我林妹妹?好好好,等夫君回来,看你如何称呼。”

湘云却振振有词道:“自是要叫姐夫的————不过是依著二姐姐这边叫的,可与林妹妹无关。”

宝釵掩口笑道:“我这会子瞧见湘云,好似恍若经年一般,只觉园子里的日子好似上辈子一般。”

迎春頷首道:“是啊,园子中还在作姑娘,如今却已嫁做人妇,自是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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