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灾民还算人吗?(1/2)
第345章 灾民还算人吗?
周玄钦定了画家,去将如今明江府的幸存者都集结起来,不要擅自出城。
但往后明江府发生的种种事件,证明周玄多虑了,那些逃难的人,并不能成片成片的转移……
……
明江府绝大多数的街巷都已成废墟,残垣断瓦,遍地都是。
硕大的城市,弥漫着焦土味,偶尔还有骨肉烧得臭掉的味道,府衙、善德会还幸存的人,有些职业道德尚存,自发的集结,三五成群的去调查如今的幸存者的大概数目,
稍稍调查,便调查不下去了,有些街巷,年久失修,又加上通道狭窄,祆火一降,点燃了道口,火势起得又快,一条巷子数百口子人,能侥幸逃生的,不过十几人而已。
满目苍夷,使那些调查人员心生悲怆,不由自主便坐地大哭、嚎啕起来……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处于悲伤、无助的状态,至少藏进山里的一些有钱人,他们大多数很镇定。
和那些平头老百姓不一样,老百姓本来生活就过得拮据,偶尔有那么一点点存款,也不会存在银行里,基本都跟藏宝贝似的,有的藏在地板内,还生怕被贼惦记,专门用床脚压住那块藏钱的地板;有的把存款藏在油纸包里,用米缸压住,不一而足,
这些手段,用来防盗,很是不错,但却不防火——火势一起,要想把存款找出来,那得是翻箱倒柜,四处寻摸,过程繁琐,往往是没把存款翻找出来,火便烧上来了,无奈,为了保命,只能放弃存款。
所以,那些平头老百姓,被一把大火烧得是倾家荡产,无钱无物……
但有钱人就有后手了,他们有将大笔的钱存银行的习惯,而且在明江府洪波之后,多数的有钱人,便觉得世道有些不太平,便将大额存单都放在贴身衣物之中,随身携带,这下子,这些大额存单,还真有了大用处……
……
潘永富便是明江府幸存的有钱人之一,潘记粉行的大掌柜,
他带着大小老婆、一双成年儿女,在祆火平息之后,便躲进了附近的山里。
当听到游神司用灯笼放话,明江府已经转危为安之后,他们一家人,便大呼庆幸,同时出了深山,
家里的别墅已经烧成了炭架子,住处没了,但他却不心急,房子烧没了就烧没了,细软化成了灰烬,也就化成了灰烬,对于他来说,伤筋,却不动骨。
他拍着贴身衣物的口袋,信誓旦旦的说道:“金,哭个球啊,小家子气,有存单在怀里,咱们就还有活路,走,跟我走。”
大老婆刘金询问道:“老潘,去哪儿啊?”
“把存单换成钱。”
“这把火烧下来,那些银行怕是都烧没了。”刘金说道。
“明江府的烧没了,别的州府也烧没了?咱们搭火车,去荆川府,咱们的存单,是井国发展银行的,这么大的银行,荆川府也有分行。”
潘永富又说:“到了荆川府,咱们把钱兑出来,再置办些产业,摇身一变,咱们啊,还是富裕人家,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那咱们就启程。”
一家人,便相扶相搀着,马不停蹄的去往了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前,逃难的人已经是乌泱一片,人头挤人头,有和潘永富一般的有钱人,当然,也有烧得身无长物,明江府又没了住处,想出城去谋生路的穷人。
大家都在等,
等一列出城的火车。
“有没有火车哟?别是那些列车员,都被大火烧死了哟?”
“有,有,我听老钱讲,不久前,还有一辆去荆川府的火车,搭了不少人出城了。”
“那现在还没来?”
“再等等吧,等等就有了。”
明江府与诸多府城相邻,但去黄原府,大多数时候要走水路,水路宽阔,相传水匪也多,要是走水路过去,少不了要吃水匪的板刀面、馄饨面……
去平水府,也能去,但也得等火车,不过平水府与明江府之间的火车,向来就车次少,只有去荆川府,列次多。
潘永富扎在人堆里,不断的拾人牙慧,听着各路亦真亦假的消息,但有一点,他甭管听得多认真,多仔细,也不忘记用手摁住贴身的口袋,那几张大额的存单,便是他一家人的身家性命。
终于,
随着一阵响亮的汽笛声传来,人群开始嘈杂。
“来火车嘞,来火车嘞……”
“是去荆川府的车,去荆川府的。”
“你们别挤我,老子头都挤掉了。”
人群在站台上,如同蚂蚁一般的攒动着,终于,车停,门开,
门一开,便是火铳的声音。
“嘭!”
响亮的开枪,铳孔的硝烟将开枪人都笼罩了起来。
听到铳声,当即人群都不敢大声讲话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寿衣的老人,走了出来,手持一尊纸幡,边摇晃边说道:“荆川府听闻明江府有难,派专列来接明江府的难民去荆川。”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还是荆川府的人好哦。”
“大爷,明江府百姓对您们是感恩戴德……”
有了那纸幡老人的笃定话语,众人跟吃了定心丸似的,纷纷拍起了马匹,
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男人,低着腰,便要往车门里挤,他离火车最近,刚到门口,纸幡老人便将他拦住了,问道:“可有存单?”
“什么存单?”
“银行的存单?”
“我穷头老百姓,哪有那玩意儿?”
“那你上个什么车?滚一边儿去。”
纸幡老人当即便一脚将那年轻男人踹下了月台,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也跌在了铁轨上,后脑磕破,将头磕出血来,嗷嗷大哭。
男人很恼火,爬上去要找纸幡老人出气,结果被那火铳男人,朝着胸口便是一铳……轰!
血洞大开,年轻男人当即倒地,血流不止,已经没有了吐出来的气。
当即人群开始骚动了。
纸幡老人冷笑道:“荆川府不养闲人,这趟火车,收费的,票钱,一万块,只收存单——想上车的,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口袋,有没有那三斤票子。”
“乱闯火车的,与他同样的下场。”
“嘭!”
又是一火铳,对天开枪,这一枪,意味着警告。
“你个狗娘养的……没拿我们当人?”
“荆川府的王八蛋,我草你祖宗。”
“你们都让开一些,你们没钱上车,我有存单,我要上车。”
一个身穿肮脏华服的中年人,戴着金丝眼镜,凑到纸幡老人面前,手里攥着一团纸,打开一看,便是一张存单——数额清清楚楚,一万三千块。
纸幡老人将那存单拿到了手里,仔细瞧了瞧,便心满意足的对火车里的录簿师爷说道:“记下,收了这位老板一万三千块,上车,下车之后,找你余钱。”
那金丝眼镜作了个揖,便进了火车。
纸幡老人又望向了人群,说道:“明江府有钱人多,身上揣着大额存单的人也多,抓紧时间上车,
我可告诉你们,这明江府出事的时候,有一列火车在去平水府的路上,被祆火烧成了废铁,在铁路上横着呢,那条路堵住了,你们只有两条路,一条嘛,便是走水路去黄原府,一条便是搭火车去荆川府,
火车比船坐起来舒服多了,而且水路上的匪徒多,他们要的价格,可是我们的好几倍呢。”
“抓紧时间上车。”
不多时,又有十来个有钱人,也交了钱,上了车,潘永富也在其中,他亮出了大额存单,跟纸幡老人商谈着价格,以单人九千块的价格,把自己大小老婆、儿女,都弄上了车。
“姓什么?”老人问道。
“姓潘。”
“师爷,记下了,收了潘老板六万块存单。”
一阵唱诺后,纸幡老人对潘永富抖了抖袖袍,说了句:“潘爷,请上车。”
家人多,给的钱就多,老人也对潘永富行了礼——面对贵客,多少要讲点礼仪。
“唉,多谢多谢。”
潘永富便带着家里人上车,忽然,一个年轻人,猛的扑了上来,抱住了潘永富的大腿,说道:“潘二伯,我是大民,你也带我上车吧。”
潘永富低头一看,瞧清楚了年轻人的长相后,便认了出来,是自己的远房后辈,血缘关系不算近,但平日里多有走动。
“明江府这两天怕是要闹饥荒,不离开这座城,怕要饿死在里面嘞,二伯,你行行好,带我走吧。”
一旁的纸幡老人目光贪婪,上去一个人,便是九千块的人头税,他巴不得这大民能上火车,
但潘永富终究是眼底闪过了一抹愧色,强行挣开了大民的双手,朝着车里快步走去,边走边说:“你不是大民,大民已经烧死了,他已经烧死了。”
“二伯,带我走吧……”
大民一时间上头了,起身就要往火车里冲,却被老人手里的纸幡布条,将脖子紧紧的箍住。
顿时,大民一张脸紫红,青筋暴露,脑袋就被箍在车门处,惨不忍睹。
老人一边箍住了大民,一边朝火车里的潘永富说道:“潘老板,这到底是不是你亲戚啊?是的话,你就点个头,我收你八千块,让他上车,如果不是嘛?你也点个头,我直接结果了他……免得在这里嚎啕不停,很是聒躁……”
老人似笑非笑,潘永富却在纠结,他望着大民那紫红的脸,又想起大民每次见他,都喊他二伯,逢年过节家里有客,也是大民去帮忙,
种种回忆闪过之后,
潘永富终于低下了头,狠狠的说道:“不是我亲戚,我不认识。”
“那就是强冲火车,得杀鸡儆猴了。”
老人眼睛里闪过阴毒,开始收紧了布条,要将大民活活勒死……噗……一支羽箭射出,只听“咚”的一声,将那布条射断,
大民终于喘过了气,掐着自己的脖子,在火车门口,像条蠕虫似的,大口大口的呼吸。
“明江府游神司来人了?”
纸幡老人冷笑,凝望着一盏游神灯笼在不远处落降。
夏金手持羽箭,瞧了现场的惨相,以及那个被火铳洞穿的年轻人尸身,冷峻说道:“你是荆川府的夜先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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