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他乡遇故人(2/2)

黑衣年轻人看著那条还真就突然咬了空鉤的蠢鱼,一脸的匪夷所思,“这都行,你还真的是纵横术玩久了,什么局都能做得出来?”

中年人笑了笑,“这才算是勉强起了个头而已,至於最后结果会如何尚未可知,想讽刺我这个玩纵横术的老谋深算,你怕是说话说早了。”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道:“本座要真是想骂你一句老奸巨猾,还用等到现在?先前在兴和洲那一局,你不就已经坐实了?”

两人的身份其实都不需要太过推敲,正是那位被称为“武安君”的青衫文士路春觉,已经从金釵洲时起就一直跟在他身侧的那位魔道祖师爷。

路春觉对於身旁这个傢伙的言辞並未太在意,也没再纠缠所谓的兴和洲那一局是什么意思,只是笑道:“不管我这一路都做了什么事,每一將也都捎带上了你,所以你也不必只说我,真要论起来,你掏钱让那过路书生把故事主角改成楚元宵跟玉釉这个事,手段之卑劣也不比我好多少。”

年轻人笑著摆了摆手,理直气壮道:“你难道没看出来我那徒弟,现在天天都操心著要给他家公子找少夫人?一座还连个名目都没有的饭庄,老板娘的位子都定了好几个了,我这当师父的不得跟徒弟同心同德?”

路春觉闻言笑了笑,侧过头似笑非笑看著年轻人,“想让我说你们师徒確实是一个门里出来的?可人家还没答应要拜你为师吧?”

年轻人表情一滯,但转瞬间又梗著脖子嚷嚷道:“这个天下间,除了那位已故的魔尊,还有谁能在魔道一途上超过本座的?那小傢伙拜本座为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不得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路春觉嗤笑一声,“你倒是不谦虚,也不怕以后被人提刀追著砍,小心徒弟收不成,你那好徒弟还要跟著他家公子一起打死你。”

年轻人再次摆了摆手,笑眯眯道:“他要是真能打得过我这个师父,我这一脉的大好传承岂不就不用愁了?那还怕什么死?死就死唄,谁还能不用死了不成?”

话都能说到这个份上,路春觉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著摇了摇头,转而道:“你从涿鹿州跑出来这么久,不用回去露个面点个卯?小心那几个老头子一气之下先你家徒弟一步来找你的麻烦,禁足个几百年,黄菜都餿了,你还收个屁的徒弟!”

年轻人有些惆悵地蹲在了船头上,轻飘飘如同一叶浮萍,丝毫没有影响到漂浮水中小船平衡,长嘆了一口气,无奈道:“老子不就是修了个魔道吗?混得跟他娘坐牢一样,离家出走还要点卯,真是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路春觉此时已经將眼瞎咬了空鉤的那条鱼放进了鱼篓,此时再次甩竿入湖开始重新钓鱼,闻言挑了挑眉笑道:“你要是真有胆量,不如去临渊学宫门前说这个话,我保证不会拦著你,说不定还能敲锣打鼓帮你拉几个看客过来。”

年轻人闻言瞬间肩膀一垮,满脸愁苦道:“老子要有这个本事,早就占山为王重开第四座一品山门了,还用跟著你在这里看傻鱼?”

路春觉闻言笑著摇了摇头,有些人的这张嘴,恐怕才是他被人看管起来的缘由,什么话都敢说,难怪人家会不放心他肆无忌惮满九洲乱跑。

……

楚元宵一行在荷镇上呆了大半个月才最终离开这座鱼米之乡的偏僻小镇,而那座荷客栈也从此閒置了下来。

那一天的雨中打斗,小镇上的百姓们或多或少还是有人听到了动静的,到后来就是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了。为什么打起来的不一定清楚,但是朝廷的军伍铁骑明晃晃出现在客栈门口,还有人死在了那座小院中这件事,总是瞒不住的。

有些人担心杀了朝廷的官兵这种事会给荷镇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后来的好些天里,有人还曾私下串联,想要將那几个住在荷客栈的外乡人赶走,甚至是连客栈掌柜苏大河一家都赶出小镇。

楚元宵跟余人,还有那被踹了一脚的苏大河,三个人身上的伤势都不清,所以没办法直接离开此地赶路远游,可那些镇民是顾不上这些的,天大地大不如自家的命大,你们惹了官家人,万一事后招灾,朝廷的官军派人来剿灭匪徒连累了荷镇,刀架在脖子上这种事谁都害怕不是。

客栈老板娘每每此时都要出门去,与那些上门来赶人的镇上百姓解释,说官府的事已经解决了,不会有人上门来找麻烦,可群情激愤之下,谁又会认真听你的解释?

被逼无奈的楚元宵几人,最后只能在勉强能下地走路了之后,就各自打点好行装重新赶路,离开荷镇去往外乡。

苏大河一家三口,小孩子苏塽大概是最没有离愁的一个,牵著从小陪他长大的那条老狗,学著楚元宵一样背著那把新得来的木剑,高高兴兴出门去,一路蹦蹦跳跳笑著说以后要闯荡江湖了。

苏大河夫妇则各有心事,一个因为连累丈夫从此远离故乡,所以心怀歉意,一个因为担心妻子心中遗憾太多,所以忧心忡忡,两人明明都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担心言语不当勾起对方的伤心事,到了最后就反倒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各自一腔愁绪离开了一家三口生活了很多年的那座小院,从此再无归乡路。

一行七人走出那座略显偏僻的水乡,又走出了昭阳国的国境,三人有伤在身,所以这一路走得並不快,走走停停山水路,离开昭阳国境之后的眾人才终於各自悄悄鬆了一口气。

看来那位姓卢的宫中貂寺说话不作假,他们这一路確实也没遇上什么出尔反尔的事后追杀,至於以后会不会有事,那就以后再说。

楚元宵一行最终在离开昭阳国,又越过了三国之地后才终於停下了脚步准备分道而行。

楚元宵还要带著余人他们三个满石磯洲撞大运,看看能不能有大缘分遇上那位青帝前辈,就不能再带著苏大河一家,所以在遇上了一座云海间之后,少年人从中支取了一部分钱財交给苏大河,让他们一家三口直接赶路去往最近的跨洲渡口,然后从那边乘船离开石磯洲,去往礼官洲的承云帝国,只要到了陇右凉州盐官镇,楚元宵大概就能保证这一家三口的真正安全,毕竟那里还有个李璟。

大概是因为曾经的同路之谊,楚元宵莫名相信那个傢伙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一家三口只要到达小镇,以陇右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本事,护住三个人不过是小事而已。

背著木剑走江湖的苏塽不太愿意离开楚元宵的远游行列,跟著楚大侠能学剑,学到那一天雨中打斗时,楚大侠一剑破甲的本事,那可是真正厉害的大本事。

楚元宵有些无奈,看了眼苏大河夫妇也有些歉意,那一天只是说了句要教这个孩子几手剑术,最后被逼无奈又在他面前杀了人,结果没想到反倒叫这孩子信上了他是个大侠,豪气干云吃饭不用掏钱的那种…

素娘知道楚元宵的歉意来自何处,却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揪著自家儿子的耳朵离开了眾人,走上了另外一条归乡路,去往楚元宵的家乡。

苏大河看著母子二人缓缓走远,有些犹豫地回过头看了眼楚元宵,“楚兄弟,你这又是救命,又是给盘缠让我们去你的家乡,我这…”

这个朴实汉子此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前也曾出过几天院门,知道外面的人情世故,能遇上这么一个人真的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楚元宵笑著摆了摆手,“苏大哥不用如此,我其实就只是顺手而为,不算帮了多大的忙。”

说著话,他又想了想,从须弥物中掏出纸笔写了一张条子交给苏大河,“你们去到凉州盐官镇之后,若是没钱可以去镇西的云海间,那边会给你们支钱,或者你也是开客栈的,若是掌柜的不麻烦的话,你可以请他给你安排个差事,剩下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苏大河赶忙摆手开始推脱,已经受人恩惠如此之多了,还要让人掏钱再欠人情,这种事不能做。

楚元宵笑著將纸条硬塞给那个朴实汉子,笑道:“路上还是要小心一些,途中儘量不要过多停留,只要进了盐官镇之后就会有人照看你们,也就不怕有人再反悔了。”

最终推脱不过的苏大河,终於还是没在多说什么,正正经经朝著少年人行了个礼,然后便离开了楚元宵一行,去追先走一步的母子两个了。

楚元宵目送三人远走离开视线,消失在远处的山路拐弯处。

“公子,那昭阳国不会半路上…”余人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楚元宵微微呼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那个卢掌印是个聪明人,他敢做这笔买卖就说明了他们那位皇帝应该也不笨,只要弄不死我,他们杀了这三个人只会让我从此惦记上他们,这种买卖很亏本,他们不至於。”

……

光阴如流水,大概又过了三月之后。

山间有座酒肆,有个姓付的女子掌柜提著菜刀站在酒肆门口,指著那个又跑到酒客桌上混酒喝的帐房先生骂道:“杨文沐,你他娘的要是再敢骗酒喝,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那个酒气醺醺的青衣帐房闻言缩了缩脖子,端著酒碗点头哈腰离开那张酒桌,滴溜溜跑到酒肆里头,开始百无聊赖趴在柜檯上翻帐本,手中那碗酒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存著点喝了,要是一口乾完了,翻帐本就不香了。

远处的山道上,有一行四人缓缓从远处慢行而来,很是顺当地坐在了酒肆前的空桌上。

四人中有个背剑又佩刀的少年人,在山道远处就目睹了掌柜的骂帐房那一幕,此刻刚刚坐下,他便张口就喊了一句,“杨帐房,买卖上门了,先来坛顿递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