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2)

死得好,孤再也不惦记了!

从长安到江南, 便是一路不停歇也要八九日,殿下病才痊愈,如何能奔波。

齐云劝道:“许侍从刚好也要从江南回来, 不若请许侍从带娘子回来?”

“许凤洲一向目中无人, 脾气不好, 万一吓着她怎么办!”谢珩把那道赐婚的圣旨丢到一旁,“还是孤亲自走一趟。”

齐云没作声。

心道许侍从再目中无人,再脾气不好, 还能去给东宫良嫡脸色瞧?

殿下分明就是想人家想得不行。

“愣着作什么?”谢珩催促他,“快去啊!”

齐云见劝不了他,只好去准备。

才出东宫大门,就撞见皇后陪嫁侍女赵姑姑。

赵姑姑一脸担忧地问“”“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算是好些了, ”齐云将谢珩这几日的情况与她仔细说了一遍,迟疑,“皇后殿下不来瞧瞧殿下吗?”

说起这个, 赵姑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贵妃有孕,好似一把刀插进皇后心里,眼下哪还有什么心思关心其他。

只是长此以往,必定寒了殿下的心。

半晌, 她叹了一口气,“皇后还是很关心殿下的。”

齐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想着殿下原本就是心病, 眼下亲自去接小寡妇入宫也好, 待见着人指不定什么病都好了。

赵姑姑见他急着出门, 想起自己的来意, 问:“听说殿下要往东宫领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这么突然?”且殿下这么讲究正统规矩, 都还未成婚, 怎么会随便领一未经册封的女子入东宫?

宫里的消息本就传得快, 东宫里的人都是皇后挑选的老人,且殿下这样大张旗鼓,皇后知晓也不意外。

齐云想了想,道:“是殿下南下江南时的救命恩人,殿下怜她一介孤女,想要召进东宫做良嫡。”

“救命恩人?”赵姑姑十分惊讶,“殿下南下江南时受伤了?怎么从未听殿下提起过此事?”

齐云叹息,“殿下定然是不想皇后殿下担心。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姑姑就不要同皇后殿下说了,免得殿下怪我多嘴。”

其实说了又如何,便是殿下病了皇后也只是叫赵姑姑来瞧一眼。

顿了顿,又实在忍不住道:“皇后殿下待殿下这样生分,殿下总要伤心的,还请姑姑多劝劝才是。”

赵姑姑微微叹息,“我定会帮着多劝劝,既然殿下无事,那我这就回去复命。”言罢便赶回立政殿向皇后复命。

齐云见时辰不早,也赶紧去安排。

此次出门从简,倒也没什么特别准备的。

不出半个时辰,行装队伍已经打理妥当。

已经换了衣裳的谢珩正要出门,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皇后殿下来了。

谢珩愣了一下,朝外面望去,远远地瞧见一行人簇拥着一着朱红色衣裳,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的的女子向这边醒来。

他立刻出门将人迎入殿中,行了礼后,问道:“母亲怎么来了?”

皇后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见他去了一趟江南整个人瘦了一圈,想要句关心的话,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成了责问,“听说三郎要召一平民女子入宫?三郎从前从不是这样不讲规矩体统的人,怎如今行事如此鲁莽?”

谢珩闻言,眼底的暖意一寸寸冷下去,半晌“嗯”了一声,低垂眼睫不知想些什么。

一旁的赵姑姑忙打圆场,“殿下年纪也小了,身边也早该有人服侍。想来殿下瞧上的女子品性不自然也不错。”

皇后面色稍霁,“若真是觉得好,那就先放入宫中作个司寝女官,待成婚以后,再给她体面就是。只一样,再怎么宠爱,也不能压过正妻去。”言罢又叫人将贵女们的画册摆到矮几上,说着各家贵女的优缺点。

她坐在那儿絮絮叨叨说了一刻钟,口水都说干了,见他连眼睫都未抬过,忍不住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满不满意倒给句准话!”又见他手心里把玩着一物件,好似女子的耳珰,眉头皱得更紧,“堂堂一国太子,随身却携带着女子首饰,传出去成何体统!”

一直未言语的谢珩突然站起来向她行了一礼,“儿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皇后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着的是便服,“三郎穿成这样要去哪儿?”

“下江南,”谢珩头也未回,“去接喜欢的女子入宫!”

直到谢珩的人影消失在宫殿里,回过神来的皇后难以置信地问赵姑姑,“他方才是在故意顶我吗?”

重点是在这儿吗!

赵姑姑忍不住替她着急,“您不是特地来瞧殿下,怎么就跟殿下争执起来了?”

皇后好似才想起来这件事一般,扶额,“我也不知怎么了,一瞧见他那张脸就想起那个人,心里就好似憋着一股火气。而且你瞧瞧他下了一次江南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同他说一句话,他半晌都不应一声,看着更加可气。”

赵姑姑叹息,“可您总是这样,殿下会伤心的!若是待殿下以后成了婚,岂不是与您更加生分?”

皇后瞥了一眼矮几上的画册,眉头紧锁。

现在连太子妃都不肯选,还谈什么以后!

*

“殿下,您没事儿吧?”

齐云瞧着半个时辰前还心情极好的殿下面色极为难看,忍不住担忧,“殿下若是身子不适,两日再出发?”

谢珩抬头望了一眼暗沉沉的天,冷冷道:“即刻出发!”言罢入了马车。

齐云遂不敢再劝,立刻叫人出发。

因着急赶路,一行人也只有在更换马匹时小睡一两个时辰。

正常人这样赶路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大病初愈的谢珩。

连赶了四五日路后,齐云瞧他面色愈发难看,忍不住劝道:“不若殿下再此休息一日,待明日再赶路也不迟,总归娘子在家里还能跑了不成?”

谢珩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极精致小巧的首饰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精致小巧的珍珠耳珰。

她那样喜欢蝴蝶,他特地叫人在顶端用了蝴蝶作装饰。

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珍珠,想到她见到他时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齐云见他想小寡妇都想魔怔了,也不敢再劝,见马匹换好了,立刻出发。又接连赶了两三日路,终于在第九日赶到桃源村。

换乘马匹的谢珩远远瞧见那座暮霭里似格外安静的小院,心里的激动已经难以抑制,只恨不得立刻出现在桃夭面前才是。

她待会儿瞧见自己不晓得高兴成什么样?

若是她当众抱抱自己,他也不推开她,免得叫她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

*

时至傍晚,桃源村刚刚吃过饭的村民们正在池塘边大榕树下聊天消食。

说得正热闹,只瞧见一行队伍倏地从面前经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人就奔着南边去了。

“我怎么瞧着好像是桃夭家的神仙赘婿回来了!”

“我瞧着也挺像!”

“快看,果然在桃夭家停下来了。”

“走,看看去!”

*

宋家小院。

疾驰了一路的马儿还未刹住蹄子,谢珩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上前一把推开院门。

预想中的场景并未出现。

院子里静悄悄,只有那只鸡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地啄食。

满心期待落了空的谢珩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这么晚去哪儿了?这么快就去城里开绣庄了?可她养的宝贝鸡都在这儿,

“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齐云虽然觉得不大可能,可还是上前敲门,却见上头都上了锁。

谢珩的面色又沉了三分,叫人强行开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像是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上头还落了薄薄一层灰。

齐云瞧见谢珩面色愈发不好看,忙道:“是不是搬进新房子了?”

谢珩这才想起他临走时家里已经建了新房子,忙大步走到旁边一排簇新的屋子。

这回门上倒是没上锁。

谢珩松了口气。

想来定是出门去了。

他一时想起她最爱同宋大夫躲在后院竹林说悄悄话,吩咐齐云,“去后院看看在不在?若是不在,就去村里里正家里寻一寻。”

齐云赶紧往后院跑。

谁知人影没瞧见,却瞧见后院那一簇郁郁葱葱的竹林后头的旧坟旁前立着一座新坟。

齐云盯着坟墓前立着的简陋的碑牌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怎么年纪轻轻就突然死了呢?

该不会殿下走了,她想不开自尽了?

可小寡妇瞧着也不像是会想不开的人啊!

他想到一路上满心期盼与小寡妇重逢的殿下,一时之间竟不敢回前院去。

直到前院的谢珩催促他去村里里正家里问一问,他这才慢吞吞回到前院去,望着谢珩欲言又止。

谢珩皱眉,“怎么了?”

齐云眼嗓子有些干哑,“殿下节哀!”

谢珩闻言盯着他看了片刻,大步朝后院走去,待瞧清楚那座新坟,身体一寸寸地凉下去,冷得直打寒战。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他还在梦里,还做着那个未完的梦。

梦里的小寡妇摸着凸起的小腹,含羞带怯问他,“三郎,我们的宝宝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

他快想好了,再给他一些时间,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待他想好立刻告诉她。

眼前这座孤坟不该出现在梦里煞风景。

小寡妇那样娇气爱哭,也不该躺在孤坟里。

打雷了怎么办?

都没有人哄她。

都是梦。

她只是气他那么久不来找她,所以才特地挖了这座坟来吓唬他。

一定不是真的!

齐云看着自小到大从来几乎不曾哭过的主子眼眶红得吓人,原本洁白似玉的面颊红得发紫,俨然已是急火攻心,急道:“主子您没事儿吧?”

“孤好得很!”

谢珩才一开口,一大口鲜血从口中溢出。

他一边擦拭着还在不断外溢的血,一边恶狠狠道:“死得好!死了孤再也不惦记了!”

她要吓唬他也不怕,不过是一个心里惦记着旁人,总爱拿甜言蜜语骗他的小寡妇,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他这就回去选太子妃!

长安的贵女们个个乖巧,哪个都比她温顺好哄。

以后等他成了婚有了孩子,定然要过来江南气一气她,气她不懂事,同他开这样大的玩笑。

不对,他往后余生再也不来江南了!

她这样爱骗人,他不要她了!

齐云见他俨然是强弩之末,就连行路都摇摇欲坠,上前要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谁知他走了没两步,突然回过头来,盯着那座坟,一脸阴沉,“挖坟!”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想这样骗他,门儿都没有!

“疯了,绝对是疯了!”

“谁说不是呢,太缺德了,哪有人去刨人家坟的!”

“就算是衣冠冢也不能挖啊!”

特地绕到后院的村民们瞧着桃夭家的神仙赘婿不仅对着桃夭临走前立下的衣冠冢一边吐血一边咒骂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挖人家的坟。

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

可他瞧着太吓人,谁也不敢作声。

眼见着那些人就要动手,闻讯赶来的张氏挤到人前来,看到这阵仗吓了一跳,上前忐忑不安地询问,“桃夭家的,这,这是要做什么?”

齐云忙问:“娘子她是怎么死的?”

张氏愣了一下,随即“呸呸呸”了几声,笑,“谁说桃夭死了,她是随她哥哥回家去了。”

哥哥……

闻言像是活过来的谢珩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冷冷道:“她哥哥是不是姓许?”

他才刚刚吐过血,面白如纸,眼下又这样瞪人,张氏吓得直哆嗦,“你,你怎么知道?”

虽说她闺女叮嘱过不许同外人说起桃夭的身世,可也没说过人家问姓氏的说话不许说。

更何况还是桃夭家的赘婿。

眼下瞧见他伤心得都吐血了,指不定当初离开有苦衷,一时有些于心不忍,提醒,“她哥哥是从长安来的,家里做大官的,你去长安一打听就知道了。”

谢珩缓缓松了手。

那晚被阿昭射伤的人就是她。

同沈时夜游秦淮河的是她。

临走那日隔着浓雾瞧见的背影也是她!

原来她就是许凤洲口中那个刚刚死了夫婿的宝贝妹妹许筠宁!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一旁的齐云想起前些日子在金陵发生的一切禁不住扼腕。

殿下也真是的,但凡当时进去多瞧一眼,也不至于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明明有那么多机会,竟这样生生错过!

好在人没事,不然真要了殿下的命!

眼下天色渐晚,他正要询问殿下是不是要在此歇息一晚,转头却瞧见殿下直勾勾盯着距离那座新坟很远,被处理得极为随意的一座孤坟。

他仔细瞧了瞧,正是小寡妇为殿下立下的衣冠冢。

这样不吉利的东西哪里能留!

他正要叫人挖了,似才缓过来一口气殿下恨恨道:“去把那座坟移过去!”

齐云心里咯噔一下。

殿下这是伤心过度疯魔了,一个大活人非要跟一死人比,连个坟堆儿都要上赶着凑一凑?

这一夜谢珩并没有离开桃源村,就住在从前同桃夭的卧房里。

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昔日重重仿佛历历在目,心口好似压了一块巨石。

翌日,天还未亮,一夜未眠的谢珩就叫人去万安县打探许凤洲与沈时的消息。

去的人晌午回来,报:许凤洲半月前就已经离开金陵,恐怕人都已经到了长安。而许家前脚刚走没几日,沈时便也离了金陵。

谢珩得了消息,立刻冷冷吩咐,“即刻出发。”

齐云瞧着面色苍白的谢珩,小心翼翼劝:“殿下身子不好,不如休息两日再回去。”

沈家二公子与娘子的婚事已成定局,就算他们回到长安,也于事无补。

谢珩横他一眼,“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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