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棠阴比事(2/2)
除此之外,这海棠社一节自然也变了。
因李紈出了银钱,探春便推举其为掌社,而不是原文中那般李紈自荐,惹得探春腹誹了一番;其后凤姐儿虽说了一番怪话儿,却听闻李紈也出了银钱,立刻道恼不叠;再往后因著香菱、宝琴也在海棠社,李紈、探春再不似原文中那般偏著宝姐姐,请了凤姐儿做裁判,凤姐儿胡乱寻了个由头便定下黛玉的诗为头名。
如此一来,黛玉自是欣喜,宝姐姐却也不会不高兴——若是定下宝琴为头名,只怕宝姐姐一准会气恼不已。
待香菱止住兴头,笑吟吟去给陈斯远打水,陈斯远又暗忖。其实何止是这海棠社,只怕眾金釵的命运早就改了,往后如何,再不好依著原文忖度。
这日夜里,香菱兴致极浓,寻了陈斯远极尽痴缠之事,一夜旖旎自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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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圣庵。
小巧跨院儿里,妙玉正吃著一碗粳米粥。她却吃得蹙眉不已,盖因两个婆子虽也会开火做饭,却总比不得大观园小厨房的滋味。
妙玉素来食不厌精、膾不厌细,这会子自是难以下咽。
丫鬟清梵瞧出自家姑娘心绪,便说道:“姑娘且忍一忍,待过了这阵子,咱们寻了落脚处,再请个手艺好的厨娘来。”
妙玉轻声应下,道:“你今儿个也去瞧了,可有合意的?”
清梵摇了摇头,道:“內城各处庵堂都不打算发售,我明儿个打算往外城走一走。”
此言一出,立时惹得妙玉蹙眉不已。她那孤高的性儿一则是天生的,另一则是故弄玄虚,引得达官显贵追捧。
这內城才是达官显贵匯聚之地,外城又如何比得过?妙玉便说道:“也不拘是庵堂,寺庙道观都可,大不了多拋费一些银钱改造就是了。”
清梵就道:“那倒是有一处,不过是在东城,不若明儿个姑娘亲自去瞧瞧?”
妙玉应下,思量著又道:“可问过僧尼了?”
清梵说道:“除去智能儿与碧痕,旁的都说无可无不可。”
这话问的自然是来日迁了庵堂,其余女尼可要跟隨。
妙玉便道:“那就隨她们。”
清梵应下。妙玉又忍著滋味勉强吃用了一些,便吩咐清梵撤下。
此时业已入夜,清梵打了水来,伺候著妙玉洗漱罢,便为其铺了被褥。
待到了二更天,妙玉撂下书卷早早入睡。谁知方才睡下,前头便有女尼惊呼:“走水啦!”
妙玉正似睡非睡之际,闻声立时惊醒。清梵紧忙起身为其披了衣裳,旋即快步去正院儿观量。
过得半晌,清梵唬了脸儿迴转,说道:“姑娘,侧殿走了水,一眾人等都乱了手脚。”
妙玉嗔怪道:“好端端的怎地走了水?定是值夜的不小心打翻了灯油!”当下裹紧衣裳领了清梵便往大殿方向寻来。
临出门之际,清梵蹙眉扭头瞧了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妙玉就催促道:“你还等什么?还不隨我去唤人灭火!”
清梵赶忙应下,隨著妙玉往正院儿而去。
却不料二人才离了跨院,便有两条黑影翻墙入內,悄然摸进了跨院正房里。
却说妙玉一来,眾人立时有了主心骨,也不消妙玉吩咐,两个婆子连带清梵四下呼喝,又有智能儿、碧痕帮衬,眾女尼兼祧手提,可算將侧殿的火势灭了。
妙玉又寻值夜女尼问责,那女尼只哭道:“我也不知为何,方才迷糊得紧,不觉便睡了过去。”
妙玉心下厌嫌,只当其是个马虎的,拿定心思来日只领了智能儿与碧痕去新落脚处。
临近子时,妙玉方才迴转跨院安置。谁知才进跨院,清梵瞧著大敞四开的房门,立时惊呼一声儿。
妙玉也觉不对,赶忙叫了两个婆子来,又有智能儿、碧痕提了扁担、哨棒,战战兢兢寻进屋里,却见內中翻腾得极为凌乱,却无半个人影儿。
清梵眼见並无贼人,赶忙到得臥房里找寻,须臾便叫道:“姑娘,东……东西都没了!”
妙玉只觉天旋地转,亏得智能儿搀扶方才不曾跌了去。待回过神来,撇开智能儿便跑进了內中。便见两个箱笼敞开著,內中早已空空如也。
妙玉瞠目,不知所措。这会子方才后知后觉,此番是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
两个婆子也慌了手脚,一个道:“贼人定没跑远,赶紧四下找找,说不得便藏在庵里!”
另一个道:“那火定是贼人放的,以有心算无心,只怕这会子早就跑远了,我看还是报官吧!”
二人爭执不下,只得寻妙玉来拿主意。妙玉这会子心若死灰,哪里还有主意?
她心下暗忖,便是要报官,也须得明日了。当下便將眾人遣散,又留了两个婆子守在屋中。隨即打发清梵四下翻腾,这一翻不要紧,非但是那些珍玩,便是此前余下来的上千两银票也不见了踪影。
妙玉顿时心若死灰,寻了清梵一盘算,一行人等竟只剩下百余两银钱。这些银钱莫说是买下一处庵堂了,只怕连日常用度都撑不了几个月。
妙玉心下既懊悔又后怕,偏她是个不服气的,心下暗忖,待她来日行走权贵之间,自会有人大把大把的奉上银钱。
清梵观量其神色,好半晌才道:“姑娘……要不,要不还是回荣国府吧。好生与太太道个恼,说不得就——”
话没说完,妙玉便瞪视过来,道:“你知道什么?”
清梵瘪嘴道:“便是太太那边厢说不过去,求了远大爷总能援手一二……还有邢姑娘——”
“住口!”妙玉面色铁青。前一回她低头求了邢岫烟,心下就老大不自在。如今逃脱樊笼,哪里还有脸面再去央求?再说,那岂不是让邢岫烟瞧了自个儿笑话儿?
妙玉咬牙运气道:“明儿一早报官,往后……往后……”
往后如何,妙玉不曾说,盖因她如今也迷茫不已。
一夜辗转反侧,翌日一早儿,两个婆子便去报了官。
这等庶务,妙玉自是不管的,只任凭两个婆子与官差答对。她躲在后头禪房里胡乱思忖,谁知过得半晌,便有清梵咬著下唇来寻。
妙玉就道:“官差可走了?”
清梵摇了摇头,道:“姑娘,韩嬤嬤说……总要预备一些茶水银子。”
妙玉並非真箇儿不通人情世故,只是性子太过孤高,不屑於与凡夫俗子讲人情世故。闻言便蹙眉道:“可说了要多少银钱?”
清梵咬著下唇道:“怕是要二十两。”
妙玉顿时一怔,清梵又道:“不过……韩嬤嬤说,除非官面儿上寻了人请託,不然那些物件儿大抵是寻不回来了。”
妙玉立时恼了,道:“既寻不回来,官差还有脸要茶水银子?”
清梵道:“韩嬤嬤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若不给些茶水银子,只怕官差便要生事呢。”
妙玉好一阵无语,只得打发清梵往前头送了二十两银子去。
清梵才走,便有智能儿来寻。
待进得內中,便与妙玉道:“姑……住持,庵中米粮已不够三日之用,师姐们让我来问问住持如何採买。”顿了顿,又道:“另则,侧殿烧了一半,只怕修葺起来也要银子。”
妙玉道:“米粮之事,只管去寻清梵。至於侧殿……且留著吧。”
她心下想著,左右地契不在自个儿手中,这修葺自然不会落在自个儿头上。
答对了智能儿,还不等妙玉静下心来,前头又出了事儿。吵嚷喧闹之声,便是在跨院里也听得真切。
少一时便有清梵哭丧著脸儿来寻,道:“姑娘,不好啦!有个卢员外拿了地契领著家丁寻来,说此地已为其所有,要咱们三日之內尽数搬离。另则,侧殿烧了大半,那卢员外还要咱们赔付银钱呢。”
妙玉气得浑身哆嗦,起身铁青著脸儿道:“那侧殿又不是我烧的,凭什么要我赔?”
清梵咬著下唇不言语,只瞧著妙玉。那意思是,眾女尼都没银钱,还称妙玉为住持,可不就要妙玉来赔?
妙玉又不是傻的,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当下嘆息一声儿,再也扮不得高人,只好与清梵往前头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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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陈斯远品评过眾金釵诗词,虽逐个都赞了,心下却也分了高下。黛玉才情卓著,自是头一等的。让陈斯远惊奇的是,那薛小妹才情不让宝姐姐,二者竟难分伯仲。
惊奇之余,便有芸香送了帖子。
陈斯远过问一嘴,芸香只道有僕役打后门儿送来的。陈斯远铺展开扫量一眼,立时收拢了——此番却是薛姨妈来信相邀。
算算二人好些时日不曾亲近,陈斯远自是心猿意马。当下读书半日,晌午时推说与友人宴饮,偷偷摸摸便去了大格子巷。
那薛姨妈早就来了,二人小別重逢,自是好一番繾綣缠绵。待亲热过后,薛姨妈便说起正事儿道:“你得空往梅翰林家中去一趟,万万不可让琴丫头的婚事成了!”
陈斯远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儿?”
薛姨妈翻了个白眼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有了梅翰林做靠山,那皇商的差事岂不是要落到二房头上?”
所以女子有了权势最容易小性儿,薛姨妈此举颇有『寧与友邦、不予家奴』的意思。
陈斯远便笑著道:“我与梅冲諳熟,先前此人几次三番推拒婚事……错非梅翰林含糊其辞,只怕这婚事早就作罢了。”顿了顿,又问道:“那二房的银钱……”
薛姨妈道:“我只说留在帐面上,等年底归拢了再算给他!”
薛姨妈没说到底多少银子,可瞧著其肉疼的模样,想来最起码也要二、三万银子。陈斯远好生安抚一通,薛姨妈记掛薛蟠又闹事,急急忙忙便回了老宅。
陈斯远眼看天色不早,施施然迴转荣国府,谁知甫一进得清堂茅舍,便见篆儿瘪了嘴正与红玉说道著什么。
见了陈斯远,那篆儿立时得了主心骨,上前道:“远大爷,你这回可得帮我们姑娘一遭。”
陈斯远讶然道:“表姐出了何事?”
篆儿几次欲言又止,说道:“还请远大爷移步。”
当下二人进了內中,篆儿这才说將起来。却是下晌时清梵又登门央求,只道妙玉並无银钱傍身,求邢岫烟帮衬。
邢岫烟推却不过,便將手头的银钱凑了凑,送了那清梵五十两银子。
陈斯远听得云山雾罩,暗忖那妙玉就算断尾求生,手头总有个两万左右的財货,这才几日便又来求邢岫烟?
正纳罕间,外间红玉道:“表姑娘来了。”
陈斯远紧忙起身来迎,便见邢岫烟蹙眉入內,显是朝陈斯远略略点头,隨即瞧著篆儿道:“多嘴!谁让你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