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生命是一场战斗（2/2）
“死个屁啊，你动动脑子行吗？他要是死了还能被拖回来？死人早就被扔到监狱外面那块儿石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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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死了……”维拉克眼神恍惚，干涩的嘴唇微微张着，喉咙随着他不时的吞咽上下蠕动。
“我可以。”维拉克躺在了地上。
这不单单是在把一件事有始有终地做完，还是他不断地说给自己听。
“明天准时给您讲第六章。”
昨天他缓过来之后意识到自己以后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所以干脆直接把床垫铺到了地上，这样最起码每天回来哪怕是昏死，也能躺着舒服点，晚上也不用费力爬那个他现在根本爬不动的上铺。
“他还没醒么？”狱警进来将一份饭递给基汀，顺便看向躺在地板上昏睡着的维拉克。
维拉克瞥过脑袋看向身前的饭盒，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双手艰难地把饭盒抱到了胸前，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打开饭盒，拿起勺子。
听到这句话，基汀心里咯噔了一下：“为什么？”
维拉克七点才恢复意识醒来，基汀担心地询问了他的情况，他将今日遭遇的事情说给了基汀听，基汀听后一言不发。
靠在床边的维拉克摇了摇头，依然无精打采：“今天……他没用双头叉……脖子没事……都敷药了。”
“说不准明天都撑不住，今天就得被拖出去，你们猜下一个被调进基汀监室的会是哪个倒霉蛋？”
“克里斯？”基汀神色忧虑地叫道。
几秒后，狱警返回，来到维拉克身边将他扶起，给他喂食了一些粥。
“其实……我也挺爱干净的……”维拉克笑了笑。
十分钟很快过去，送饭的狱警来到了门口。
“安静一点吧，让他好好休息。”基汀道。
基汀从枕边抽出一个笔记本扔在了维拉克的胸口上：“你已经坚持了九天。你说你的书被政府没收，我了九天的时间替你重新写下了九章，但这个笔记本才用了一半不到。”
深夜，地下一层的监牢鼾声震天，但在其之下，一直有一道微弱但语气坚定的声音在说着话，说给黑暗中的自己，也说给黑暗中的别人。
“能行。”维拉克说完，低下头叹息一声。
维拉克今天回来连哼哼几声回应基汀都做不到，直接昏死过去。
“坚持下去。”基汀鼓励道。
“明天他要是还被拖出去一定回不来了，旧伤还没愈合，新伤一天比一天多，换谁能撑得住？”
基汀才刚吃一口饭：“到我这边，我喂你吃。”
今天他的伤口虽然得到了处理治疗，但今天的虐待比昨天更重，他的脖子、胸口、手臂、双手、头部都缠绕着绷带，有的绷带现在还在渗出鲜血，新伤加旧伤，跟昨天比没好到哪去。
基汀默默听着。
“他怎么就死不了呢？！”隔壁的音乐家罗斯嚷嚷着，“基汀，他怎么想的啊，都被虐待成这样了还硬撑着，这活着有意思吗？”
正准备开门的狱警看到基汀给维拉克喂饭的一幕，拿钥匙的手顿住：“……抓紧吧。”
基汀看着胸口微弱起伏，紧闭双眼难掩痛苦的维拉克，回道：“还活着。”
“能过来吗？”
“嗯……”维拉克一动不动，只是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继续给您……讲平等论吧……昨天讲了两章……今天……该第三章了……凡是不愿……看见人类平等原则的人……至少应当……承认存在着一种……公民平等的原则……”
“晚安了……基汀先生……”维拉克痛哼着爬上了床。
“太晚了……来不及讲第四章了……明天继续吧。”维拉克扶着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九月十七日。
地上铺着他昨天从上铺拿下来的床垫。
这一次狱警喂过饭后也不见好转，维拉克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快吃。”基汀一边沉声催促，一边把饭又送到了维拉克的口边。
“那这哥们儿命还真够硬的，这都第三天了吧？而且以前都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回来，他中午才回，要不是到饭点了我看莱克特那个疯子能玩到晚上。”
“穷人只要一犯罪，甚至无缘无故地就会落入法网或宪兵手中。富人们犯下种种罪行，却可以不受刑法处分，或者至少不必害怕它。这就是这个残酷的社会告诉给我们的答案，哪些人才会进监狱、劳改所和上断头台……刑法上的平等，如同今天我们所了解的那样，只是用以掩盖和隐藏可悲的不平等……究竟需要多长时间，多少牺牲才能达到这方面的平等呢？（注：2）”维拉克说着说着有些情绪激烈，他猛地一顿，“……就说到这里吧，第六章我们明天再讲。”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依你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来看……”
基汀没有理会罗斯，耐心地等到了晚上。
“还能行吗？”
“……”
“抓紧吃。”狱警再次听到‘谢谢’，那冰冷好似缓和了些许，叮嘱了一句才离开。
“这年轻人不像你们那么令人讨厌，他起码还会说声谢谢。”狱警喂完饭，把无心吃饭，一口没动的基汀的饭盒一并收走匆匆离开。
九月十八日。
维拉克早上再次被狱警拖走，中午不省人事地被扔回。
“假设不管人们所处的各个社会阶层是如何的不平等，轻罪的刑罚应当一致。这种平等的司法，这种平等的惩罚是否会发生呢？大家都认为会发生的，人人都这样说，而且常常流露于言词之间，人们甚至站到屋顶上大声叫喊。”维拉克冷笑着道，“但这仍然是一句谎话。（注：1）”
基汀看着狱警叹息着摇了摇头离开，呼唤起了维拉克的名字：“克里斯，还能行吗？”
“你得继续写下去。”基汀鼓励道，“你得看到他们成功，你得出狱。”
“哈哈，他要是心软的人就不会换过一二百个室友了，你指望他做什么？还不如指望这年轻人能多撑几天！”
直至晚上熄灯，在基汀也准备睡下的时候，他才听到了维拉克的声音。
“没事。”基汀一如既往地没有在意这件事。
基汀打量着缠着绷带的地方殷着血，没缠绷带裸露出来的地方则满是淤青的维拉克，这个动弹不得浑身是伤的年轻人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震撼，正如《物种起源》、《平等论》给他的震撼一样。
说罢，狱警左右环顾一圈离开。
“最起码，把这个晚上熬过去。”
“你休息吧，明天我会叫你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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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2:均删改自皮埃尔·勒鲁所著的《论平等》原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