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chapter 110(1/2)

暮色降临, 长巷街角的烤串店内人声鼎沸。

程宇帆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叹道:“帝洲就这不好,市容太整洁, 大排档路边摊都没有。没劲儿。”

黎里没讲话?, 扫了桌角的点菜码, 操作几下后抬头:“你也扫码点,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程宇帆扫了码,瞧她?一眼,见她?手在颤抖,正假装搓手化解。

他语气缓了:“都过?去了,别怕。”

“我没怕。”黎里说。

程宇帆心想哪儿不怕,从?陈家出来,脸都白?了。但他没挑明,又听?黎里骂了句:“亏我录着音, 他一句承认的话?没有,老狐狸。垃圾王八蛋。”

“看开点, 这次他损失惨重,快社死了。现网上都叫他鬼师。”

点完餐, 黎里问:“喝啤酒吗?”

“我去拿。”程宇帆问, “要几罐?”

黎里竖了一根手指。

程宇帆挑眉:“这么点儿喝个毛线?”

“多了回去能闻出来。”

程宇帆翻了个无语的白?眼,去冷柜拿了啤酒回来。

黎里掀开拉环, 猛灌几大口?。酒吞下去, 紧张害怕的情绪终于缓和了点。

程宇帆闲聊:“这家店你常来?”

“嗯,我家就在那?条巷子。”她?指了一下。

“还挺近。”

“我很喜欢吃烤串, 有时候学得?压力大, 就来宵夜。尤其冬天,窗户上起一层雾, 坐在店里很暖和。”

程宇帆喝着酒,想着那?场景,点了头。

“他吃不了重油重调料的东西,但每次都陪我来。他也不喝饮料,又不能喝酒,就坐我对面,喝一瓶牛奶。”黎里很淡地笑了下,“店老板都认识他了,有次店里牛奶没了,见他来,还专门跑去便利店给他买。很奇怪,他那?么安静,却总是很讨陌生人喜欢。”

程宇帆敲了下筷子,皱眉:“诶诶诶,你这么秀恩爱我不乐意?了啊。”

黎里就头一低,不讲话?了。

程宇帆见她?低落,不是平日那?个能跟他斗嘴有来有回的里姐,叹了气,问:“怎么这不能吃那?不能喝的?网上说的那?抑郁,有那?么严重?”

“稍微不对付,就容易吐。喝到什么不对味的饮料,都能恶心。酒是因为吃着药,不能喝,喝了危险。”

程宇帆咂舌:“这么活着够没意?思的。”

黎里愣了下,啤酒罐拿到嘴边,眼眶就红了。

程宇帆话?出口?反应过?来,忙道:“我是说我这种只?爱吃吃喝喝没追求的混球,不是说他。诶诶诶你别——”

但黎里嘴唇颤抖,两行泪滑了下来,偏偏脸还镇定着,颤声:“他唯一的乐趣就只?有琵琶了,我好怕连这个也要被那?些人抢走……”她?快速抹眼泪,又胡乱笑了下,眼眶里泪珠晃荡,“我今天坐在陈家,吓死了。我还很怕我吓不到他们。要是吓不到,我真想……”

黎里咬牙,一手紧握成拳,又滑落一行泪,轻笑:“江州都说我黎家人是疯子,没冤枉。”

程宇帆见她?这破碎笑泪的模样,心疼到沉默,拧了眉,掏出烟盒,抽了根烟放嘴里。见是室内,又取下来塞回去,道:“这世上没有天生的疯子,只?有被逼到同归于尽的普通人。但是不值得?,黎里。”

服务员过?来上菜。程宇帆停了会儿,等人走了:“说句真心话?,你男朋友有种。真的,我佩服。经历了这么些垃圾事,还能走到今天。到了这个位置,还敢把这种事讲出来,真他妈——”他找不出形容词,点了头竖了个大拇指。

黎里胡乱抹了眼泪,拿起一串烤牛肉,镇定下来:“这次谢谢你。”

“当我嘴炮呢。没别的优点,就为朋友,两肋插刀。打个比方,不是真的刀哈。”

黎里扑哧一声:“怎么你人来帝洲,规矩多了?”

“没办法,规则都是来约束我们这些底层人的。”程宇帆嚼着羊肉串,“别说,还真有用?。是吧?”

黎里没答,嚼着串喝了口?酒。手机亮了,是燕羽的消息:「你在哪儿?」

她?回:「秦何怡跟詹明吵架,我去了趟她?家。刚下地铁。」

她?拿啤酒罐碰了碰程宇帆的,说:“抱歉,得?走了。”她?一口?干掉。

程宇帆本想吐槽她?几句,但今天放过?了:“去吧。”他端着餐盘起身去他弟兄们那?桌。

“真心感谢。”

“滚,没心肝的女人。”程宇帆说。

黎里又喝了杯水,出门时往嘴里塞了两颗薄荷糖,飞跑回家。

燕羽昨晚又只?睡了两小时。

今早,宫政之给他打电话?聊了几句。宫教?授没说别的,只?问他最近休息怎么样,又问近期几个交流研讨会他要不要继续参加;顺带一提,有好几个主?办方把陈乾商从?名单中剔除了。

没过?多久,丁松柏也来电话?,前几天怕他情绪不好,没打扰。想着最近形势分明,他应该好点儿了便来问问。

丁会长很有分寸地鼓励了少?许,并未过?多安慰,而是跟他聊起了接下来的个人演奏会,数字专辑,又聊起之后的一些大事,包括国际青年领袖论坛峰会,换届选举等安排。

他在工作上悉心与他讲了许多,燕羽竟也一句句跟他聊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丁松柏说,有些人或许能逃过?制裁,但行业内的公平道义不会放过?他,自然会给燕羽一个公正的说法。让燕羽放宽心,也不要被闲言影响,好好走自己?的路。那?才是最大的回击。

放下电话?,燕羽像是终于有睡意?了,对黎里说了声好困,倒进床上往被子里一滚,竟睡着了。

他近日睡眠匮乏,这次从?上午十点半睡到下午四点没醒。黎里计划去陈家,早就约了冯佑衡来陪同。燕羽一觉睡到晚上七点半。

黎里进屋时,冯佑衡坐在沙发上正跟燕羽讲话?。燕羽坐在床上,刚醒,一堆被子蓬松地绕着他。

冯佑衡说:“我真觉得?你那?个音没写对,升c换成g比较好。”

燕羽有点起床气:“g?你耳朵出问题了?”

“等你去学校了,我们排练室里合一下就知道了。赌敲一下脑壳。”

燕羽:“……”

冯佑衡见黎里进来,说:“那?我先走了。”他刚进走廊,燕羽声音传来:“你等着被敲脑壳吧。”

冯佑衡淡笑,走出门。黎里送他到外头,他小声:“他挺好的,没事。”

黎里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再?回屋,燕羽一头糟糟乱发,正坐在被子里揉眼睛。

“你睡到现在?”黎里坐到床边。

燕羽抬眸看她?,未答,却凑过?来轻轻吻了下她?的唇。吻完人也未远离,静静凝视着她?,眼中的情绪深浓如?夜。

黎里心在轻颤,垂了眼贴近,回吻他。燕羽的嘴唇柔软而温热,像此刻堆挤在她?和他之间的松软的冒着他热气和体香的蚕丝被。

燕羽手揽至她?腰后,将?她?箍贴住自己?:“这些天忘记亲你了,好久了。”

“五六天?”她?喃喃,手臂攀上他脖子,一下下吻他的唇瓣,含吮,亲咬。

只?有五六天吗?她?觉得?像是过?了许多的岁月,好多的风霜坎坷在里边。

他也是同样感受,吻着她?,很深,又很轻,柔软而缓慢,像最深情的爱抚。唇齿相依,呼吸纠缠,最本能的亲昵触碰,渐渐,就抚平了心底这些天痛苦、紧张、慌乱、悲切的褶皱。

黎里慢慢睁眼,燕羽亦望着她?,眸光清清。

不免相视微笑,她?说:“今天终于睡好了吧?”

“嗯,白?天睡觉还挺香的。也没做梦。”他说,“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在白?天睡觉,睡到晚上。”

想想应该很舒服。“好啊。”黎里哼笑一声,肚子叫了,“在家做饭吗?”

“去吃火锅好不好?”

“好,东巷那?家?”

“嗯。”

帝洲已入胜春,长巷里,槐叶青青,白?樱茂盛。

春夜风清,许多漂亮的咖啡店、甜品店在户外摆了桌椅。不少?白?领下了班,坐在路边吹风闲聊。

有家甜品店坐落护城河边。石栏下,河畔开满西府海棠,如?一堆粉白?相间的梦。岸边的探照灯打在繁花与水面上,光影如?雾,水波涟涟。

黎里叹:“好久没往这边走了,没想到海棠全开了。”

燕羽眺望,说:“想到了……”

黎里同时开口?:“江艺教?学楼前的海棠。”

两人相视一笑,黎里趴去栏杆边:“但江艺只?有几棵树,没这么多。”

此处,整条河的两岸都盛开着海棠,前后望不见尽头,流水星光闪烁其中,像粉白?花瓣的河流。

燕羽看一旁露天的折叠躺椅:“那?在这儿吃个甜点吧。”

两人点杨枝甘露和双皮奶,坐到河边望向花海。夜空不是黑的,墨蓝色一片悬在城市上空。

黎里躺在椅子里:“在大城市里碰上这样的风景,好舒服啊。”

燕羽也放松了身体,闭上眼,听?见流水迢迢,不远处道路上车轮滚滚,近处其他顾客交谈轻笑着,似乎有几声鸟鸣。

他很深地吸了口?春夜的气息:“前些天很难受很难受,感觉要死了。不是心里想死,是身体很累很累,拖不动了的感觉。”

黎里明白?,这种时候,所谓的理智、坚强,根本控制不住下落的情绪和身体:“你是不是还是很遗憾?”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别的人站出来。”燕羽看着那?些花儿,“可能他们还在观望,还在等更好的时机。我也不能太贪心,已经让很多人看到他的真面目,足够了。”

黎里鼓励道:“他事业已经受到影响。这件事你说了出来,那?就再?也不能等于没发生。很多家长引起了重视,在感谢你。也有很多遭遇类似痛苦的,在跟自己?和解。”

“今天一觉醒来,轻松了。”他陷进躺椅里,望夜空,“以前每次醒来都很痛苦,有时是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有时明明什么也没想,单纯的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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