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开国公贼:满堂笏(42)(2/2)
“只是沿着巨鹿泽和漳水做了些防范,没有重兵集结的动向。看来,博陵王对李渊将来的动向,也未必完全放心!”
闻听此言,刘黑闼心情又轻松了不少。笑了笑,低声道:“李老妪跟博陵王互相提防,这点我早就猜到了。只要博陵精锐不南下,咱们就应对得能更从容一些。程名振呢,他那边,你派人把我的信送去了么?”
“他把信使杀了!”刘十善叹了口气,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同去的五个人,只放过了一个原本王伏宝的部下。”
“狗……”刘黑闼张口便骂,骂到一半,却又化作一声叹息。他没跟程名振打过任何交道,但第一眼看到襄国郡那些远比河北其他各郡富饶的村落时,他心中就对此人佩服到了极点。乱世当中,能杀人不管什么稀奇。能活人无数,才是难得的本事。窦建德的实力后来能恢复得那么快,全仗着襄国郡的充足粮食供应。而眼下他的刘家军,也不得不以洺州地区,也就是程名振当年屯田养兵的地方,作为崛起的基业。
“这个仇,咱们恐怕是结大了!”刘十善摇了摇头,非常坦率地说道,“董康买当时杀红了眼睛,明知那个护着尸体的女人是程名振的妻子,还下令乱箭齐发……”
“那女人的刀下,至少砍了他二十几个弟兄,换了谁都会急眼……”刘黑闼低声替部将辩解,脸上的笑容非常无奈。
内心深处,他宁愿董康买当时杀死的是淮安王李神通,也不愿意让程名振的妻子死在自己的地盘上。杀掉了李神通,只不过是杀了一个外来的酷吏,只会令刘家军的士气备受鼓舞。而后者的死,却令洺州附近的很多百姓,从此心里边对刘家军暗生抵触。虽然百姓心中的抵触情绪,对刘家军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日后两军交手时,这民心的一失一得,带来的影响就非常复杂了。
“即便再杀红了眼,也没有连尸体都不放过。将头砍下来挂在城墙上的道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让来来往往的百姓看到后,咱们刘家军在他们眼里成什么了?大哥当时就不该……”刘十善依旧觉得自己人做得太过分,愤愤不平地嘀咕。
“人已经死了,我还能怎么着?”刘黑闼瞪了自己的族弟一眼,低声呵斥。“这些话背地里说说就行了,别乱传。免得董将军他们听了觉得寒心。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能苛求人以小节!”
“嗯!”刘十善想了想,郑重点头。换在哥哥的角度,他便能理解刘黑闼这样做的苦衷。毕竟大伙仓促举兵,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内部却有很多问题根本没时间理顺。万一把几员手握重兵的大将惹恼了,来个一拍两散。唐军趁机压过来,光凭刘黑闼的嫡系力量,绝对难以抵挡。
“你明白就好!”刘黑闼又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你回来之前,董康买依照我的要求,将那两颗人头从城墙上解下来,好好入殓了么?
“答应了。我亲眼看着入殓的。都是上好的楠木棺材。”刘十善苦笑着回应。“那女人在洺州很有人缘。下葬那天,无数百姓冒着被董将军过后算账的风险,站在路边相送。”
“那就好了。至少咱们无愧于心。”刘黑闼咧了下嘴,想笑,却满脸苦涩!
“大哥当时并不知情!这点,姓程的应该清楚!”刘十善见哥哥笑得很勉强,笑着开解。“况且他毕竟是大唐的将军,即便当日妻子没死在乱军当中,跟咱们之间早晚也必有一战。该做的咱们都做了,剩下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倒是,债多不愁!”刘黑闼摇头,苦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还打听到其他消息么?”
“没有!”刘十善轻轻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程名振的动向,那个被放回来的人倒是跟我提起过!”
“说吧!”刘黑闼皱了下眉头,低声命令。
“姓程的好像已经进入巨鹿泽了。他前脚杀了信使,后脚带人就从北侧进入了巨鹿泽。那片大水洼子,好些年没人进去过了。”刘十善想了想,沉声汇报。
程名振又进巨鹿泽了!
消息传开,很多人心中,都五味陈杂。
洺州能成为河北南部最繁华所在,全赖于程名振夫妻当年在此屯田。前后数年,修渠筑堤,疏河补坝,中间可谓历尽千辛万苦。当把数万顷白骨累累的荒野终于都重新恢复成了良田时,这对居功至伟的夫妻却被窦建德忘恩负义地赶进了巨鹿泽中。
当年,迫于窦王爷的军力,洺州父老别无选择,只好抛弃曾经收留自己的活命恩人,转而支持窦建德。毕竟,人生在世,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其他,暂时都无法兼顾。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当年最早投靠窦建德的那批人,偶尔提起程名振夫妻的名字,心里都不无愧疚。
然而在不久之前,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当年曾经有恩于自己的女人,被乱箭射死在城门口。
他们都是平头百姓,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提起刀来给杜鹃报仇。但心中的那杆称,却因为杜鹃的惨死,悄悄地向大唐开始偏移。
杜鹃死讯没传开前,刘黑闼算河北的半个主人。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大伙也该暗中帮他,而不是帮大唐。
大唐派来的官员刮地三尺,该杀。裴矩、齐善行等人吃着窦建德俸禄,在窦建德兵败后却立刻投降了敌人,该死。但那个叫杜鹃的女人不该死,无论刘黑闼的人以什么理由杀了她,在洺州人的心目中,都欠下了一笔重重的血债。
如今杜鹃的男人回来找刘黑闼麻烦了。并且,杜鹃的男人背后还有着一股强大的实力在撑腰,以上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大伙该向着谁,该帮谁的忙,不问可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