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有个龙裔叫青霜(1/2)
夜半三更。??? ?9s??ux.cσ?? ????
那个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搜肠刮肚给楚元宵三人讲佛法的老和尚,普度眾生直到了戌时末,才好像是突然后知后觉,泛上来了那一坛雕酒的酒劲,迷迷糊糊醉眼朦朧,直接倒头睡在了身后那片乾草堆上,呼嚕震天响。
女子青玉一个人靠在墙角处闭上眼,虽然看起来是睡著了,但从那不断颤动的睫毛就能看出来,她其实也没睡著。
余人被那老和尚吵得有些头疼,也有些无奈,齜牙咧嘴瞪著那老僧,虽然知道他本事大,佛法高,但还是忍不住想去把他推起来!
睡睡睡,就你睡得香,都不管旁人睡不睡得著?
楚元宵先一步伸手拦下了余人,没让他过去虎口拔牙,又见到青玉缩在墙角里,可能是因为有些冷,所以正在不断发抖,於是他就跟余人两个分別出门去,四处找了些乾燥的柴火回来,再朝那庙里神像告罪一声,然后点著了火堆。
背刀少年与青衣小廝就坐在火堆边,开始默契守夜,这算是他们一路上早就做了无数遍的顺手习惯。
夜深人静,那个老和尚像是突然感觉到小庙中有了些热气,於是就转了个身背对著那团篝火,打鼾的声音也跟著小了一些。
庙外大湖波涛滚滚,好像是將周遭的天气都一併连累了,狂风骤起,吹得天间云海也开始跟著一起翻涌,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的明媚夜色,突然就阴云密布,又不过片刻就开始雷声隆隆,大雨倾盆,水气瀰漫。
湖边小庙缺了半个房顶,所以那雨水很快就灌进了庙中,匯集成溪,再顺著没有门槛的庙门流出去,匯入门前大湖中。
风雨如骤,电闪雷鸣,庙里那一团篝火也被吹得摇摇欲坠,加之不断沾染上雨气,很快就开始不见明火,只余烟雾裊裊,惺忪朦朧。
一声惊雷,抱著绣春刀靠坐在庙中神灵贡台前的少年人,似是突然惊醒,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庙门之外,雨幕重重,帘幃颯颯,黑云翻墨水如天。
一个影影绰绰的漆黑身影站在那大湖中心的位置,散髮披肩,一双血眼冷光四溢,在那散乱的髮丝遮掩中若隱若现,正定定看著少年人。
那个身影似乎已经站在那里许久,但当少年人睁开眼后,接下来的每一次电闪雷鸣,那个身影好像就会离小庙更近一步,不断迅速靠近这处眾人留宿之地,不需多久就能直接到庙门前。
楚元宵怀抱绣春,侧过头看了眼其他三人,那个老和尚依然睡得香沉,鼾声不大,依旧可闻,靠在墙角里的女子青玉,大概是因为雨势越下越大,助眠极佳,所以也已经睡著了,睡容安静,就连平日里不怎么睡觉的余人,此时好像也已经入梦,背对著少年人靠在贡台一侧,寂静无声。
少年转过头眯眼盯著那个越靠越近的漆黑身影,有一瞬的思索后便缓缓起身,轻轻走出小庙,提著带鞘的长刀站在了庙门前。
天地间一道电光闪过,那个已经到了岸边的漆黑身影,看著提刀少年竟如此大胆,不由咧嘴一笑,面容模糊不清,但邪笑意味明显,一双眼瞳也带著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狰狞而邪异。
“看你修为稀烂,这一颗狗胆倒是不小,竟敢不怕我?”
楚元宵摇了摇头,“我胆子很小的,怎么会不怕?”
那个不知来歷的身影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眼中的血色好像又更深了一重。
少年看著那个身影,若有所思。
一路行来,好像他遇上的所有的故事,多多少少都会跟水运有关,眼前这座无名湖,就又是一座满目水气的极佳所在。
那个眼神冷冷的狰狞身影好像是看懂了少年人的思虑,突然轻笑了一声,“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到底是被多少蛇给咬了?”
他想了想,那双邪异的血瞳中突然显出来一股嫌弃的味道,看起来有些怪异,“我现在想想,竟然都有点下不去嘴了!”
楚元宵笑了笑,“我现在倒是更好奇,你为什么要现身出来?对方到底是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能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人为財死,鸟为食亡,人间总有很多人,为了达成心中所想,就开始甘愿做个亡命徒。大道爭雄如逆水行舟,修行中人多执念,为了某个近在眼前的一步登高,就很愿意飞蛾扑火前赴后继风萧萧兮。
那个身影嘆了口气,突然又像是有些庆幸,“其实那人倒也没说过我一定得出来,只是我自己觉得这是个机会,想著不如就出来透透气好了,这汪浅水实在是让人呆得有些腻歪。”
这个话倒是让楚元宵有了些意外,低下头看了眼手中那柄绣春,然后又抬头看了眼那个身影,“你这么临阵倒戈,就不怕对方事后找你算旧帐?”
“你会同意?”那身影不置可否,只是反问了一句。
楚元宵笑著摇了摇头,“不好说。”
——
薑蓉国太庙。
那位寂静打坐,一动不动的一国老祖宗,某一刻突然睁开了眼。
窗外风雨如骤,雨滴拍打在庙宇屋顶檐瓦,一阵噼里啪啦如倒豆的嘈杂之声。
这位八境武夫缓缓从蒲团上起身,然后缓步走到大殿窗边,看著外面风雨夜色,面色平静,但眼神之中却带著某种追忆。
良久之后,姜桓楚才终於回神,身后大殿之中明明看起来空无一人,但他还是淡淡开口道:“时机应该差不多了,你出去之后可以先去一趟北境,那头四处作乱的地龙,差不多应该也到了该歇一歇的时候,如果它死了,你的大道之敌就只剩下了那一个。”
话音落下,大殿之中之中依旧寂静无声,姜桓楚摇头轻笑一声,“怎么,你是不屑於这种杀同类以求晋升的路数?还是觉得有我庇护,他们就冲不进来,而你就能性命无虞,至於成不成龙都无所谓?”
他突然转过身看著某处房樑上,淡漠一笑,“你倒是记得这里叫做龙池洲,但你是不是忘了,那座用以给你们这些蛟龙之属真正登天的龙门,早已经被搬入了那座云梦泽之中?”
“那云梦泽如今被三教诸子围得水泄不通,你们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其中去跃龙门,如果想要重现龙族血脉,就只能通过这种不断吞噬同类的办法,儘可能收集龙裔精血为己用,这样才有可能尝试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你觉得杀伤同类不好,可你的那些同类却未必是这么想的,如果云梦泽之外的世间第一条陆地真龙之身,最终著落在別的傢伙身上,你猜他会不会如你一样放过其他同类?又或者,你猜他会不会同那九洲之外的海龙一脉勾连一处?”
“我薑蓉国北境,可是已经有三十多万人族百姓遭灾了,你可別跟我说你没看见。”
姜桓楚说到这里,再次转过头望向窗外,不再看那个隱匿在大殿房梁阴暗处的存在,只是语气略带縹緲道:“如今已是乱世,世间首妖之位已经被那头狐狸抢先了一步,你若还想约束同类,那么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以战去战,以杀去杀』,如果真想救人,就得先学会杀人,每个人都一样,你同样也没有別的选择。”
这位薑蓉国老祖宗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就不再开口,只是静静望著雨幕,眼神中带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也是在等待房樑上的那个身影自己做出选择。
窗外风雨更急,片刻之后,天地间雷鸣电闪如有龙吟,姜桓楚这才缓缓从窗边转身,看了眼那处之前还有个黑色阴影的房梁,然后就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大殿中。
这座薑蓉国太庙中重新归於寂静,悄无声息,静謐而肃穆。
——
螭城外,无名湖畔,小庙门口。
醉酒大梦中的老和尚猛然间惊醒,一骨碌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睡眼,转过头看了眼小庙之中已各自熟睡的青玉跟余人,却没有看到那个抱著刀的少年人。
老和尚一瞬间脸色大变,有些懊恼般拍了一把光头,急匆匆碎碎念道:“完了完了,老和尚贪杯误事,要是连累了那小仙师被妖怪给吃了,这笔帐可就一辈子都还不清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说著,他也顾不上那陷入梦魘之中的青玉跟余人两个,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狂奔出小庙,直接就要往那座大湖里头跳。
雨幕中,站在庙外屋檐下看著大雨不停的楚元宵跟那个狰狞身影,只看到一个破帽破鞋的光头大和尚,一溜烟从小庙的庙门內衝出去,头也不回就要往湖中跳。
楚元宵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但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大师”二字,就听到扑通一声,那个老和尚已经一个猛子扎进了湖中…
倒是少年身侧那个面容狰狞的漆黑身影,冷冷看著那个老和尚装疯卖傻,满脸的讥讽之色,“不用管这个老疯子!脑子有病去看郎中不好吗?他却偏偏要装傻扮痴!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非要让別人以为他是个疯和尚!佛门怎么会有这样拎不清的王八蛋?!”
语气生硬,怨念极重。
楚元宵有些莫名地侧过头看了眼这个傢伙,只见他又撇了撇嘴,看著那个从湖面上露出一颗光头来,又被雨水砸得溅起无数水滴的老和尚,突然开始破口大骂。
“他娘的,老子不就是为了躲避某些不分青红皂白杀妖抢战功的仙家修士,所以才在这湖中隱身安个家吗?不就是接了个別人互惠有无的买卖要杀个人?这个老禿驴竟然就天天坐在岸边给老子念经!”
说话的身影突然没有了之前那种让人觉得阴森的邪异之感,反而多了些似是控制不住的气急败坏。
“先说什么缘起性空,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又说什么万法皆空,再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还说什么眾生皆有佛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絮絮叨叨,婆婆妈妈,跟个和尚念经似的,吵得人连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老子是没有慧根,也听不懂这些,但我就只想问一句,你都万法皆空了,还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那个跳入湖中还被骂了一大堆的老和尚,先前也是衝出小庙再从岸边跳起来之后,才猛地听见身后有人呼喊,所以等他入水之后,就又三两下从湖水中狗刨上来,看到站在檐下的两个人时,才算是终於长出了一口气。
落汤鸡一样的老和尚淋著雨爬上岸,滴溜溜跑到庙门前,看著这两个人哈哈笑道:“老和尚以为你们两个打起来了,可是嚇死了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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