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宋煊的传说(2/2)
宋朝派遣梅询来辽国,他们之间多有唱和之作。
而且屡次受到梅询的夸奖,自此当上翰林学土。
此时杨信便是来拜访好友梅询(梅香竇臭那位)。
梅询见杨信来了,自是热情招待。
杨信便开始吹嘘起在东京城听到宋煊的传言,以及他作为副使接待大辽的使者之事。
梅询因寇准受到牵连,如今也总算是回到了中央,任给事中、知审官院。
因为宋煊判王齐雄死刑的案子,他正巧是知道的。
对於宋煊,梅询以前也是听闻过的,毕竟竇臭就是因他而死。
可是那个时候梅询还在外地为官,没有心思关注。
“宋状元是难得的人才。”
梅询也端起酒杯笑了笑:“他的治民手段,老夫拍马怕是都赶不上的。”
杨佶不解。
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梅询是一个相当有本事的人,出身大族,而且门生部属在朝堂为高官的也有不少。
他不应该如此吹捧一个晚辈啊!
尤其是宋煊还不是他的学生。
在杨看来,这种师徒关係,在大宋应该更加被看重的。
没有师承关係,还要拉他吗?
“还望梅昌言解惑。”
梅询看著是读书人。
可他对於战事十分的感兴趣,是个激进派,也喜欢结识豪杰。
他对於曹利用等武夫並不排斥。
现在宋煊竟然也是这样的人,梅询如何能够不对他多加吹捧?
大宋最好多有像宋煊这样的后辈出现,免得周遭总是有其余族群来犯边。
梅询就简单的说了一下宋煊的为人,不畏权贵之类的,也不会巴结权贵。
他结亲根本就不看你是不是宰相,而是想要挑选入自己眼缘的夫人。
如此瀟洒快活之人,梅询是相当的欣赏。
一旁的侄子梅尧臣已经从应天书院游学回来。
他本打算前往西京,但是收到叔父书信后,又在南京待了数日,才刚刚返回东京城。
此时他总觉得眼前这个辽人在有意无意的打探宋状元的消息。
不过自家叔父也不是蠢笨之人,梅尧臣索性就没有出声提醒,而是在一旁倒茶陪坐。
杨信其实在来访之前,已经找了閒汉打探过宋煊的消息。
但是民间传闻,总归是会有些夸大,混杂了百姓喜欢的一些谣言,添油加醋的一起传播。
所以並不真实。
杨信此时听著老熟人梅询的话,他觉得与街边閒汉所说的並无太大的差別。
莫不是宋煊当真是有此能耐?
传言並没有被过分夸大!
杨信也是配合的点头,又听梅询问道:
“宋状元既为副使,想必你今日已经见过他的风采了。”
“那正叔,你觉得宋状元与我说的有差別吗?”
“倒是不敢欺瞒。”
杨信先是拱拱手道:
“梅昌言所言倒是有所美化,我见到的宋状元,兴许是与他岳父待的时间久了,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哈哈哈。”
梅询乐不可支,宋煊他本来就是一个天才。
若是低三下四的跟你们这些契丹人说话,你们就不怕他是在给你们挖坑?
梅尧臣嘴角微微上扬。
宋煊给他的观感刚开始其实也是有些础础逼人的。
可是熟悉之后自己才发现,人家就是有本事,隨意展露出来的见识是你不曾知道的,所以才会觉得他础础逼人。
“梅昌言,何故发笑?”
“我笑你。”
梅询又把话咽了回去。
毕竟如今他不是使者,若是因为自己说了一些话给宋煊带来麻烦,得不偿失了。
杨信眼里露出疑色,又听道:“我笑你没把话说全。”
“宋状元的言行可谓是温文尔雅,除非你惹到他了,是也不是?”
杨信无奈的笑了笑:
“倒不是我,而是耶律宗福,一下子我的荷包就扁了,本想著要去樊楼好好大吃大喝一顿的。”
就这种中原手艺,杨信这些人还是很喜欢的。
契丹人是游牧民族,许多事都带著狂野的意味,食物也是如此,不如南人更加精细。
“哦?”梅询来了兴趣:
“说来听一听。”
杨信也觉得此事瞒不住,有宋煊他岳父等人在,就算宋煊不主动宣扬,这件事也会传播开来的。
索性卖给梅询一个人情,一五一十的就说了全过程。
梅询摸著鬍鬚静静的听著。
他发现宋煊当真是乾的好啊!
既打击了这帮契丹人的囂张气焰,还让他们有苦难言,最为绝妙的是做人留一线,没有赶尽杀绝。
如今两方为兄弟之国,若是因为这点小事闹的不愉快,那才是得不偿失的。
“宋状元还是有分寸的。”
梅询评价了一句,杨信也认同。
毕竟人家是真的给留了体面。
况且点小钱,就能在大宋京师內留下自己的名字,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他们那些契丹人是不会理解这种文字价值的。
待到人走后,梅询询问侄儿的看法。
梅尧臣直接说宋煊为人实在是太客气了,这帮契丹人不会感恩的,反倒会觉得软弱。
毕竟杨信等虽然出仕辽国,可是他们是汉人学习的还是儒家。
契丹人可不这样想的。
梅询点点头,契丹人所思所想与我中原人士確实大不相同。
“倒是宋状元那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而得之让我极其佩服,他果然在这方面远远强於我。”
梅尧臣作为宋诗的开山鼻祖,对於宋煊的才华那是真的服了。
“哈哈哈。”
梅询大笑几声:“你去应天书院游学,感觉如何?”
“强。”
梅尧臣觉得大宋许多科举种子都去应天书院学习了。
许多人都强的一塌糊涂,他这个“中途輟学”之人根本就比不过。
家里穷,所以乡试没中后,梅尧臣就不读书了,跟著他叔父混了。
“既然你不打算继续科举了,那我就向朝廷举荐你。”
梅询是有恩荫的名额,他也没儿子,让侄儿早点踏入官场歷练也好。
“全凭叔父做主。”
梅尧臣微微行礼,他也想要进入官场,像宋煊那样早点做出一番成绩来。
“嗯。”梅询点点头:
“既然你要当官了,也该成家了,我好友谢涛,晚我三年中进士,他还有个小女儿,待到你的官职下来之前,就先把婚事给定下来。”
“大家正好都在东京城,来往也颇为方便,如此我也算对得起你爹,不必在泉下总是担忧你了。”
梅尧臣感动的无以復加,连忙行礼。
耶律和尚带著书信直接离开使馆,奔著大辽南京而去。
三天。
只有三天的时间。
耶律庶成不知道都有谁会惦记这个国宝,但是他可以肯定到时候拍卖会上定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正使耶律狗儿是孟父房出身,他希望耶律狗儿不知道这个消息。
最好不要去参加这个拍卖会。
耶律庶成这才轻微鬆了口气,打算明日前往书店,去看一看有关医学方面的书籍。
因为大辽皇帝耶律隆绪有了消渴症,但是辽国的巫医不能治,只能来中原这边暗中探寻一二。
特別是这种事关皇帝的病症,辽国人肯定不能大张旗鼓的来找宋人帮忙。
万一他们起了异样的心思怎么办?
而宋朝就算是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的。
万一没给他们治好,反倒是给了辽国起兵的藉口。
属於是猜疑链完美闭环了。
耶律宗福与萧匹敌意兴阑珊的回来。
毕竟在大宋没有得到特殊优待,著实是让他们两个心里有些不舒服。
“耶律宗福,萧匹敌你们逛盪回来了?”
正在门口张望的耶律庶成颇有些心虚先打招呼。
“嗯。”
耶律宗福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意:“你与宋十二聊的如何?”
“不错。”
耶律庶成也是客套的回应了一句:“他对不少问题都挺有真知灼见的。”
西夏人有称帝的意图,也都被他给写在信上,一同被送回去了。
“哦。”
耶律宗福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进了使馆的大门。
倒是萧匹敌警了耶律庶成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耶律和尚那个跟屁虫为什么没有跟在他的身边。
不过耶律和尚嗜酒的习惯他们都清楚,兴许在外面喝大了不肯跟他回来。
在大宋只要不死人,这些契丹人有钱在外面过夜,那也是正常的很。
杨信则是回来匯报有关宋国的一些情报,还有宋煊的所作所为。
吕德懋听完后眉头微挑,他著实没想到宋煊在大宋京师內,行事竟然如此疯狂!
在他看来,宋煊的许多事都可以称之为“出格”。
“此子少年得志,竟然行事这般狂妄?”
耶律狗儿倒是没想到宋煊都敢得罪大宋宗室之人,这在辽国是没法想像的。
“难道曹利用也不会管教他这个女婿吗?”
吕德懋却不这么样看,宋煊做事自有他的一套章程。
若真是少年得志,就变得异常狂妄,绝对做不出来如此之事来。
可以说这样的人,正是吕德懋所想像当中的接班人。
那也就是耶律宗福將来成长的方向。
结果竟然是出现在了大宋。
“南相,这一例例事项加在一起,根本就挑不出来宋煊的错漏之处,这才是最需要我们应该注意的。”
“哪里都没有错漏?”
“对,没有错漏之处。”
吕德懋与耶律狗儿解释了一下,宋辽两国体制不同。
那在某些方面的处置方法自然是大不相同。
“首先大宋对於宗室防范很严,宋煊训斥宗室子根本就不会受到惩罚。”
“至於他殴打大宋皇太后的姻亲,既然朝廷都没有给他训斥,那就是有理有据的。”
“像宋朝都会遏制外戚这么一个关係,不像大辽任人唯亲。”
耶律狗儿突然想起韩德让大力推行科举。
难不成我大辽今后也要有这类人出现?
这种损害他们契丹贵族的事,耶律狗儿是无法接受的。
“其实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宋煊头铁一般都能做到。”
杨信倒是认为宋煊他很会帮助自己养名望,越是敢於得罪这些人,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就会越发的高大。
不愧是能连中三元之人,在这份心机上,杨信自愧不如。
“单是宋煊賑灾这件事,就足以见识到他的真本事了。”
听著杨信的话,吕德懋也是轻微頜首。
確实如此,大辽也会遇到灾年,但是从来都没有过宋煊这样的处理办法。
“若是我大辽能够效仿,兴许燕云十六州的百姓的心,就更会在我大辽了。”
杨信目光灼灼的望著吕德懋,这个法子当真不错。
若是能够效仿,怕是会尽收燕云十六州百姓之心,他们再无南望的心思了。
至今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对於大辽都有著极强的统战价值。
因为这部分百姓,是在名义上拥有双重国籍的。
辽太宗为了招人来种田,直接免除了十年的赋税。
吕德懋没出声附和。
因为大辽自有国情在。
就算真出现乾旱或者洪水之类的灾祸,朝廷也只会减免税赋,绝对不会像宋煊这样把铜钱白的散给他们的。
因为大辽对於灾民做出最大的让步,那就是收穫的粮食对半分。
不交税,那是不行的。
辽国通过对汉儿地主士大夫的统战成功,再加上对於燕云十六州的优待政策。
让现在的大辽南京在册人口都超出了四十万户,已经可以媲美盛唐时期幽州的人口了。
最重要的是韩德让的成功,让一部分汉人想要把辽国高度汉化,更加平等的对待汉人。
甚至他们想要让燕云十六州汉人百姓的生活水平,远超大宋百姓的想法。
如此一来,即使大宋再来攻伐,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也不会支持大宋的。
但是吕德懋却没有这种想法,此乃水中望月,根本就无法实现的目標。
契丹人对於汉人的歧视,一直都是存在的。
终辽一朝都没有消失,只是轻重程度的区別。
吕德懋认为现在是大辽对汉儿最好的时代,因为当今陛下终於在理论上汉人可以与契丹人平等的商议军国大计。
以往都是不会发生的事。
至於科举这个手段虽然经常举行,但是在大辽的政治当真並不重要。
大辽可是完美的继承了“世选官”,一辈传一辈。
科举就是个选拔少数汉人补充政权的需要,拉拢汉人人心的工具,让他们在基层干活,哪有几个能位居高位的汉人啊?
就算是吕德懋等他死了,他家族也立即没落了。
辽国都禁止辽人参加科举考试。
整个辽国始末就俩辽人进土,还是人家主动想要去试一试的。
一个是西辽的开国皇帝耶律大石。
另外一个人则是耶律蒲鲁,是耶律庶成的亲侄儿。
他受到耶律庶成的影响,七岁开始学习。
因为热爱学习汉文,不到十年就通经史,耶律蒲鲁心痒难耐去参加科举就考中了。
结果事后被他爹当眾打了二百鞭子。
咱们契丹人哪有当进士的?
咱们不跟这帮臭要饭的爭这个进士的官职。
反正他们一辈子都当不了什么高官。
他爹那也是跟著耶律庶成学习汉文化的,但是在这件事就是不能容忍。
侄儿办的出格的事,耶律庶成对此也颇为无奈。
咱们是学习汉文,是为增长知识,写诗赋提高情操娱乐自己。
可不是为了让你去参加科举跟汉人爭职位的,那確实是没面子的一件事。
契丹人歧视汉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是你汉人主动胡化也不会被认可。
否则耶律宗福也不会有被咒骂殴打的下场。
苏澈出使的时候就感觉十分悲痛,因为辽国许多汉儿都在主动胡化。
可就算你选择主动胡化拥抱大辽,契丹人也不会对你刮目相看的,反倒越发的鄙夷。
你们这种人只配当奴隶,经常被骂十里鼻(奴婢也)。
吕德懋自然不能在耶律狗儿面前与杨信说他心里话。
所以就直接没搭茬,其实他內心是羡慕宋朝的这种体制的。
杨信也是状元出身,他一看吕德懋竟然没出声,便明白是自己过於乐观了。
这种事,除了在较为宽容的大宋能够被允许。
在大辽,怎么可能会存在呢?
“你们说这些也都没用用。”
耶律狗儿才不关心这些个,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拍卖会的事你打听了吗?”
杨信便说了一通坊间传言的那样,但是真宝贝至今都没有人看见,也不知道真假。
他也侧面跟梅询打探了一下,梅询也不清楚此事。
看样子不像是大宋官府举办的,而是刘从德联合宋煊,想要挽回他买粮食赔钱的损失,临时起意。
“没有人见过这宝贝?”
耶律狗儿是带著政治任务来的,现在谁都没见过。
他还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南相不必心忧,我等既然来了,大宋也不著急召见我等,我们正好有时间在东京城逗留数日。”
“既然他们已经放出声来,定然不会无的放矢。”
吕德懋摸著鬍鬚眨巴著眼晴:“我总觉得这件事有几分的不对劲。”
“管什么对劲不对劲的。”
耶律狗儿站起身来:“我们完成陛下的交代才是最主要的事。”
“是。”
他们二人应了一声之后。
耶律狗儿直接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了,他也想要去东京城的夜市逛一逛。
待到再无外人之后,吕德懋让杨信坐下:
“有些话,你不要在契丹人面前说。”
杨信內心深处登时涌出一股无力感,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嘆息:
“我知道了。”
吕德懋也是嘆息一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我们的隱忍也能像韩家那样,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