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换个皇帝如何(2/2)
这让楚元宵有些心情复杂,看著这些人都不免带上了一股敬佩之情,无论他们此刻做的事对不对,但至少有些人仗义执言的那颗心是热的,哪怕是明知要直面一位武神,却依旧不曾有丝毫退却之心,这已比某些人要好出太多了。
草莽仗义为国死,奈何君心似海深,一座燕云当真不堪一战?眼前看来,其实不是,远观那已在龙池洲的岳王府和元嘉剑宗,就更不是。
那位勒马站在小广场边沿处的礼部尚书钟文,大概是收到了某些身后修士的传音信號,所以看著那个只是缓缓喝酒的老人身影,再次冷冷出声,“足下既然非要与我燕云为敌,那今日便不用走了!”
说罢,这位天官大人今夜第二次抬手猛然挥下,但並未说那动手二字。
暗夜之中,影影绰绰,不仅有身负修为的仙家修士,还有那三衙之一的殿前都指挥使司派过来的麾下普通士卒。
楚元宵有些嘆息地摇了摇头,开始了第二次出拳。
小广场上,破空之声此起彼伏,许多人的出手招式,直接在起步那一刻,就隔空朝那个站在最中央的老人身影砸了过去!
楚元宵瞬间从原地消失,酒葫芦已掛在腰间,再现身时已出现在某个穿著皇城司士卒军服的十境武夫身侧,朝著这个试图扮猪吃老虎的傢伙笑了笑,然后一巴掌拍在其肩头,直接卸掉了他的胳膊,脱臼的伤不算大伤,但足以让他先挥不起拳头。
第二招直接砸在那个武圣腰腹处,一拳砸得那个满脸惊骇的武圣侧飞出去,撞到了一大堆战马军卒,引得这片小广场一角处一片混乱。
楚元宵也不看那个暂时起不来身的武圣,而是瞬间再次从原地消失,下一次出现是在某个站在人群外的鹤髮剑修身后。
不过,闪身至此的楚元宵却並未出拳砸人,只是饶有兴致看著对面这个鹤髮童顏的剑修,挑眉笑道:“咱们是不是本该认识?”
剑修高沫有些意外,按在身侧剑柄上的手微微顿了顿,笑道:“如果不是岳王府那位徐將军挡住了我,你跟龙泉渡口间的事,说不定我还能帮帮忙?”
楚元宵嘆了口气,看著那个大剑仙惋惜道:“你倒是想得挺远,眼前的架都还没打完,就已经惦记上了要挑拨离间?这么相信我能离开临安城?”
高沫闻咧了咧嘴角,倒也没否认,只是笑道:“每一个深谋远虑,都该是从这些小小处来的。”
楚元宵闻言也没反驳,还真就认同般点了点头,肯定了一句,“有道理。”,说罢,他又看著那高沫,尤其是他此刻已经按住剑柄没有放开的那把凤鸣剑,再次问道:“闻道?”
高沫笑著摇了摇头,回了一句:“问道。”
“原来如此。”楚元宵看著那高沫点了点头,认真道:“那就还能打!”说著,直接一步拉开拳架,一记冲拳直奔这位十境大剑仙的手腕处砸了过去!
剑修拔出剑和不拔出剑是两个人,武夫当面对阵剑修,阻止对方拔剑是最直接的办法,免得对方拿著手中三尺剑加境界,反过来再欺负人。
大剑仙高沫对此早有所料,所以最开始的招数也不是拔剑,而是抽身暴退,意图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好给自己个机会拔出凤鸣剑。
双方一进一退,很快就顺著那高沫身后的宽阔长街奔出去百丈距离,武夫依旧未能打到那位大剑仙,而那大剑仙也没能拔出剑。
楚元宵猛然脚下一跺,生生止住前冲的架势,放任那十境问道大剑仙后退拔剑,而他自己则是在一身力道惯性將收未收的当口,直接抽身后退,瞬间又回到了人群包围圈之中。
双方此刻对阵其实都有些顾忌,毕竟是在一座三品帝国的京城之內,总还是有普通百姓住在各处的,境界稍高一些的仙家修士一旦放开手脚,就会极容易伤及无辜。
高沫的拔剑速度不可能不快,大剑仙也不是白叫的,但他本身是分身后退,加上楚元宵闪身飞回太过突兀,所以高沫的剑到底是出得慢了一些,即便只是有数的一点点,在上三境眼中也足够了。
等到他拔剑出鞘的那一刻,楚元宵刚好越过那边还在转向的眾人头顶,重新飞进了人群,所以高大剑仙这一剑蓄势就等於是白费了,无处可放。
高沫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提剑闪身再次朝那人群中追去。
楚元宵回到人群中后並未停歇,他基本没有碰那些境界不算高,但有一腔热血的江湖修士,而是专门找那些带著官身的仙家修士。
人群中,在那位天官大人座下战马不远处,有个一脸络腮鬍子的大汉,一身草莽中人不修边幅的宽大衣衫,袒胸露腹,手中还提著一把九环大刀,却苦於自己境界太低,对那个狂妄的老人飞来飞去的本事无可奈何,便一脸沉痛的看著战圈,也是在小心翼翼寻找著出手砍人的机会。
楚元宵只比高沫多了两息回到战圈的机会,在重入战圈的那一刻,再次一拳砸倒了一个身著蟒袍的十境巔峰武夫,想必该是个赵氏中人,蟒袍做工精致,看起来是亲王之尊。
那位赵氏亲王被携带拳劲而来的楚元宵一拳砸得倒飞而出,眼看就要步最开始的那个九境练气士的后尘,但那个方向却刚好是对著那个勒马观战的礼部尚书而去的。
钟文骑在马上观战,但实打实是个没有修为的读书人,眼看一个彪形大汉朝自己砸了过来,他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若被砸中,以他的体格,必死!
楚元宵大概是也不想隨便杀人,所以一拳过后,再次拔地而起直奔那个倒飞而回的亲王,意图在他砸中钟文之前將他拉回来。
周围一片乱糟糟,有些人还在大呼“王爷”二字,还有人喊的是“大人”,这一刻好像都忘了要打架,所有人都在意图尽力救人。
武神境修为在身的楚元宵几乎是场中战力最高的一个,所以自然也就速度最快,第一个飞到了那个蟒袍亲王身侧,但他不知为何却突然改了主意,连碰都没碰那亲王一下,而是直接换了个方向,直奔那个冲他而来的身影。
也是在这一刻,仗剑而来的高沫再一次出现在楚元宵身后不远处,手中长剑直刺那个苍老身影的后心而去。
这一刻,上三境之间的对决已经到了连残影都看不清的地步,等到眾人慌里慌张救下自家亲王和尚书大人,再转过头去看向大剑仙高沫的那一剑时,却骤然发现双方也已停在不远处。
楚元宵手中提著一个络腮鬍彪形大汉,那大汉手中的九环刀则是被打飞了出去,大剑仙高沫的手中长剑则停在距离楚元宵只有不到三寸的位置,却没有再进一步。
楚元宵並没有管那个被他捏住脖颈的大汉,只是似笑非笑看著高沫,笑道:“看来我赌对了?”
高沫脸色不太好看,但並未说话,也没有要收剑的意思。
那个被掐住脖颈的大汉有些呼吸困难,但还是挣扎著问了一句,“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元宵挑了挑眉,笑道:“我这个人吧,別的本事没有,但閒著没事干的时候就爱翻书,什么书都翻。”说著,他又有些感嘆地嘆了口气,“我家有位先生曾说过,修行就是在人身这座小天地上做文章,就得知晓某些事关人身小世界的方方面面。”
他侧过头看了眼那个可以打扮成粗豪大汉的修士,笑道:“你是个宫中貂寺,十一境练气士也確实厉害,大概是擅长某些诡门手段吧?想偷袭?”
说著,他突然有些嫌弃般摇摇头,看著那大汉道:“你说你明明就是太监,却要装成这种粗獷豪放的形貌,还长鬍子…是在欺负我没见过太监,还是欺负我这借来的武神境不是自己的?”
对面提剑的高沫,听著这个傢伙如此说话,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看著这个自称楚元宵的老人,如同看著一个变-態,谁家的修行中人还操心这些,你怕不是有毛病吧?
那位被皇帝派来,意图偷袭的宫中大太监,此刻也同样一脸死灰,万万没想到自己成为太监之后,还会输在这种事上,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他娘的过分了!
楚元宵也不管他们的反应,只是看著那个已经被人从马上扶下来,却还是惊魂未定的天官大人,笑道:“大人觉得,现在咱们能不能好好讲讲道理?”
钟文脸色苍白,看著楚元宵冷冷道:“足下欺人太甚,有何可聊?即便今夜你能平安走出这临安城,將来也必会被整座天下討伐!三品帝国之威严,岂容轻辱?”
楚元宵嘆了口气,看了眼四周那些自觉不自觉也选择停手的修士,再次看向那礼部尚书,挑眉笑道:“大人觉得,有些道理真要在这眾目睽睽之下拿出来讲?你们真不怕会丟人?”
那位礼部尚书一脸愤慨的表情骤然一滯,神色凝重看了眼提著那个宫中貂寺的楚元宵,竟就真的强行忍住了话头,没有多说。
高沫看了眼那礼部尚书钟文,又看了眼楚元宵,突然挥了挥衣袖,一道瞬间出现的剑气光幕,直接將此刻已是人群最中心的四人包在了其中,隔绝天地,四人对话便不会为第五人听见。
楚元宵讚赏地看了眼高沫,然后才笑著看向那钟文,似笑非笑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你说你们那位皇帝陛下的谋算,要是被这整座燕云帝国的人知道了,那么他的那张皇帝龙椅还能不能坐稳?”
燕云帝国位居石磯洲南岸,直面金釵洲妖族兵锋,是整座石磯洲抵挡异族登岸的第一道防线。如今双方之间的仗还没打起来,可燕云皇室却已经开始为自己找后路这种事,就无异於是未战先怯的临阵脱逃之举了。
当初在白毫渡船上,那位受了魏臣嘱託的岳王曾问过少年人一句话,问他难道不觉得这个赵氏皇族有问题?楚元宵当时的回答是,因为赵正纶一个人而定性整个燕云赵氏,並不公平。
但下了白毫渡船离开马鞍渡口之后,那头堵著大运河的大鰲被少年人一拳打了个透心凉,在那座枣林中又遇上了出自燕云门下的烂柯山山神,楚元宵就没办法再说这燕云赵氏没问题了,最起码那位国主皇帝是不能说没问题的。
位居石磯洲南方,雄踞此地近万年,称皇称帝,世代受百姓供养,手中还握著一份由中土临渊赋予的天下铸幣之权,该享受的尊荣一样都没差,却在石磯洲有危难的当口,不想著怎么尽心尽力守住边境,只想著怎么丟下百姓朝堂,让皇族赵氏得以保全?
赵氏若只是平民百姓,那么他们那个道理倒也不是全然不能讲,能不打的仗当然就不打,谁都是爹生娘养的,没道理逼著人去送死,可如今的形势,金釵洲已经易手於人,一洲百姓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怪不怪,淒悽惨惨,摆明了就已经是不打不行了。
燕云赵氏是皇族,一座三品王朝的主心骨,却未战先怯想著抽身而退,难道那近万年的尊荣就这么餵了狗了?只拿好处不挡事?留下逃无可逃的一国百姓去跟妖族拼命,谁家的道理是这么讲的?
那笔彩云锦的买卖不留给燕云帝国自家的渡口,是因为那座名为“水泊”的跨洲渡口在石磯洲南岸,一旦妖族挥兵北上,皇室中人总不能去往两军阵前跑路。
石磯洲东北方向的马鞍渡口,与临安城之间有一条大运河相连,皇室要乘船北上穿过石磯洲,携家带口总是比较方便的。
当然,这里还有一桩不大不小的理由,是因为远在礼官洲的那座承云帝国柱国宗祠,他们也同样眼馋一座仙家渡口很久了,趴窝吃钱是本性,怎么会不眼馋?马鞍渡口若能在其中帮忙一二,就不会是如水泊渡口一样太过明显,又能是个很好的商路买卖领路人,一举两得,这大概也是那位燕云皇帝准备好要送给那座宗祠的筹码之一。
此刻的剑气光罩之內,高沫其实並未听懂楚元宵那句没头没脑的问话,只猜到皇帝大概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但並不知详情。可那礼部天官大人,和那位被楚元宵提在手中的宫中貂寺,却绝不可能听不懂。
二人此刻境遇都不太好,但两人还是极有默契对视了一眼,投鼠忌器的钟文表情凝重看了眼楚元宵,缓缓道:“足下这是在威胁我们?”
楚元宵摇了摇头,“威胁倒也不至於,只是想说你们如果还要继续某些动作,那就別怪我让整个赵氏声名扫地。”
那个呼吸困难的宫中貂寺努力喘著粗气,挣扎道:“有些事做不实的,你是在污衊我王朝皇室!”
楚元宵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能不能坐实不重要,这么多人间百姓,谁会真的去查实某些传闻?”说著他又笑了笑,道:“我今天来是负责先礼后兵的『先礼』,但各位包括你们家那位皇帝要是不听劝,那么下一回来的恐怕就是『后兵』了。”
那礼部尚书闻言,再次脸色阴沉,眯眼打量著楚元宵,不服气道:“后兵又如何?”
楚元宵闻言,想了想后看著那位天官大人一字一顿道:“也不如何,简单的很。”说著,他突然变出一个玩味的表情,笑道:“也就是换个皇帝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