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棋罢不知人换世(2/2)

林震南缓缓说道:“这我自然知道。但耿世子如今自身难保,手下作鸟兽散,就算用心也是无力。”

只一瞬间,洪文定就感觉到了师父身上的剑气勃发,已经无孔不入地笼罩住了这间狭小却洁净的囚室,冥冥气机凝而不散,以至于浑身毛孔都察觉轻微刺痛。

凌知府背后的真正主使,福州阖城浩劫的始作俑者,与江闻隔空对弈的幕后黑手,此时近在眼前了。

眼下可不是办好事的时候,虽说田归农这人阴险狡诈、卖女求荣,但自己带着个小姑娘到处跑也不是个事儿,最好还是交给和田归农已有龃龉的马总镖头护送,到时候田青文要跑要溜,马行空是绝对不会阻拦的。

走出福州西门大街的福威镖局,江闻顺着中轴线一路前行,很快就找到了深处三山盆地间的福州府衙。

林震南嘴上没说,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事情真的出现纰漏,他无论如何也得把火引到其他地方,乃至于自己身上也不能连累江闻。

“原来如此,只有摩尼从腹中取出的,才是清净离垢的摩尼宝珠……”

“都说了是保守治疗,就是要特别的保守。”

他转身抓住洪文定的手腕,一道道熟悉的信息就瀑流而下,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不管怎么说这次没事就好,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田归农的出现也正好给林震南提个醒,今后不能总觉得武功没用就疏于修炼,一定的自保能力还是要有的。

田青文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泫然欲泣地低下了头,用柔柔弱弱的声音说道。

他站起身来,将珍贵无比的摩尼宝珠弃之如敝屣,身上沉重生锈的铁锁链根根断裂开,噼里啪啦地落了满地,身体虽然依旧脏臭邋遢,身上的气息却宛然一变,笑容中带着一股“太上忘情”的冷冽姿态,把属于凡人的最后一丝情感也洗褪干净了。

江闻重新坐下,缓缓说道,“在黄稷家中,我曾见到一张宣纸上留下的脚印,而凌知府形如鬼魅、落地无痕,这才猜到了背后真的有人追杀他。青城派掌门长青子被深厚掌力震断心脉,恐怕也是调查到了你身上吧?”

江闻淡淡一笑,拍了拍林震南的肩膀。

缺什么就更在意什么,冯道德为了报答青松道长的知遇之恩,必然是百般维护武当派的颜面,力求折服派中众人,同时对青松道长的独子云飞扬的请求,自然是无所不允。

更有趣的是,这些经文中的秘密非得要相互借鉴、博引旁征才能显现,当初方腊用这两部冷僻经书诘难黄裳,估计是刚好被博学的太守给参悟出来,这才恼羞成怒动手杀人。

而在与江闻联手对付清兵后,江闻前去衍空、凌知府连番恶斗的时候,常氏兄弟则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守在黄稷院子外,防止外人靠近摩尼宝珠。

“为师这两天闲着也没事,就传你《落英神剑掌》和《旋风扫叶腿》的基本功,掌脚齐修别有神效。等你的伤彻底养好了再上武夷山,届时我再正式传你武艺。”

对面的人知道的太多了,多到超出寻常人应有的知识,再加上他经年累月藏身于福州城最不起眼的角落之中,不由得让江闻疑心重重。

云飞扬沉默了许久,带着僵硬微笑的表情说道:“我父青松道长是上任武当派的掌门,是他力排众议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原为少林弟子的冯道德,故而冯道德还卖我几分薄面。”

“人类是恶魔用来囚禁光明分子的躯体。拿去吧,继续将受染的毒恶贪欲血肉,作为宝物供奉起来吧。”

常氏兄弟不知道的是,靖南王世子耿精忠已经把当年青城大隐与髑髅太守的约定之事,全盘告诉给了江闻。

而其中最为著名的存在,便是祸乱沙俄末代宫廷的妖僧拉斯普廷了。

“阁下太过谦虚了,你画福州府为棋盘、引四方势力作子、三山之间尽为厮杀战场的手笔惊世骇俗,我也只是见猎心喜,随手为之而已。”

狭窄囚室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可惜边上的犯人都呆若木鸡,早就对这种话免疫了,甚至还有几个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笑话,没点冤屈谁会被关在这鬼地方?你冤枉,其他人就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吗?

而等他彻底清醒之后才发现,林修的手脚筋络已在混乱中被尖刀刺伤了。

这位青城派掌门神出鬼没、离奇殒命,必然藏着极大的秘密,可两位青城派高徒却始终三缄其口,就是不肯说出其中的线索。

这一次,全场至今如智珠在握的犯人,第一次露出了诧异惊讶的神色。

江闻又想了想,难道丁家公子十三年寸步不离待质所,又刻意与红莲圣母恩断义绝,为的就是暗中保护凌小姐的同时,牢牢看住牢房里这个危险至极的人物?

同样,红阳圣童驻守福州城十三年的行为,忽然也又多了一层的深意。

江闻缓缓摇头,看着外面窗影枝重叠的景色,缓缓说道。

来自后世的江闻自然清楚知道,作为诺替斯主义的发扬者,三世纪的先知、自觉的摩尼(mani)是摩尼教(manicheism)的创始人,生于公元216年,242年在巴比伦传教,277年被钉死在十字架。

随后他话锋一转,忽然提起了江闻刚才苦衷的消息。

景教的教义江闻不清楚,但东正教流行的的俄罗斯有一种“圣愚”文化大行其道,这些想要靠近上帝的人通常是浑身污垢,半疯,半裸体的游民,脚上套上脚镣,用各种方式折磨自己、享受苦难,直到听见上帝的教导、聆听到来自天国的声音。

林震南眉间的困惑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肃然起敬的神色。

江闻知道这并不重要,因为自己一切都是随手为之,立马就会远遁江湖。自己替耿精忠逼父篡权,耿精忠替自己洗白脱罪,这本来就是一桩再公平不过的买卖。

“作为答谢,这枚摩尼宝珠我持有多年,我看只有交给阁下保管才最为妥当。”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紫檀木镶边的锦盒,平坦坦然地放在了江闻面前。

“不说就算了吧,希望三日后问斩的时候,你们也能把话原封不动地带回给自家师父。”

至于耿精忠眼里的自己是不是个威胁?

他兴致盎然地端起酒壶一饮而尽,将目光落在方才凝蝶和小石头弈棋留下的格子上,伸出手指往地上轻轻一点,便在硬实地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痕迹,把小石头没有走完的臭棋,化为了绝杀全局的一招。

冯道德口中所说“闽疆出天子,三山做战场”,显然就是因为对方计划的核心,只是碍于身份才委婉地向江闻提示,这是一场道门与朝廷天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根骨评价:石中璞玉】

“还是有哪里不对……”

可能是由于长期未眠后忽然惊醒,他们俩的黑眼圈极为浓重,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脸上黑墨和白漆还没擦洗干净,在杀气腾腾的注视之下,像极了两条从阴司地府里杀出来的恶鬼修罗。

“胡说!我们何罪之有!”

若是林震南说要写生意经,江闻还可能相信,但突然说自己写了一本武学秘籍要他相信,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就他祖上那点“家传武学”的底子,不过是太祖长拳、五虎断门刀之流,放在江湖上还不如撒石灰、蒙汗药有实战价值。

他缓缓说道:“想不到我退隐江湖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我,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无论在何等时都能保持笑容是一种功夫,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能力。

“而在摩尼口中的龙,喻指大威力不可胜之五毒。所谓的摩尼宝珠,乃是摩尼殒身时从五毒中孕育而生,自然流露清净光明,庄严普照四方的宝物……”

“阁下来历诡谲,藏身这处待质所十年之久,我本该充耳不闻。可这十年中,你每每从这里短暂消失,世间就会有掀起一番波澜,又屡屡针对红阳一脉,这让我如何不起疑心?”

身缠锁链的犯人猛然合上书本,抬起了须发蓬乱的头颅,谈笑之间宛如饱读诗书的老儒,尽是朝闻夕死的满足。

林震南听完愕然一惊,脸上诧异之色还没消退,就瞬间转化为了明悟恍然的表情,手捻着颔须睁大了眼睛,显然猜到了其中的隐情。

但江闻不等他说完,已经拍着手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武当派冯道德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我都知道了!这是因为你!”

江闻摆了摆手。

可江闻还是笑了起来。

江闻已经开始怀疑了。

此言一出,云飞扬当即鼓起了掌,眼中满是见猎心喜的奇妙神采。

“江闻师父,这是什么独门的疗伤功夫吗?能让爹尽早痊愈吗?”

今天清晨,福州城中传遍了朝廷钦差下落不明、安南大将军达素连夜撤军的消息,显然是耿家占得了上风,可江闻在其中必然没少掺和,一旦被抓到把柄,毫无疑问会被打入反贼之流,这可不容疏忽。

锁链缠身的犯人微微一笑,显然对江闻的反映出乎意料之中。

“福州府衙的案宗我已经托人销毁,你放心吧。”

【掌握武学:少林内功(入门)、洪家拳(进阶)、夺命锁喉枪(进阶)、柴山十八路(进阶)、天蚕神功(入门)】

“道长钧安!”

林震南微笑着指着自己:“那照你这么说,我这福威镖局也是日进斗金的买卖,岂不是正儿八经的为富不仁?罢了,那我也出一份力,检点人手同襄义举便是。”

高手要脱身方法的不可计数,此时就算江闻与丁家公子联手,也不见得就能留下对方,因此两人都在观望着,没有行动。

江闻似笑非笑,只能感叹这个世间娑婆无常,想当圣人就得相互算计、尔虞我诈,为什么就不能活得开诚布公、坦率真诚一点呢?

“枯对摩尼宝珠十年,我已经参透了其中的奥秘,看来也该出去走走了。”

“每日卧床时舌尖顶上腭,自然呼吸,随后闭目内视,想象下丹田不断有随机数字出现,然后抓一个豆子在手里。如此以不断,直到盆里的豆子抓空算一个周天……”

【综合侠客等级:略通拳脚】

“道长不必担心,世间摩尼宝珠当初虽然不止一枚,但如今你手上的已经是世间独一无二之物了。只要你妥善保管,自然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林震南瞠目结舌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没想明白江闻是不是在开玩笑。

江闻面色凝重地看着对方,自然而然地就要起身,但他的手指轻展、两臂微垂,保持着玄妙莫测的姿势,随时都可以拔出长剑。

江闻停下了脚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说道。

听到好友这么说,林震南难以掩饰神情中的惊喜,但是千言万语也只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两人的说话声可能惊动了练功的人,锁链缠身犯人轻轻睁开眼,洪文定也从入定中缓缓走出,眼神格外清澈地看见了江闻。

云飞扬微笑着看着江闻,似乎也读懂了江闻内心闪过的无数个念头,又或者他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在用置身之外的态度看待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世上爱下棋的人很多,但江闻此时却唯独联想到了一个人。

“道长,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田姑娘,你爹听说连夜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林震南八面玲珑的人物,向来看破不说破,知道江闻这人虽然放诞不羁,却总是在朋友面前拉不下脸面开口,就顺着话把这件事包揽了下来。

江闻听见这句话时也看见了林平之脸上落寞的表情,只是满不在乎地拍了拍徒弟肩膀。

但对于林震南的疑问,江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普天之下苦命人太多,自己纵有千手千眼、化身万千也普济不过来,自己在待质所悟道所得的结论,不过是“量力而行”四个字——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江闻的所量的这个“力”,总是会比寻常人大上那么一些。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答案。

“子鹿,这次连累你卷入风波当中,福州城眼下你是不方便久留了,我先想办法送你南下避避风头,等事情过了再做计较。”

看到对方瞳孔中的异象,江闻已经能够确定这个人才是与凌小姐两情相悦的丁家公子,这身臻至化境的《神照经》功夫便是如假包换的证明!

护陵使罗铣手中这颗从宋末保管到了如今,辗转落到了黄稷手中;而小明王韩林儿手中的摩尼宝珠,是元末少林寺的高僧所赠,两个时间里出现了至少一百年的冲突,也就是说宋元之间,世间就至少有两颗摩尼宝珠才是。

这话说完江闻脸都绿了,好家伙这是讹上武夷派了?

江闻思绪如电,忽然也发现了自己遗漏的一些线索。原先他以为飞天神兵身体里的摩尼宝珠,就是小明王韩林儿手中那一颗,如今想来,其实时间根本对不上。

“别多想,这个保守疗法啥效果都没有,主要是让你爹给自己找点事干,精神别那么空虚。”

“云飞扬,你从摩尼宝珠里悟出了什么?当年小明王韩林儿,可是就此发了疯,你莫非也疯了不成?”

“为师去了一趟朱紫坊,到官贤境六曹司拿了点东西耽搁了点时间,看来这位高人已经把你的顽疾隐患治好,还不快谢谢前辈。”

云飞扬的眼神中,带着狂人才会有的歇斯底里和极端平静,仿佛在直面一切黑暗与光明之后,他早已经脱胎换骨,不复凡体的脆弱。

他们被粗大铁链牢牢捆住手脚,全身吊起悬空无处借力,披挂着破破烂烂的外套,只剩下那鬼脸还露在了外面。

“在下隐居多年,晋时有王质观棋烂柯,今日我幡然顿悟始知不诬。道长虽然不在棋局之外,却也下得一手好棋啊……”

“而我只是靠着摩尼宝珠前去大千世界中礼佛。你可知道灵源摩尼与小明王所见的明尊、湖心古庙中的胞皇尊、红阳一脉所拜的血佛,其实别无二致?”

幸好对于江闻来说,获取信息的办法还有很多,并不仅限于开口询问当事人……

“道长!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们!”

“道长去过六曹司?那里是前宋徽宗设立诸曹职掌之所,到如今荒废已久,为何要到那里盘桓?”

洪文定的说话声音很轻,却能听出气息绵长悠远、气海有如潭渊,显然内功在一夜之间就精进了不少,已然弥补消解了腐骨毒所带来的后患。

而在这群龙无首、乱作一团的期间,被公认“福德深厚”、“声威过人”的靖南王府,就“责无旁贷”、“勉为其难”地派人接管了福州府衙,信誓旦旦地向朝廷上书、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连嘶哑粗沉的嗓音都如出一辙。

“所谓的龙无形无相、难以捉摸,在堪舆家口中是山川形胜的经络腧穴,如人身之血脉,故而福州城中的祸患,能用摩尼宝珠化解。”

铁钩穿体的犯人依靠着墙壁,似睡非睡地缩成一团。

江闻沉默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两本陈旧的手抄经书,摆在了锁链缠身的犯人面前。

连棋局外的一丝杀机都关系到福威镖局近百人的性命,可见昨夜的局势到了何等危如累卵的程度。

江闻本以为锁链犯人翻阅两眼、敲定真伪就会放下古书,毕竟这两本《两仪古经》、《宝生真经》中的内容本就太过冷僻,借由历代经师翻译汉字之后,更是屡屡上僭天王太子、佛陀菩萨之号,于释经道藏全无明文记载,跟伪书邪说无异。

对于江闻的猜测,云飞扬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洪文定能够猜到,那是一股纯粹凛冽到极点的剑意,十步之内不论如何躲闪、抵挡、招架、化解,都无法逃开师父心中推演到极致的一剑。

那一丝丝缠绕飘荡的白气在空气之中的形状变化不定,隐约还会化为一些诡谲蜿蜒的形状,蠖屈不伸地蠕动不休直至消散。

江闻随即点头,随后敏锐地发现墙边假寐的穿骨死囚也睁开了眼睛,游移不定地侧耳聆听着什么。

江闻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容回绝地说道:“姑娘说笑了,飞马镖局的马行空总镖头还盘桓在城内,我会摆脱他护送姑娘回家,必然送你们父女团聚的!”

随着江闻走远,狭窄的囚室间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江闻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终于来到了待质所最深处的某间牢房里。

狭窄囚室中的两人挣扎得更加激烈,哐啷乱响扯动着铁链,巨力牵引下房间都隐隐摇晃,壁上不停有墙灰扬扬洒落。

林震南低声说道,“耿家终究并非明主,你这样做岂不是徒惹事端?”

江闻对里面的故事也很清楚,面前的云飞扬是青松道长私生子。武当掌门按照惯例是要出家,而出家道士育有子嗣本就是一件丑事,故而他一直被当作杂役在山上养大,只能偷偷传授武功。

凡事皆有因果,智者不可不慎。

在中土后来刊行的的《两宗三际经》里,也记载着摩尼临死前最后的谒语。

狭窄的囚室中依然微风吹袭、暖阳斜照,但身处其中的傅凝蝶、田青文却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冷颤,浑身只觉得如坠冰窟,洪文定也略带不解地皱起了眉,转头看向了自家师父。

昨夜的连番苦战损耗极大,江闻暗暗思量评估之后发现,除非自己如今仍保持在踏入幽冥巷前的巅峰状态,手段尽出才有击退的可能。

此言一出,牢房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但黄稷偷偷告诉江闻,这两兄弟在江闻离开墓穴后曾偷偷进入,翻找着尸身像在找什么东西,这一切都被黄稷藏身虚影看了个一清二楚。

江闻摆着手指头数着,每一句都让监牢里的犯人更加震怒,“幸好靖南王世子宅心仁厚,吩咐此案未水落石出之前秘不发闻,这才会收监在此,没有人头落地。”

想让耿精忠完全信任林震南是不可能的,而自己如今给林震南抢先树立了两个憨直孤僻的对手,就总是胜过像田归农这样的毒蛇。

林平之手脚也包着纱布,摆放铜盆的动作略有些笨拙,他恭恭敬敬地放好铜盆,才崇敬无比地说道。

在鲜血累累的靖南王府与砍头如麻的清庭之间,福州百姓只能两者相权取其轻,在林震南看来是完全不值得江闻相信的。

云飞扬微笑夸赞着。

“确实如此。佛经说摩尼宝珠来自龙脑之中,此事我也疑惑多年,直到看过你手中的两本古经,我才知道其中的奥妙。原来所有人都弄错了……”

在单独腾出来的囚室前,江闻把手里沉甸甸的食盒分出一层,推到了囚室铁栏木槛的缝隙之中,送到了两个人面前。

“不,你不仅仅是武当派弃徒云飞扬。方才你轻易阅览二经,随口还能说出净土宗《往生论注》中的章节,而净土宗本就是白莲教的前身,你和白莲教的青阳一脉想必脱不了干系!”

如今人人都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道人是世子的心腹着实得罪不起,但这个身份礼节又与世俗有别,干脆以讹传讹用起了对尊长的敬语。

朗日之下,福州府衙的大门敞开着,钦差衍空和尚的失踪还没有定论,以至于现任的福州知府只能惶恐不安地派人封锁调查,自己称病在家,半步也不敢踏入其中。

“河车胞衣、夷数血脉,五蕴毒龙、蒿里鬼国,再往上数到五帝三皇,恍惚幽悄间婆娑起舞的都有祂的衣影……”

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岁月在鬓角已经留有一道分明的浅白,面貌却仍旧保持青春之姿,飘飘渺渺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明尊已经为我开示三生,大千世界终究不过吉光片羽,今后世上再无武当弃徒云飞扬。等下次见面,应该也会听闻我的新名姓——”

“赵无极。”

(晓市烟合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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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