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可往矣（1/2）

第339章 可往矣

潘璋的提议听起来有道理。

王政的天军体质胜过常人，便导致很多时候，无论是天气乃至地形，不利的因素虽依旧存在，但是影响却已不大，这便能在策略上更多考虑出其不意，料敌于外，并不需要死守兵法上的很多常理。

攻临淄时，王政选择全力猛攻的那一日，天降大雨，可谓不仅出乎郡尉李家源的意料，也大跌了徐和、陈皎的眼镜，不仅一日而克外城，更在一堆流贼里抢到了先机，若按此论，大雾的负面影响还不及大雨，攻下邳亦可如此。

但问题是

如今的对手也不可以常理论啊。

便如攻临淄时，他王政敢亲做先登，攻陷城头，如今的下邳，王政却不敢这样了。

开玩笑，要是激战之时被关羽张飞合围上来，那可就轮到他头皮发麻了。

当然，心里虽是这般想的，这等话却不可宣之于口，以免长敌人之气，落自家威风，王政只是笑了笑，问道：“文珪，若换了你是刘备，敌人如今已将你四周据点悉数拔取，使这下邳成了孤城一座，更是兵临城下，你会怎么办？”

“又会如何应对？”

遇敌时常做换位思考，这法子被王政几次倡导下早已深入人心，潘璋提建议前，亦有过对这个后果考虑的，便道：“若是只有正面一支人马，末将自会想尽办法，先尽量坚守，再外求援兵，同时寻机破敌。”

虽有了放走对方的绝悟，但万一有机会必杀呢？

再说，就算给对方跑了，也不可让他太过轻松的全身而退啊！

暮色深沉，夜色降临。

我刘备又要无处容身了啊！

他不忿，更不甘！

脚步声中，刘备拔剑起舞，青芒过处，带起烛影摇红。

可要是把他逼急了，比如这时候让关羽、张飞，乃至其他刘备的亲信杀了，那就是逼着刘大耳再不会去管什么“终不为下”的宏图壮志了，只会红了眼选择和他死磕了。

他此时也在思考，刘备会走哪一路突围呢？

幸亏只是梦啊，刘备依案苦笑，默然良久，脑海中突然泛起古怪的念头。

“若抱着仇恨之心，下次你碰见王政还会失败！”刘备深深看了张飞一眼，语重心长地道：“此战之后，吾已深知，此子绝不可以贼寇视之，这一盘，便是咱们输在小看他了！”

这位齐国名将人生最骄傲的战绩，便是以五里之城，七里之郭，带领残兵败将，靠着火牛阵打败了当时号称万乘之国的燕国，光复了齐国的失土。

当然，若换成吴胜徐方，或许真的会这般选择，但无论是他王政还是刘备，都不应该会做出这个选择。

“本将猜不出。”王政摇了摇头：“不过刘备自然不会选择从正面突围，剩下的要么东北面，要么西北面，要么便是东南面了。”

张飞闻之，亦是意动，亦跟着唱了起来：

发现这个事实后，于禁呆了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徐方莫是早看出来了什么？

难道从一开始，将军让吴胜去聚拢袁军攻下相，所打的主意，便不是为了取下邳，或者说主要不是为此城？

是想着逼刘备主动撤军？主动放弃徐州？

当日一见之下，无论桀骜如张飞，抑或骄矜如关羽，都因此心折不已，才会在闻得其志后，有那桃园结拜。

“可往矣！宗庙亡矣，魂魄丧矣，归于何党矣！”

唯有上位者可以真正抛开道义、忠诚的羁绊，真正从全局、大势，利益上去考虑，而不会为了虚名太过计较一时得失。

但他心里却始终有自知之明，一步步从一介什长走到今日，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敌，却是大半依靠了外物，靠外挂赢了对手，虽不至于耿耿于怀，却也终究不好洋洋得意。

刘备看着张飞那张倔强的面容，眉头一挑，拍了拍他的肩头，再次看向远方，蓦地击节而唱，声裂金石：

“何往矣！”

那角鸣，翻腾起雾；那鼓声，震撼长夜。

“大哥说的是极！”张飞沉声道：“来日方长！这一次，咱们且记下便是！”

而刘备所出身的涿郡，正是昔日燕国的故土。

哪里还能继续分兵啊，王政摆手道：“再次分兵，便是堵截到了，又如何拦得住刘备突围时的兵锋，要知狗逼急了会跳墙，兔子逼急了会咬人，何况刘备军的三头老虎？”

一样是在夜色中的下邳，一样是在浓雾之中，震天的杀喊声撕碎了长夜，雾气遮掩了鲜血。无数密密麻麻的箭矢，穿透浓雾，从不知名的地方射来。就在这安静的雾与沸腾的夜之间，彷徨失措的士卒们，便如浮游在云海中，丢掉了火把，又捡起了火把，随时会掉入看不见的陷阱。

在被另一个齐郡人迫到绝境之时，将几百年前大败另一群燕人的田单之诗吟唱出来，刘备只为铭记这一刻的失败！

“自然记得。”于禁闻言一怔：“将军何故突然提此败寇？”

环视众人，王政朗声道：“若是本将，面临此等境地，我的选择只有一样！”

“归于何党矣！”

王政摇了摇头，心知于禁虽入军已久，更被系统锁定忠诚，可对天军以外的黄巾贼寇却向来瞧不上眼，那是来自骨子里的轻蔑。

此言一出，登时喧嚣四起，即便王政是主帅，可这等有悖众将三观的话，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回想往事，自入徐州至今，先大战袁术，后又困于王政，大小战何止数十。到如今，当日跟随而来的平原老卒，已是凋零大半，万千将士的鲜血，最后换来的，竟然是他再一次被逼无奈到选择仓皇而逃

他哑然失笑，摇头晃脑着长身而起，推门而开，负手走到外堂的窗漏前，看着前方的夜色，怔怔发呆，一言不语。

“所以.”顾盼左右，王政道：“若是明知不敌，与其死战到底，战略性的撤离，保存实力，留待后图，其实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他甚至看的出来，这未必是潘璋的真心话。

“守四方！”

故此，王政倒是从来没有过“手下败将，何足道哉”的想法。

“这便是走为上计的真谛。”

“降则全败，和则半败，走则未败。未败者，胜之转机也。”

“若是末将.”说到这里，潘璋先看了看众人，最后再望向王政，犹豫了半天，才干咳一声道：“只能选择时机主动出击，去寻那一线生机了。”

“竖子.”听到刘备提到王政，张飞眼中亦射出森冷的杀意，他一字一顿地道：“大哥放心！”

现在不是和刘备决战的时刻，这般思忖着，王政淡淡道：“刘备若要突围，能拦则拦，不能拦则放。”

下邳城外，模糊的雾气包裹着浓郁的黑暗。

王政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首先从战术上否定了潘璋的意见。

“四面合围，孤城难守，此乃必死之局也！”潘璋沉吟了会，道：“自然不可一味死守！”

这样的情况下，臣子有时候便会出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了。

“这”于禁看了看身边，见众人亦是满脸疑惑，目光落在潘璋身上，示意他也去出言劝诫，却见潘璋摇了摇头。

他叹道：“着眼未来，也要先保存当下啊，今日都过不去了，又谈何明朝？”

“徐州，也保不住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