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2)
李炜做出请说的手势,关琥却把目光转向张燕铎,正色说:“你的叙事能力比较强,你来。”
是你根本还没想通一些细节吧?
张燕铎瞥了关琥一眼,没跟他计较,说道:“要解释这几起案件,我们还要从头说起,虽然刑事案是近期发生的,但整个犯罪行为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李岳曾说过,这个古墓群在多年前就被发现了,但盘龙村的人担心惹怒祖先神灵,所以封住了门,而太岁的传说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至少在李岳童年时,大家还是习惯把这里的守护神称作怪物,这足以证明村民最初其实是不信太岁的,那为什么会演变成谈虎色变的状况呢?”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攀山这一路上,山景很奇怪,有些地方树林繁茂,有些地方却光秃秃一片?李所长说这是早期大家不了解状况,盲目砍伐造成的,这句话有一部分说对了,但真相却并非是他们不了解违法砍伐的后果,而是他们需要钱,所以在这种封闭山村里砍伐一些树木卖钱根本不算什么。”
“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法律制度的加强,这种明目张胆的砍伐行为很难不受到冲击,而且木材换的钱也有限,所以村民们把主意打到了古墓群上,他们打开墓门,取走棺木里的陪葬物换钱,居然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大概他们作梦也没想到这里是元初皇族的墓地,里面哪怕只是一小片玉器也价值连城。”
“他们尝到了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断进墓地取物换钱,所以山上的大部分树木得以幸存,而墓室里的棺木却被洗劫一空,这就是为什么盘龙村地势偏僻,村里却很富庶的原因,所谓靠山吃山,盘龙村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地方,他们所拥有的就是这一大片墓地而已。”
夏颖雪举起手来,“你怎么确定是盘龙村民盗的墓呢?也可能是外来的盗墓贼做的啊。”
“因为棺木里没有尸骨,假如是外来人作案的话,为什么要特意耗时把尸骨也一起盗走?刚才我们在棺木里找到了一小颗玉珠,证明那些棺木曾经放置了尸骨跟陪葬品,只是被全部移走了而已,因为这样做,即使将来有一天被发现这座古墓群,大家也可以众口一词地说这本来就是空冢。”
关琥附加,“但他们在慌乱之中遗漏了东西也不知道,从而导致谎言不攻自破。”
越光问:“也就是说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陆陆续续地把东西盗出来,找人出去贩卖赚钱?”
张燕铎点头道:“是的,但他们小觑了这座古墓内部构造的复杂程度,终于有一天他们将能找到的墓室都掏空了,可是从墓地面积来看,地下应该还有其他墓室没被开发,所以在一番寻找后,李炜找到了苏飞虹,并以拜托他看风水为名,请他到盘龙乡长住,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言巧语还是美人计,让苏飞虹对他们的目的完全没有觉察,还认真帮忙,让他们顺利找到了剩下的几个墓室。”
听到这里,李云竹的表情有些焦急,张嘴想解释,苏飞虹却先点头说:“是的,当时李炜跟李应龙还有盘龙村的那些人都表现得很热情,让我感觉这些人非常朴实,他们说想找出先祖们真正的墓室位置,另寻更好的风水宝地重塑墓地来供奉,我根本没想到他们是在利用我,再加上我对李云竹一见钟情,为了博取她的好感,也很拼力帮他们,直到后来我发现那是元皇族的墓穴,而盘龙村的村民都是汉人。”
“所以你猜到了他们不是想另寻宝地为祖先移坟,而是利欲熏心,想借你的手获得更大的财富对吧?”
“对,但那时我跟云竹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为了不让她为难,我没有明说,而是在半年前找机会暗示李炜,告诉他我不会再帮他们了,而且墓室也已经被他们淘空了,让他们不要再打墓地的主意,那之后不久,我们家存放的炸药就突然爆炸,那天云竹带儿子回娘家,我被炸药炸伤,昏迷之前隐约听到了我儿子在叫妈妈……”
旁边传来哭声,想起那天的经历,李云竹激动得全身颤抖,抽泣说:“我在半路上发现忘了带东西,就临时回去拿,快到家时我被邻居拦住说话,孩子就自己先跑进去了,就差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就……我儿子还不到三岁,他就死在我怀里,他说他痛,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样断了气,我救不了他……”
说到最后,李云竹放声大哭,苏飞虹的眼圈也红了,夏颖雪忍不住了,急忙问:“那后来呢?后来有说是怎么回事吗?”
“后来?后来警察匆匆来看了下,说是天干物燥导致炸药自燃,儿子死了,我也昏迷了很久才苏醒,那时候我的脑子就开始出问题了,有时候会产生幻觉,看到我儿子,有时候会看到太岁出没,我想这是报应,报应我为了私心,做了身为堪舆师不该做的事。”
“真的是炸药自燃吗?哪会这么巧啊?”
“我也不相信巧合,但又希望是巧合,这样我的良心才会好过一些,我疯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听到李连锁跟李炜的对话,才赫然发现真相并不那么简单,一切都不是偶然事件,是他们串通好了的!”
说到这里,苏飞虹的话变得恶狠狠的,他气愤地看向李连锁,但李连锁仰着头傻呵呵笑的样子让他突然觉得对一个疯子痛恨万分的自己很滑稽。
夏颖雪往前凑了凑,将麦克风递到苏飞虹面前,急切地问:“他们都说了什么?”
“那时我脑子还不太好使,记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有句话我记得很清楚,李连锁责骂李炜说本来讲好事成之后把女儿嫁给他,结果却言而无信,让李炜赶紧把事情解决,否则再这样拖下去,他就把真相都抖露出来,那一刻我全部都明白了。”
听到这里,李云竹忍不住了,上前抓住李炜的胳膊用力摇,叫道:“是这样吗?你明知道李连锁想害我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了点钱,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亲孙子被炸死……”
李炜脸色难看,甩开了她的纠缠,斥责道:“你老公是个疯子,你也相信他的胡说八道吗?”
“她不是相信苏飞虹,而是她自己也一直在怀疑,所以才会去派出所做事,想找到证据,对于一个亲眼看着儿子死亡的母亲来说,支撑她活下来的不是什么亲情跟爱情,而是仇恨。”
看着泫然欲泣的李云竹,张燕铎说:“有一点你说错了,应该说李连锁会害你们家,都是李炜指使的,因为苏飞虹放弃帮他了,而且他们自认为已经找到了所有的墓室,苏飞虹也没有存在价值了,他是外乡人,又精通风水堪舆,留下来太危险,所以在商议之后选择除掉,过程由李连锁动手,你儿子的死亡是个意外,因为没人预料到你会中途回家。”
李云竹大哭起来,扑到李炜面前对他又踢又打,李炜恼羞成怒,冲张燕铎叫道:“根本就不是这样,就算苏飞虹不帮我,我也没道理害自己的女婿吧!”
“你有,因为你根本没把他当自家人看,对你来说,自始至终他就只是个可利用的棋子而已,当然,你女儿也是可以利用的棋子,所以在必要时你让他们结婚,觉得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干掉他,不要说这件事你不知情,因为除了你之外,没人可以算准时间让李云竹在爆炸的时候回娘家。”
听了张燕铎的话,李云竹更加愤怒,踢打完李炜,又转去踢李连锁,李连锁像是想起了什么,也不反抗,听任她的殴打,嘴里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看到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张燕铎不由得皱起眉,对李炜说:“李连锁没有杀李方顺,但他却是害李云竹一家的凶手,虽然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他也只是你们的一个棋子而已,他甚至不知道你们在暗中盗取古墓里的陪葬品。”
“李连锁刚回来时,你怕他捣乱,特意把他调去看林,后来又借他的手杀人,可惜苏飞虹没死,你的孙子却被炸死了,你女儿又不肯离婚,导致李连锁转而威胁你,为了灭口,你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把古墓的事透露给他,然后在他盗墓时干掉他。”
李岳问:“那为什么最后死的不是李连锁,而是他的同伙李方顺?”
“当时墓室里黑暗,李连锁跟李方顺的服装又相似,所以罪犯杀错了人,在李连锁吓晕后,他们改变了念头——如果两个人都死了,就没人散播太岁的传说,所以李连锁活下来对他们更有利,他们只需要弄些人证物证陷害李连锁,再找个精神病科的医生给李连锁多打些刺激性的药物,就可以轻松控制他了。”
“难道我发现的爪痕跟死者挣扎的现场都是假的?”
“是,那都是事后伪造的,为的是让人尽快发现现场,事实上李连锁说的才是真相,只是没人会信罢了。”
关琥把话接过来,继续说:“但有个人没被他们的诡计骗到,那就是高海生。高海生跟苏飞虹有私交,他又懂一些墓穴风水知识,所以听了李连锁的话后,他就发觉不对,暗中向苏飞虹询问,苏飞虹为了给儿子报仇,将自己装疯还有曾经帮助李炜等人盗墓的事都告诉了他,但可惜的是高海生查案并非为了伸张正义,而是跟李炜他们的目的一样,就是找到陪葬品,说来说去,只是为了钱而已。”
张燕铎说:“我看过高海生的履历,他母亲姓孛,这个姓在汉族里不多见,我怀疑他母亲祖上是蒙古族人,并且出身皇族,大家都知道元朝皇族姓孛儿只斤,后来慢慢演变成了孛姓,另外我在高海生的租屋里找到了这个,这枚‘至正之宝’是元顺帝年间铸造的铜币,数量很少,假如它是真的话,价值至少五万美元。”
周围人齐声发出惊呼,关琥更是震惊,张燕铎的经历跟他一样,可是他却不知道张燕铎竟然掌握了这么多情报,这家伙居然瞒着他不说。
感觉到关琥的不爽,张燕铎向他抱歉地笑笑,其实这些假设都来自他的推测,没有经过任何认证,他曾请小柯帮忙调查高海生详细的家族史,原本是想等一切都证据确凿后再说的,可是现在情势所逼,让他不得不提前摊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钱币,亮给大家看,夏颖雪好奇地问:“那这枚铜钱也是高海生从墓地里挖出来的?这里这么多宝藏?”
“不,这应该是高海生自己的所有物,因为听苏飞虹的讲述,这个墓室的建造时间早于元顺帝年间,高海生祖上如果是出身皇族的话,会有几枚家传钱币并不奇怪,而高海生租屋里也有很多元朝资政书籍,可见他对那段历史非常感兴趣,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知道了这里有元皇族墓穴,并不惜主动申请调到这里做事,这也是他在这里一住就是多年的原因。”
“这也太拼了吧?”夏颖雪听得咋舌,“就为了一点陪葬,值得吗?”
“这种事大概不是出身富贵人家的你可以理解的,不过可惜,高海生的行动被李炜等人发现了,为了消除隐患,他们设计害死了高海生,还销毁证据,找借口烧了高海生的许多藏书,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最重要的其实是元朝通鉴跟这枚古币。”
像是附和似的,吴钩点头说:“真蠢。”
“贪婪的人本来就很蠢。”
“原来如此,”听到最后,王九叹道:“我们去过盘龙村,都觉得村民老实淳朴,没想到他们居然为了一点点陪葬品,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
“不,大多数人不使坏,不是因为他们老实,而是没有机会,一旦有机会可做,他们就忍不住了,”张燕铎摆弄着手里的铜钱说:“假设那些陪葬品也跟它一样值钱的话,绝对有铤而走险的价值。”
“不可能的!”李岳听不下去了,愤愤不平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信口开河?我们村里人都很好的,村长虽然有点老顽固,还很排外,但对我们一直很好。”
“你说到问题重点了,村长只对你们村里人好,所以赚了钱大家一起,假如你认为我哪里说错了,那可以解释一下你们村里的洋房都是怎么盖起来的吗?在我们搜查李连锁的时候,为什么你会被关起来?”
李岳张口结舌,他没想过赚钱这种问题,好像在记忆中,大家都很有钱,就像桃源记里写的那样,村民们自给自足,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关琥说:“应该说盗墓这件事是整个盘龙村所为,村里有辈分的人都知情,但大家都不会说,因为除了血缘亲情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赚钱,为了自家人可以过上好日子,牺牲几个外姓人不算什么。”
“可我也算是半个外姓人,同村的人也没有对我不好。”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利用你?”
李岳听得很不服气,正要反驳,夏颖雪突然像侦探似的竖起食指,兴奋地说:“啊,我懂了,何医生一定是看到上面派警察重新来调查这个案子,怕事情暴露,想离开,所以被干掉了。”
关琥点头,表示她说对了,那三名警察也疑惑地看向李应龙,他们不了解情况,所以一方面觉得张燕铎说得合情合理,一方面在感情上又难以置信。
在场的其他人也注视着李应龙,除了还处于傻呵呵状态的李连锁外,大家都想知道真相是不是真如张燕铎所说的,一切都是他们为了赚钱,联合盘龙村的人搞的鬼。
面对这些怀疑的目光,李应龙笑出了声,很夸张地摆动双手,问:“你们这是什么眼神?你们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吗?说我跟李乡长合谋?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我们当然有证据,不是随便乱说的。”
关琥严词反驳他,“当听说上级派警察来调查太岁一案时,你们就开始部署,你们最早的计划是想通过太岁的可怕传说吓走我们,但我们不是乡里人,只凭三言两语很难吓倒,所以你们在我们来盘龙乡的路上设置了机关,当警车压到机关时,伪装成太岁的物体就会弹起,撞向车前窗,物体上预先装了猿猴或是其他动物的血,它弹起时,血溅到车上,造成撞车的假象。”
“而物体的另一头固定在猿猴身上,在燥热的气候下,猿猴一直被束缚在某一处,一定非常暴躁,所以当它获得自由后,就拼命地往山里逃,于是伪装成太岁的物体以及牵引绳就被猴子拖去了山上,不会留下痕迹,这就是你们第一次伪造太岁,给我们下马威的经纬,请问我哪里有说错吗?”
李炜表情悻悻,李应龙则叫道:“一派胡言,你们明明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才会遇到太岁,却反而赖到我们身上,就算那真是机关,有什么证据证明与我们有关?”
面对他的叫嚣,张燕铎平静地说:“只要搜山找猴子就行了,你们这几天这么忙,应该还没时间找到那只猴子,解下绑在它身上的东西,当然,这只是第一次,为了让太岁现象更真实,你们接着又准备了第二招,在接风酒席上不断强调太岁的可怕,借此给我们下催眠暗示,还吓唬说我们吃的羹汤是猴脑,想看看我们四个人当中谁最容易被骗,但很可惜,上当的只有关琥同学。”
想起当时的情况,关琥不爽地挑了挑眉,张燕铎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又说:“但大手笔还在后面,为了更好地演绎太岁,你们事先在招待所的客房墙壁上刻下了巨型兽爪,再在外面贴上一层较厚的伪装墙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床铺没有靠墙摆设的原因。”
“你们在树林里也做了同样的布置,所不同的是,树林里你们还为了增加真实感,滴了动物的血液,当晚在我们入睡后,你们利用音响发出野兽的怪声,故意将我们从招待所里引开。”
“我们离开后,你们就立刻去客房将墙纸撕下,塞去了空房间里某个不起眼的缝隙里,你们的设想很简单,我们的意识已被暗示过数次,再看到野兽在短时间内神出鬼没,一定会认定那就是太岁,空房间里放置了许多杂物,没人会特意去检查,因为那时还不会有人想到墙上的兽爪是早就存在的。”
“那晚在接风宴上,你们听说越光晕车,生怕到时他不会被怪声引开,就索性给他服用了安眠药,让他大睡,无法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里,夏颖雪奇怪地说:“咦,不对啊,就算越光被下了安眠药,那还有其他人,还有我们,有人偷偷进入客房,我们总不会听不到吧?”
“你忘了吗?二楼就住了三组人,除了我们外,只剩下小谢跟何医生,他们事先给这两人下药就行了,至于楼下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楼上发生的事,因为只是揭几片墙纸而已,非常简单的事,很快就会做完。”
关琥看着李炜跟李应龙,把话接过去,说:“路上的机关也许我们没有证据指证你们,但招待所的事却只有你们可以办到——事先在墙上做手脚;将我们安排在有问题的客房里;还有李乡长你是招待所的负责人之一,有自由出入的客房钥匙;在保安室值班的是你女儿,你断定就算她看到你,也不会揭发你,能做到以上这些事情的只有你一个,案发当晚,你赶来得很快,你说是接到联络就跑来了,其实真相是你一早就在附近待机,准备随时出现而已。”
李炜脸部肌肉抽搐,突然叫道:“你有证据吗?”
“我没有,但有一个人有。”
大家随着张燕铎的目光,一齐看向李云竹,李炜脸色变了,冲李云竹惊慌地叫道:“你要想好,不要乱说话……”
“是的。”
打断李炜的警告,李云竹点头说:“张先生没说错,墙壁上的伪装是我父亲跟几个盘龙村的村民做的,那天他们放了招待所所有人的假,我觉得奇怪,就留意了一下,凶案发生那晚,我听到野兽的叫声后没多久,就发现我父亲从外面进来,我跟随他上了二楼,看到他用钥匙打开客房的门,将伪装的墙纸撕下来,藏在了空房间里……可是他没有杀人啊,我亲眼看着他撕了墙纸就走掉了,他真没杀人……”
夏颖雪忍不住了,叫道:“光撕墙纸有什么噱头?再说人不是他杀的还会是谁杀的,你儿子都被他害死了,你就不要再包庇他了,而且他也有动机啊,他都为了灭口杀了高海生跟李方顺了,再杀一个医生也没差的。”
“真的不是……”李云竹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如果真是我父亲杀的人,我会说的,我把他伪造太岁的事都说出来了,还有必要再帮他隐瞒吗?”
关琥本来料定凶案是李炜做的,没想到关键时刻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他看向张燕铎,张燕铎问李云竹,“李炜离开客房的时候是不是没关门?”
“我当时很紧张,不太留意,好像没听到关门声。”
“所以锹甲就是那时候飞进去的。”
吴钩本来一直在垂头假寐,像是局外人,听到张燕铎的话,他立刻睁开眼,问:“锹甲?”
“对,锹甲。何仲生的确是李应龙等人请来的,表面看,为了杀人灭口,他们干掉何仲生是顺理成章的事,但这个假设要建立在何仲生有帮助他们的前提下。”
“明明是你们说李连锁是被乱用药物才导致精神混乱的,为什么你自己推翻了?”
“我没有推翻,因为会用那些精神药物的除了何仲生外,还有一个人。”
张燕铎看向角落一边。
小谢站在那里,由于光线昏暗,他又一直保持沉默,所以大家几乎都把他忘记了,直到张燕铎提起,夏颖雪才想起来,说:“他好像是何医生的助手?”
几束手电筒的灯光照过去,阴影投在小谢的脸上,让他的表情多了一份诡异的色彩,他看向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张燕铎身上,微笑说:“怎么推理到最后,推到我身上了,你不会是说杀何医生的是我吧?我是第一次来盘龙乡,跟乡长所长都不熟悉,难道我会为了不熟的人杀掉给我发薪水的人?”
“你不是为了李炜他们杀人,你杀人另有目的。”
“喔?是什么?”
张燕铎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盯着他看,小谢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任凭他注视。
事情发展到这里,连关琥也大脑混乱了,他凑到张燕铎身边,附耳小声问:“你确定你没有判断错误?”
“迄今为止,我有判断错什么事吗?”
是没有,只是张燕铎的论点跳得太快,连他都有些理解不能了。
张燕铎开始讲述,“李炜跟李应龙的确是抱着利用精神病药物刺激李连锁神智的想法,但这个真相他们会不会告诉何仲生呢?别忘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所以如果我是他们,最多是找各种理由请求何仲生多用药,而不是跟他说明自己的真实意图,但最后李连锁还是越治越疯,为什么?是另外有人在何仲生不知道的情况下给李连锁下药,就是你!”
他指向小谢,小谢无动于衷,噗嗤一笑,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跟李连锁又没仇。”
“设计一个人,除了仇恨外,还有利,盘龙山有什么利?不就是这座古墓吗?”
这话一出,连李应龙跟李炜都震惊了,一齐看向小谢,关琥冷眼旁观,觉得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不知道小谢的目的。
“根据我们收集来的情报,至少我们知道何仲生离异,并且诊所经营告急,否则他不会接受李应龙的邀请来这里帮忙,他需要钱,还曾因为钱的问题在电话里跟人争吵过,可是他毕竟是有执照的医生,所以用药方面还是拿捏得准的,但药物在不断消失,再结合李连锁的病情,他发现是有人偷换了他的药物给李连锁注射,并从而怀疑小谢当他助手的真正目的。”
“我不知道在何仲生质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以你的为人,多半会把所有问题都推到李应龙身上,反正那本来就是他们希望的结果,何仲生相信了,他不想再搅进来,所以有了离开的想法,并且为了证明不是自己在错误用药,他想告发你,所以你打晕他,将他绑在房间里,做出他不在的假象,又出门丢了他的手机跟殴打他的凶器。”
“这附近有不少李炜训练的猿猴,看到手机,它们会拿走的,不需要你特意找地方掩藏,至于凶器,从勘查结果来看,应该是石块之类的东西,就更容易处理掉了,你有看到李炜伪造墙壁,猜出了他的目的,于是便决定借东风,顺便将何仲生的死推到他身上。”
“那晚你没有吃放了安眠药的晚餐,你监视李炜撕下墙纸离开后,就将何仲生带去了客房,当时门窗都是开着的,是你关上的门窗,你杀了何仲生后,又数度切割他的喉管,帮李炜营造出太岁凶残杀人的恐怖气氛,然后你将匕首丢去了杂物空房间里——假如当时房间门没开,你也可以丢去其他地方,反正哪里都不重要,你知道李炜做贼心虚,在看到凶器匕首后,一定会想办法善后的。”
“一切都如你所推想的,当看到伪造的太岁现场竟然多出了一具死尸后,李炜跟李应龙心里有多惊慌,他们说不定还互相怀疑是对方杀了人,李炜很快就发现了匕首,出于各种自保的原因,他用口哨唤来猴子,让猴子将匕首带走,所以何仲生的血液才会滴在树皮上,那当然不是太岁留下的,而是猴子在攀援时抹上去的。”
“所以这是一起两个人交替犯下的案件,所以一开始才会让我们有种凶手在画蛇添足的感觉,你想让我们困在密室杀人的迷宫里走不出来,可惜锹甲的存在让密室的设定不攻自破。”
少许沉默后,小谢抬起头,神色平静地反问:“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你这样说就是承认了?”
“都被你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最讨厌的一种人就是证据都摆在了眼前还死不承认,用各种拉低智商的借口去百般抵赖。”小谢看看李炜跟李应龙,“所以我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你的确不是。其实我在一开始就觉得你有问题,你为了证明自己在案发当天下午有出过门,特意把采集来的草药放在床边,这一点才是画蛇添足,虽然我对中药不太了解,但至少那是不是药材我还分得清。”
“不,我是故意放假药的,想看看你们能不能发现问题——我设置了谜题,如果一点提示都没有,那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事实证明我没有看低你的能力。”
听着他们的对话,李云竹忍不住问小谢,“你配合我带李连锁离开医院,并不是想帮我?”
小谢噗嗤笑了,不屑地吐槽道:“真蠢,难怪儿子被炸死这么久,你都找不出凶手。”
李云竹气愤交加,想冲过去打他,被张燕铎拦住了,说:“他当然不是帮你,而是想找机会进墓室而已,李连锁会突然发疯,是他偷偷注射用药导致的,你会兴起用墓室的气氛逼李连锁吐露真相也是出于他的暗示,换言之你的行为都是在照着他的意志走,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不过有一点他没想到,因为他用药太重,李连锁的神智反而临时清醒了过来。”
“所以在进了墓地后,他是故意跟我们分开的?”
“不错,他对皇族棺木的兴趣远远大于你的仇恨,在利用完你后,自然就不需要再跟你同行了。”
听完张燕铎的解释,李云竹更生气,冲小谢骂道:“你这混蛋!是你说在这里可以让李连锁说实话,我才信你的,你骗我!”
“其实你自己早就知道结果了不是吗?你只是不敢面对,所以才会接受我的建议,”没被她的愤怒感染,小谢推推眼镜,轻描淡写地说:“蠢人就该被利用,这就是你们的存在价值。”
“你!”
“我都说了我最讨厌不肯承认自己蠢的人,你如果不蠢,又怎么会被自己的父亲跟老公利用?”
李云竹听不懂,下意识地看向苏飞虹,苏飞虹表情微动,却不答话。
看到他的反应,小谢大笑起来,“如果不是你老公透露你这里的秘密,你能进来吗?”
李云竹立刻问苏飞虹,“是吗?”
苏飞虹依旧不说话,小谢又说:“他想知道你有没有参与那起爆炸案,有没有跟你父亲一样在利用自己,所以通过各种方式暗示你,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你的前男友一回来,你们家就发生爆炸事件,换了谁都会起疑心的。”
李云竹一把抓住苏飞虹,质问:“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苏飞虹木然道:“儿子都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想到这半年来地狱般的生活,李云竹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苏飞虹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扶她,半路却又停了下来。
关琥看着他这不显眼的动作,问:“你为什么要指定这里?”
苏飞虹沉默不语,最后是张燕铎替他回答的,“因为这里是八卦中的死门,当年墓穴建成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是在这里被屠杀的,所以在堪舆师的心态里,这里就像是刑场,有罪者应该在这里受到惩罚。”
小谢拍拍手,赞道:“正是如此,你知道得还真多。”
“我还知道你机关算尽却一无所获,进入墓地后,苏飞虹一直在暗中跟着你,让你没机会寻找墓穴,而且墓穴也都被掏空了,你费尽心机,最后却是竹篮打水。”
“那也没什么,我得不到,就等于你们所有人都得不到。”
关琥被小谢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惹火了,问:“你为什么要特意在留着爪印的客房里杀人?是想陷害李炜,让自己脱罪吗?”
“不是,只是觉得他的游戏太单调,需要锦上添一下,我知道即使丢掉手机,也不可能瞒你们很久的,所以只是拉长一点时间而已,让你们无法轻易就找到真相。”
“你真是变态。”
“我以为这才是做人的真谛。”
即使谎言被戳穿了,小谢也没有一点心虚的表示,他冲大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但是在阴森森的气氛下,这个笑脸充满了邪恶的色彩,让关琥感觉,跟他相比,李炜跟李应龙的恶已经不算什么了。
张燕铎眉头微皱,小谢的态度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