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突击阿卡普尔科(1/2)

第549章 突击阿卡普尔科

1642年10月16日,阿卡普尔科港,圣玛丽炮台。

“啊!”

一声嘶哑的、掺杂著无尽痛苦与恐惧的哀嚎戛然而止。

毛髮禄端著还在滴血的刺刀,胸膛剧烈起伏著,粗重的喘息声盖过了周遭的一切喧囂。

他瞪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著面前这个已经不再动弹的身影。

那是一名年轻的西班牙士兵,可能还不到二十岁,脸上混杂著硝烟、泪水和泥土,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最终凝固的绝望。

他那身原本鲜艷的军服此刻沾满了泥污和正不断洇开的深色血渍。

他刚才还在用带著生硬的汉语哀告、求饶,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但这一切现在都失去了意义。

刺刀冰冷而坚硬的感觉透过木托传递到毛髮禄的手上,但他感觉不到冰冷,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怒火在五臟六腑里翻滚,烧得他喉咙发乾。

他看著那西班牙士兵的身体抽搐了两下,最终彻底不动了。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赤澜五星旗被插上了炮台的最高点,倖存的弟兄们正在清理最后的抵抗,收缴武器。

胜利了。

但他们排,不,他们班,几乎打光了。

毛髮禄的目光越过那具新鲜的尸体,投向不远处一排被临时摆放的遗体。

其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那是他的班长,罗大奎。

仅仅几个小时前,进攻的號角吹响时,一切还不是这样。

毛髮禄还记得班长用力拍打他头盔的那一下,掌心粗糙得像砂纸,还有那带著浓重山东口音的大嗓门:“毛崽,跟紧了!打仗的时候,別特么东张西望,炮子可不认人!拿下这狗日的炮台,晚上说不定有酒喝!”

那时,他们刚刚从那条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悬崖小道中钻出来时,所有人都快散架了。

但他们还是以最为坚决的姿態,向港口炮台发起了衝锋。

两天!

那条地图上標註仅七八公里的山崖小道,他们足足走了两天!

没有热水,没有热饭,只有硬得能崩掉牙的饼子和腻人反胃的罐头。

汗水把军服浸透又捂干,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碱,浑身都是被蚊虫叮咬和荆棘划出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但没人抱怨,因为他们是新华陆军第一混成营,不仅序列號排第一,战斗力和意志力也是排第一。

阿卡普尔科就在眼前,但它不像瓜达拉哈拉,更不像班德拉斯谷。

这鬼地方,真他娘的硬!

海军的那几条破船——毛髮禄觉得那艘新来的“海苍號”挺威风,但在班长嘴里也就是一艘“稍微像样点的破船”--根本不敢靠太近,因为港口的炮台像刺蝟一样,不断喷吐著火舌和死亡。

炮弹呼啸著砸过来,掀起冲天水柱,仿佛將整个海湾都搅动起来。

既然海军啃不动港口炮台,那么只能依赖於他们陆军从港口侧后方发起进攻。

於是,两天前,他们第一混成营和第四混成营八百余官兵乘坐数艘运输船,在位於阿卡普尔科港东南八公里的一处隱蔽滩涂发起登陆行动,准备从后方解决西班牙人的炮台。

不得不说,他们的登陆点条件极为糟糕,不仅海况很差,在海风搅动下,不时掀起数米高的海浪,而且登陆场只有一块约五百平米大的沙滩,两侧皆是陡峭山崖。

要是西班牙人於此设防,哪怕在山崖上仅部署一门火炮,他们也休想上岸。

所幸,情报参谋们的选的地方还算隱蔽,周边皆是荒野,更无大道通行,西班牙人不可能在岸上设伏,这才得以让新华官兵们乘坐小艇顺利完成登陆行动。

不过,囿於登陆点的糟糕条件,他们无法將火炮带上岸,这对进攻港口炮台可能是个艰难的考验。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手里的火枪、掷弹兵的炸弹,以及官兵们一股不要命的狠劲上。

他们所走的路,哦,那不应该称之为路,准確地说,是一条印第安人狩猎所蹚出的山崖小道。

毛髮禄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连同他爹娘老子几辈子加起来受的累,恐怕都比不上在这条“路”上爬的这两天。

这他娘的也能叫路?

嚮导山猫,是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像饿狼一样锐利的印第安人,管这叫“狩猎小道”。

在毛髮禄看来,这根本就是山神爷脸上的一道皱褶,是给山羊和猴子走的,绝不是给人,更不是给他们这支几千人的军队走的。

它窄得嚇人,大部分地段,只能容一个人侧著身子,紧贴著冰冷的、长满湿滑苔蘚的岩壁,一点点往前挪。

肩膀上沉重的步枪和背包,时不时就和凹凸不平的岩石摩擦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脚下所谓的路,不过是岩石缝隙里被踩实了一点的泥土,布满了鬆动碎石。

一侧就是让人头晕目眩的深渊和海水,云雾在脚下繚绕,只有阵阵阴冷的风呜咽著往上吹,像地下的小鬼,伸出来的舌头舔舐著他们的裤腿,再试图把他们拽下去见阎王老爷。

“不要往下看!”班长罗大奎不断地低吼:“都他妈给老子往前看!盯著前面人的后脑勺!谁往下瞅,腿肚子转筋掉了下去,老子可不下去捞你!”

话虽糙,理却对。

毛髮禄试过一次,只多瞥了几眼,就觉得整个山谷都在旋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真的一头栽下去,幸亏身后的弟兄死死拽住了他的背包带。

很多时候,他们根本不是在走,而是在爬。

需要手脚並用,手指死死抠进岩石缝隙里,脚尖寻找著任何一点微小的凸起,像壁虎一样把自己贴在崖壁上。

不断有碎石被前面的人踩落,哗啦啦地滚下去,好久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只有一连串让人心悸的迴响。

“小心!抓紧!”

“这边!这边有个坎!”

“慢点慢点,这段太滑了!”

带著压抑而又紧张喘息的提醒声在队伍中断断续续地传递。

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每一次迈步,每一次换手,都关乎生死。

汗水糊住了眼睛,火辣辣的,却不敢鬆手去擦。

军服早就被汗水、露水和岩壁的潮气彻底浸透,紧紧裹在身上,又冷又黏,极其难受。

疲惫和紧张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啃噬著他们的体力与意志。

肩膀被背包带和步枪背带勒得生疼,仿佛要陷进骨头里。

小腿肚子也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用力,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並且不住地打著颤。

所有人像一只沉默的在垂直绝壁上艰难蠕行的小蚂蚁,每个人能依靠的,只有前面那个弟兄的背影,和身后那个弟兄可能伸出的援手。

跌倒、滑倒时有发生,也有兄弟意外坠入山谷,伴之悽厉的惨呼,让人心中胆寒。

毛髮禄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骂娘,骂这鬼地方,骂这该死的战爭,骂那些把炮台修得那么结实的西班牙人。

但他更怕,怕自己一脚踩空,怕前面的人失手,怕还没看到敌人就莫名其妙地死在这条见鬼的路上。

他还没娶媳妇,还没给自己的毛家老祖宗留下血脉,可不能这般摔死在山崖上。

他不时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不远处的班长罗大奎,他的背影依旧宽阔,但动作也明显透著沉重和谨慎。

他甚至能看到班长后颈上亮晶晶的汗水和紧绷的肌肉线条,以及腿肚子的微微颤抖。

狗日的,连班长这样混不吝的汉子都如此害怕,可见这路有多么凶险。

当最后一段令人窒息的悬崖小道被甩在身后,眼前骤然开阔时,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阿卡普尔科港就在前面!

那些將他们阻挡在港口外的数座炮台,赫然矗立在侧下方!

甚至能隱约看到炮位后面西班牙守军忙碌跑动的身影和那面討厌的红色斜十字旗(勃艮第十字旗)。

海风迎面吹来,不再是崖壁上那阴冷的气息,而是裹挟著浓烈硝烟味、海水咸腥和一丝……一丝城市气息的热风。

这种转换太过突然,让毛髮禄的大脑几乎宕机了片刻。

他们就像一群孙猴子悄无声息从山林里躥出来,突然出现在了敌人最没有防备的侧腹。

他能清晰地看到,最近的一座炮台(后来他知道那叫圣菲利佩炮台)后方,几个正在搬运炮弹的西班牙士兵无意中抬头望来,脸上的表情从漫不经心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大馒头,手里的炮弹“咚”地一声砸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一片寂静,似乎就连海面上传来的炮声都停顿了一瞬。

就是现在!

“兄弟们!”

“杀过去!”

他们的营长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嘶哑变形,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根本没有时间整理什么连纵队、横队了!

甚至没有时间让气喘吁吁的兄弟们缓上一口气!

“杀!”

积蓄了两天的疲惫、压抑、恐惧和对战斗的渴望,在这一刻彻底转化为最原始的杀戮衝动。

所有人,不论是长官,还是士兵,根本不顾什么阵型,端著上了刺刀的火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朝著下方的炮台蜂拥衝去。

坡度很陡,很多人几乎是连跑带跳,甚至连滚带爬,借著下冲的势头,疯狂地扑向敌方目標。

跑在最前面的,是那数十名膀大腰圆的掷弹兵,他们身上掛著沉重的皮质弹袋,里面装著一颗颗黑乎乎的、比拳头还大的铁皮罐炸弹,悍勇无比地冲向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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