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失言（1/2）

第95章 失言

画舫位于虞县城东南的麓湖上。

麓湖距离住地并不远，栗蔚云为了不被注意，没有骑马，步行而去。

远远的栗蔚云便见到了画舫四周挂起的一串串灯笼，照的红船画舫在黑夜和黑水中好似一颗落入沼泽中的红豆，随时可能被吞没。

一路朝画舫走去，便听到幽幽丝竹管弦之声，偶尔有男女笑闹的声音。

来到画舫前，站在岸上透过窗户便能瞧见里面莺莺燕燕的姑娘和客人们在欢笑怒骂饮酒作乐。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女儿装，来这种地方还真的是不合适，但是却也是和秦相安接触最安全的方式。

“呦，姑娘你也是来喝酒寻乐的？”从画舫内走出来的老鸨满脸堆笑，眼睛晶亮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边，目露贪婪。

栗蔚云知道老鸨是想打她的注意。

“咱们画舫很少接待姑娘，但是也不是不接的，姑娘快快快，里面来。”上前拉了她一把朝画舫去，扯着嗓子对画舫内叫唤姑娘迎客。

画舫一层的大堂内摆着的十来张桌子旁边都坐满了人，上至甲老人下至十五六的少年。她在大堂内扫视一圈，并未见秦相安。

栗蔚云看着他一脸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表情，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诺木原的那夜长谈，她更是觉得面前的人该是清雅端庄的君子，不该是如此放荡不羁的市井混混模样。

果然见到面前的秦相安正惊愕的眼神盯着她，犹如恶狼盯视猎物一样，眼睛眨也不眨。似乎是要看透她面皮下是否还藏着一张面容，也好似要透过她的眼睛去寻找熟悉的东西。

面前的人目光平静，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回道：“无李将军府的人。将军府的人都被安排在军械坊中。”

他看着面前的人，若说他为什么会知道，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有太多那个人的痕迹了，很多时候让他都以为除了这一身皮囊，面前的人就是那个人。

秋姨看了眼手中的银子，顿了顿，再透过窗户朝岸上看，只见秦相安，那个姑娘已经没了人影。

“秋姨舍不得我？”秦相安立即的恢复他放浪不羁的模样。

栗蔚云扫了眼房间，不大，也简单。

党羽之争中落败，流放至此，必然是有对头和仇家暗中加害，十年还能够活下了四人应该已经算是很艰难了。

最里面的台子上正有一个姑娘在拨弄琵琶，唱着封州一带的调子的曲儿。

栗蔚云着看他，心中酸酸的，这应该不是他乐意来的吧？

昂着头努力的控制自己的眼泪和情绪。

“好。”她端起酒杯饮了一杯。

方潜看了眼在旁边沉默的栗蔚云，问：“你昨夜睡的可好？”

秦相安陪着她一起出门。

他继续的说道：“将军府遭遇流放李氏儿郎，八十九人。从京城来虞县的路上，在黎州遭遇了当地的瘟疫，病逝过半，这一路上因为种种原因，抵达虞县的时候只有二十七人……”声音越来越低沉。

“就先委屈栗姑娘，以后有机会在下再负荆请罪。”说着对她作了一作揖。

既然来这种地方那就多半不是良家女，这虞县内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这姑娘不知道是什么人，若是能够弄到自己的画舫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走到房后的窗户前超外面看了眼，左右并无房间窗户，下面甲板上正有姑娘在和客人在饮酒，远处是朦胧的山色。

“快说吧！”栗蔚云转身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体。

她拍了下桂兰让她继续的去陪着客人饮酒作乐，自己心里头却是打起了那姑娘的注意。

栗蔚云微微的点头。

“明日！明日我就来给桂兰姐姐赔罪。”

秋姨朝栗蔚云看了眼后，略带抱怨道：“秦小爷，你可把我们桂兰姑娘给得罪了，你这不是打她的脸吗？以后你可是要好好的补偿补偿我们桂兰姑娘才是。”

“借姐姐的房间一用啊！”说着将酒壶朝那姑娘的怀中一塞，转身搂着那姑娘朝外推。

“他还说什么最爱美人，今日是哪只眼睛不好使了？看上那么个土包子。”不屑地冷呵一声。

小时候他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第一次听说秦楼楚馆的地方，他还为这儿的姑娘惋惜过。

“不算吧，一个月也就来那么五六七八次吧。”秦相安傻笑着道。

似乎是在回忆过往的苦难，也似乎是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未来要如何去改变。

栗蔚云听声知人，斜眼看着坐在身边的秦相安。

画舫的大堂并不大，桌子之间相隔距离很近，虽然堂内吵闹，但是说话声，邻桌却还是能够听到。

“呦？是秦小爷啊，你今个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不去找顾盼儿了？知道我的……”

她回头冷眼看着秦相安。

“跟我来。”他提着酒壶一边喝一边朝一旁的楼梯走去。

“现在、李家人、如何？”她一句话顿了几次才问完。

“这儿似乎也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栗蔚云目光扫了下周围的人，只是坐下来这会儿，她已经感觉四周有眼睛在盯着他们。

“你这什么意思，怎么还带个姑娘来？”

刚刚的一番谈话和沉思，她一直都沉静在李桑榆的身份中，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栗蔚云，她不该称呼孟青杨的名字。

“秋姨，你我都老熟人了，我何时说话不算的了？”

李家蒙难不足一年，便已经如此，梅氏被流放此地已经十载，怕是更不如了吧？

她没有从秦相安的眼眸中看到悲伤，反而是一丝自嘲的冷笑。

秋姨闻言，愣了下，一个姑娘跑来这儿听曲？怕是另有目的吧？

瞥见手中银子，这可不是假的，还是笑呵呵的道：“那好，我让人给姑娘准备些酒菜，姑娘坐下来慢慢喝慢慢听。”拢了下袖子将银子收在腰里，招手从新的叫过一个姑娘给她安排位子。

她自问从没有吐露任何李将军府有关的半个字，更没有暴露和李将军府有任何的关系，面前的人是如何知道她要查的是他们？

片刻，她稳住了心绪，回头却见灯光下秦相安眼中晶莹也在望向军械坊。

“听说后日你们就离开了。”在沉默了许久后，秦相安先开了口。

“咦，姑娘长的真俊俏啊！”

刚走到一层的大堂内，秋姨便笑着迎来：“秦小爷这是要走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我在修县听闻你从小崇拜李将军，甚至为了见她要参加采女进宫，后来又想着留在军中。虽然现在她不在了，我想你还是关心李家人的命运。”

她终究不是那人，既然人已经离开了，就永远藏在他心中也好。

两人听了会曲儿，饮了几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栗蔚云觉得自己脸颊红红，知道自己酒量差不多了，再饮怕是要醉了。

八十九人存者不过十九人，李家的女儿呢？还有那些小辈呢？又能活下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