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孤愤(1/2)

第73章 孤愤

秦国云阳国狱。

韩非身处的“地”字号监牢比普通的监牢多一个狭长的高窗。透过高窗,韩非可以看到子夜天空中几点星辰和一片月色,寒光湛湛,遥不可及。

他挪动了一下冻的有些发麻的双脚。监狱里的阴冷,是寒凉地气反射,侵透骨缝,躲也躲不开。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如果不能说服秦王嬴政放弃攻打韩国的念头,那么就激怒他。

韩非知道,李斯会为救他而奔走。但是,这仍然改变不了在他的计划中,他会用自己的暴死泼李斯一身脏水。当然,如果脏水能够溅到姚贾身上,就更好了。

韩非对于姚贾的污蔑,除了混淆视听,最大的作用就是激怒秦王嬴政。

现在他身处牢狱,虽然一切都依照计划在实现,可心中仍然有一丝隐隐的不甘。

霉臭的味道,在这间牢狱里无处不在。这种阴暗、腐败、肮脏,仍然让韩非感到严重不适。对于一个从未身陷囵圄过的人,这些都是始料不及的难堪和折辱。

韩非抬起手臂,按了按自己消瘦得只剩骨架的双肩,叹了一口气。“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事者,不可存也。”这是宿命必然。

“嗯,试试吧。我倒是不怕他死后还魂醒来得慢,只是怕剂量不够他死不过去。”风洛棠答道。

韩飞猛的站起来,冲到铁门前颤着声音说:“请讲!”

“赶紧起来,别再磨磨唧唧。你写的《韩非子》中总是说,历史是不断发展的?你就不想去看一看未来历史发展成什么意想不到的样子了吗?”风洛棠说道。

是的,韩非理解带过来的那句话就是这个意思。就像父王一直以来对他的看法一样。

“他抽出战剑,一剑把绳结劈成两半。百年难题迎刃而解。绳结就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开了。亚历山大从此当上了亚细亚的王。”

风洛棠两人跟着那些抬着一口薄棺的狱卒。韩非毕竟是韩国特使,又是韩国令郎,突然死在狱中也算大事。所以那口棺材便停灵在廷尉府后院一处荒废的偏殿里。

见他身形走远不见了,韩非才在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倘若我韩非就此死了,所有人都知道是李斯见过之后死的。

“公元前二百三十三年的冬天,也是秦王嬴政十四年,有一个与华夏共存这个世界的,古老而遥远的地区称亚细亚。一个如秦国一样的强国‘马其顿’有个如嬴政一样强悍的王,名字叫亚历山大。”

风洛棠一看这情形不对,喊了声:“少爷,先撂倒他,”

一个瘦弱白皙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腰板挺直,风度翩翩的走上讲台。

韩非就这样让自己已经冰凉的心,在这寒冷的监狱里冻成磐石。

里面是一粒小小的黑红色丸药。两人又仔细的搜了韩非的身,没有发现其他私藏。想是这粒药丸不知是他怎样夹带进监狱,而在入狱搜身时并未被发现。

韩非一抬手道:“不必,了。你我,乱世,相识,一场。就此,别过,吧!”

男人抱着双臂,靠在会场入口的大门边,嘴角噙笑,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年轻人。

李斯心中腾起一股怒气。什么狗脾气?他腾的站起来转身就走,可走到牢房门口又回身,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给我好好的,等着我。”说完拂袖而去。

风洛棠满脸信服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她又用上臂轻碰了一下另一边的邵易道:“那个眼镜,给你也来一副?”

“这剂量不会有问题吧?”两人坐在一旁等待时邵易问道。

不过从韩非的角度,在友情和国之重任之间,只能选择后者。而且是加上了自己生命筹码的。

这午夜带来的一句话,让韩非本意决心赴死的心情更加一落千丈。

韩非突然想如果是章十一的老爹,不会在儿子已经身处绝境的时候,对他说别回来了,你什么也做不成,是个没有用的人。

见过林煜又讨来现身符咒的风洛棠和邵易,马不停蹄匆匆赶回牢房来的时候,刚好撞见李斯袍袖挥摆,气鼓鼓的从云阳国狱出去。

公元2056年,北冥基地。

他面容清清瘦,带一副无框的金丝眼镜,站在讲台上显然有些局促。他轻轻的用手推了推精致的眼镜,看向下面前排坐着的颛顼和廖博士。

“你的书中最爱讲故事,我就给你讲一个同样发生在你来秦国这一年的故事。”风洛棠拉邵易一起在韩非对面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

棺材已经被钉死,但是对于邵易来说,打开它易如反掌。待入夜天黑,风洛棠两人就撬开棺材,抬出韩非,换上相应重量的石块,重又钉好棺木。

然后他站起身,整肃衣冠,不再有任何犹豫地一脚迈进邵易重新搭建的通往瀚海洲结界的大门。

他记得养马的章十一也有个满脸是褶子的老父亲。他的父亲每天乐呵呵的,会给他送来一些好的吃食,有时是一罐汤,有时只是两个面饼,然后看着他,把这些东西吃完再走。

看样子,在法度森严的秦国,走个暴死狱中而下葬的手续,因为还得外交交涉韩国,大约还是要费些时日的。

李斯觐见了秦王嬴政,恳求再去见韩非一次。

李斯轻快的答应了,便往廷尉府的大牢而去。他想了一肚子的话要同韩非讲。骂他不近人情,不通世故;骂他有如此好的大展宏图的机会,不知珍惜;还要骂他,会出昏招,诬陷姚贾。

迷你小番外

李斯仍然是第一个赶到牢房的,他脸色灰败,神情沮丧。

李斯一边想着,一边在狱卒的带领下,到了韩非这间牢房。他是个谨慎的人,所以没带任何吃食,也没带酒。他相信凭自己这一张嘴,就是最好的宽心丸,胜过美酒珍馐。

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韩非终于醒了。他感觉脑子钝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会莫名其妙地昏睡了过去。许是因为忧思过重太疲劳了吧!

挨着廖博士的风洛棠小声问道:“他的口吃好了?”

最后还有一顾之念的,就是胡衍,那个不离左右的

韩非心下大震,忙追问道:“是谁?”

韩非沉吟良久,满脸抑郁之色终于退却了几分。他迟疑开口道:“既然愿听,安排。只是,二位,如见,胡衍,请,将,我的,事情,如实,转告。”

李斯刚要说,秦王不会杀你,却听韩非大声道:“见过,了,你,走吧。”

他没有走近韩非的尸体,远远的站着,看仵作验尸,看着狱卒们料理后事,把韩非直挺挺的抬出去,装在院子里准备好的一口薄棺中,钉死棺木。

邵易转过头,两眼炯炯有神的看向风洛棠,目光深邃,里面有满满的情愫。盯了能有十几秒,他说道:“不想隔着东西看你,再薄的玻璃也不要。”

韩非其实心里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那个人,直到他临别离韩赴秦之时,才谆谆和他这样口气说过话。

李斯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定定的看了韩非一阵,说道:“你放心,只苦这一两日,我便……”

瘦弱的年轻人又把目光转向会场远处的一个角落里。那里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头发有些长,垂在耳鬓,络腮胡须修剪得很整齐,一身黑色的西服里面黑色的衬衫,几乎要绷不住他坚实的胸肌。

看看还是没气的韩非,风洛棠两人只好耐心的等着。直到过了大约十几个时辰,躺着的韩非才忽忽悠悠地转回一口气,发出了低哑的呻吟。

那是因为在李斯内心深处,他一定自责于自己没有及时的救韩非,韩非才会死。而他的《平韩论》尖锐的政见抨击,才是让韩非以死博弈的根源。所以李斯觉得他负有韩非之死的间接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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