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2/2)

不过他十来岁的时候,就在外游学。

莫惊春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是从莫飞河口中知道的,曾有一个能人在边关暂留三月,破开了异族的一桩阴谋。所以,在公冶启说出林欢的名字后,莫惊春便一下子想起来这是谁。

只是他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林氏族人。

莫惊春:“林欢这些年,唯独在边关出过一次风头,我父亲虽然赞叹过他,可他之后便随着师傅离开,再不曾出现过。这样短暂的经验,便足以让陛下跟清河王盯上他?”

公冶启笑着说道:“这话确实没错,可是夫子却是忘记了,林欢早年,是在外游历的。”

莫惊春微怔,“他也去了清河?”

正始帝颔首,不紧不慢地将莫惊春从池水里抱起来,他们已经在水里泡了太久,要是继续下去,怕是莫惊春都要晕厥过去。

帝王将莫惊春擦干后,再包裹在宽大巾子往外走。

“林欢去过清河,也在窦氏待了些时日。最后是被林家捉了回去,又在林家住了几年。”帝王不紧不慢地说道,“清河王早就看上了林欢,奈何当时没强留住,让人给跑了。但是他所指点的王兵,却是变得更为威武。你说,这样的人才,清河王如何不见猎心喜?林家,又怎可能轻易放手?”

莫惊春:“……清河王还是自诩甚高了,就算他能付出极大的代价让林家松口,可是陪嫁这样的身份……”

而且这样的人物,居然随随便便就当做东西转手出去,林欢会能甘愿?

“林欢是心甘情愿的。”正始帝淡淡说道,“他的庶母得了重病,花费甚巨,即便是他,也无法支撑得了每年几十万贯的药材。林家允诺他只要去了清河,就会费尽心思延长庶母的寿数。”

莫惊春:“……”

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明谋。

他们已经越过外头的游廊,直接抵达屋内。

只是尽管莫惊春被包裹得再严实,可是今年的冬日太冷,莫惊春身上的温度立刻就被外面的冷风吞没,一下子变得阴寒起来。公冶启将莫惊春放在床边,坐在边上,将他一双冰冷的脚抱在怀里。

莫惊春下意识向后退,却被陛下抱得死紧,怎么都挣脱不开。

“陛下!”

“呆着。”

公冶启镇定自若,甚至还贴在了小腹的位置。那温暖的感觉却让莫惊春万分不自在,感觉连脚趾都诡异地发红。

莫惊春:“所以从一开始,陛下是知道内情,才会回绝林氏跟清河王的联姻?”他看似平静,语气却有点发颤。

正始帝:“确实如此。”

不然仅仅只是联姻,朝廷怎会在意?

莫惊春:“林氏是清楚林欢的重要,即便目前还未能达成所用,却不可能坐视其母死亡。只要他庶母还活着,林欢便不能脱离林家的掌控。”

正始帝看着莫惊春穿戴衣物:“清河王始终觉得父皇得位不正,是不可能认可寡人继位的。”

莫惊春敛眉,即便是如此……

纵然是如此……

莫惊春闭了闭眼,却感觉到正始帝弯腰下来,亲了亲莫他的眼角。

“睡吧。”

他们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今夜,算是漫长。

莫惊春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将正始帝也拖了下来,两人一并躺在一处。

他平时都是被正始帝抱在怀里,今日却是他趴在帝王的身上,听着正始帝缓慢的心声。除了发狂时,帝王的心跳声一直都这么平静,不紧不慢的模样,就像是他这个人……从来也是混不在意。

正始帝之所以能用出这样的手段,不正是因为他混不在意?

不在意帝位,不在意声名,若是扰乱这天下太平,他也是不在意的。

所以他手段粗暴,残忍疯狂。

只是不管陛下再如何施为,偏偏有一个目的,却是为了长远的打算。

他不是任由自己的心意颠倒错乱,随意妄为……只是这样痛苦的剧变,却也实在冷漠。

莫惊春直到翌日醒来,才感觉被公冶启敷衍了。

但是此时,正始帝不在身旁。

等莫惊春起来的时候,德百在边上伺候,轻声说道:“陛下已经去了大朝。”

莫惊春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前已经准备完全的菜肴,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他的双手交叠在身前,看起来面无表情。

“陛下如此,算是清醒,还是……”

他这话,是对精怪说的。

【公冶启仍然保持理智】

莫惊春揉了揉眉心,不知要说什么。

昨夜莫惊春的问题,公冶启并没有全部都回答,只是这其中怕是还有……

他微顿。

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莫惊春抬眸,看着正站在边上伺候的德百,再看看站在远处的几个人,看起来有点面熟。他清晨起来的时候,身上就已经穿好衣裳,只需要起来再换过外裳就好。

他低头看着袖口,所以,这雪白的绒毛,是怎么回事?

莫惊春面不改色地抬起头,看着德百说道:“长乐宫殿前,已经换过几轮人?”

德百微愣,抿唇说道:“奴婢不知宗正卿何意。”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那我换一个说法。陛下如今,可还嗜杀?”

德百沉默了许久,双手交叉,欠身说道:“宗正卿,陛下并未嗜杀,凡该杀之人,无一错漏。”

莫惊春敛眉,搅拌着手里的汤勺,将一碗清粥都搅拌得浑浊起来。

“暗十一。”

莫惊春忽而说道,有一个灰扑扑的人突然就从房梁跳下来,跪倒在他的身前。

莫惊春:“除了德百之外,那几个人都是暗卫吗?”

暗十一面无表情地说道:“是。”

莫惊春捏了捏鼻根,“你找个方便点的地方藏着,别去房梁了。”

暗十一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德百的脸色有点古怪,好半晌,无奈地欠身:“宗正卿,您说得不错,除了要紧的几个人之外,如今长乐宫殿前伺候的,全部都是暗卫,或者是擅武的人。至于原来那些人,要么死了,要么被陛下送去太后宫里。”

能被刘昊调教出来的人,再怎么样也有用处。

既活着,总不能随随便便丢到一旁,岂不是浪费?

莫惊春:“为何要他们都戴着面具?”

这些人都是莫惊春许久前就认得的,他们最开始的时候,必定不是暗卫。

德百:“熟悉。陛下和您已经习惯了这些人,为了让您不觉得奇怪,也是为了不让陛下觉得陌生。”

莫惊春:“陛下除了夜间做梦外,还有什么?”

德百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老太医是在入冬前停药的,起初并没什么问题,可是有一日,一个侍官不经答应,便擅自闯入了陛下的寝宫……当时,陛下正在内歇息,忽而拔剑就将那人杀了。”

那许是一个开始。

任何大小失误,轻则责打,重则丧命。

莫惊春蹙眉,这样招致杀身之祸,又何其恐怖?

德百苦笑着说道:“……只是我等后来发现,陛下只是喜欢安静。”

是极致的安静。

便是连多一个人,多一道呼吸声都不容许。

刘昊与正始帝亲近些,他在陛下的身旁走动并无大碍,德百和柳存剑等人还可以容忍,但是再多的,就未必能够接受。如果是在殿外朝堂上,压根就看不出来陛下的毛病,可如果独处在长乐宫或劝学殿,那就很明显。

老太医说,那是陛下的顽疾。

——头痛。

一旦停止服药,这个问题也卷土重来。

然后,便是正始帝主动发话。

“除了几个必要的人,将宫内其他人都换做暗卫罢。”帝王冷冰冰地说道,“让他们离得越远越好,尤其是晚上。”

帝王冷漠地看着刘昊,“便是你,也不要过来。”

刘昊欠身。

所以,长乐宫内外换了一遍,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留住剩下那批人的命。

如今那些人正在太后的宫内,倒是比在长乐宫还安逸些。

莫惊春看着已经冷透的清粥,慢吞吞地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何要瞒着我?”

不仅是刘昊德百,就连老太医面对他,嘴巴里也没几句实话,要达到这种可能,就不只是他们自己的意见态度,需得是正始帝发话。

陛下为何要瞒着他?

德百想了想,其实这个念头他们之前从未想过。不管是刘昊也好,德百也罢,他们跟从在正始帝的身旁,向来是陛下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陛下的看法才是最要紧的,而他们只需要遵照命令去做便是了。

德百;“太傅,奴婢记得,陛下停药的那段时日前,正好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正始帝确实很高兴。

陛下性情外露,高兴时,自然也没有隐瞒,就连前朝都知道陛下无缘无故高兴了个把月,那时候就连要处理朝政都是最简单的事情,就算是闯了祸,可只要及时补救,往往不会落下大麻烦。

朝臣猜不透陛下为何如此愉悦,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怎么不知道?

太傅时常入宫,偶尔还去东府和莫家,那坦然的模样,足以看得出来陛下已经得偿所愿。

正正在这个时候,老太医带来的消息,可谓是噩耗。

德百:“陛下不说,怕是担忧太傅,会心生别的念头。”

他说得极其隐晦,但是莫惊春如何听不出来。

莫惊春多思多虑,走一步,便要想十步。在正始帝的问题上,他已经算是冲动了几回,不然直到今日,都未必有这般变化。

而对陛下来说,好不容易莫惊春已经答应了他,可他那头却是又有了新的变故,若是告诉夫子,岂非又是一桩麻烦事?

莫惊春忍不住闭眼,陛下……这是担心他会后悔?

然问题,并不是出在莫惊春身上。

问题,从来都是公冶启自身。

正始帝一直都是世间最麻烦的人物,莫惊春分明好端端在那里,他却是能将自己执拗出疯病来,这怕是老太医抓破头都想不出来的事情……故而,昨日老太医才会在莫惊春身前说那样的话。

他不是故意泄露正始帝的情况,而是深感情爱之幽怖。

莫惊春叹了口气,看着已经被他弄得彻底凉透的清粥,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了。他平静地说道:“我去上值。”

他匆匆走动时,身体略微的异样倒是被德百忽略过去。

毕竟昨夜他们折腾了一回,外面伺候的下人以为是莫惊春身体不适,那也是正常的。

莫惊春几乎是跟左右少卿一起抵达宗正寺的。

嗯?

右少卿?

莫惊春看着清瘦了几分的下属:“总算是回来了。”

左少卿看着右少卿那瘦得连骨头都摸得到的背脊,啧啧摇头,“看来是一趟苦差事,他先前还说临近年关,怕是要胖上不少。我看你现在的模样,就算是大吃大喝整十日,都未必能胖得回来。”

右少卿回来了,便说明大皇子已经回京。

莫惊春偶尔不去大朝,宗正寺内已经习惯了。不管宗正卿去不去,总会有个合适的理由,再加上早前诸位知道的炼药一说,私底下其实也对莫惊春甚是好奇。不过都不敢说,就只是偶尔想想。

“别说了,换做是你,你难道会胖?”右少卿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刚刚回来,就要跟同僚讨论胖不胖的问题,“今年的雪太大了,本来会早两日回来。结果路上的雪厚到马车都推不动,最终还得是用粗盐化雪,才勉强能过来。”

左少卿咋舌,“这也太奢侈了。”

右少卿叹了口气,“这也没办法,大皇子可是发了高烧。年纪还是小了点,在外面这么奔波,清晨已经直接送到宫里去,希望能无碍吧。”

这些便是在朝上没说的事情。

左少卿的脸色微变,看了眼外面,低声说道:“高烧不退?”

右少卿颔首,“怕是在焦氏那里受惊,但人生地不熟,大皇子一直忍着。快到京城的时候,听说陛下派了人过来接应,当夜就直接晕了过去,高烧不止。”

所以被派来接应的将领这才担忧得很,最终才奢靡了一把。

莫惊春微蹙眉头,见精怪没有反应,这才稍稍安静,继续听左右少卿说话。

右少卿出去一趟,他们才发现他这讲古说事的能力却也是不差,再是普通寻常的事情落在他的嘴里,都能说得跌宕起伏,更别说本来就危机四伏的事件,更是说得处处惊心动魄。

左少卿:“焦氏也觉得,是清河王的人?”

这消息早在之前就传回来,但还要等那些贼人入京拷问,如今还未有定论。

右少卿:“话是这么说,可要是问及他们为何不肯伤及焦氏,便不肯说了。就好像一开始就奔着大皇子过来的。”

右少卿当时虽然是跟了全程,可他毕竟不是负责审问的人,只能确定个大概。

见左少卿还意犹未尽,莫惊春忙拦下他,对右少卿说道:“临近除夕,事情并不多,你今日暂且回去歇息罢了,左不过就这点小事,闹不起多少波澜的。”

右少卿确实疲乏,回程的时候所有人都绷着一股劲儿。

他们如此,大皇子如何感觉不到?

所以年幼的他是最先倒下的。

听得莫惊春的话,右少卿感激不尽。

等他离开后,莫惊春才说道:“先前查的东西,已经查出来了吗?”

左少卿:“除了孟怀王的事情,倒是先前那边少了一卷。不过之前存了备份,如今两份都已经在您的案前。”

莫惊春颔首,道了声谢。

这屋内才剩下莫惊春一个人来。

……当然,在此之前,还要先安抚一下袁鹤鸣。

莫惊春对趁着午间休息特地来找他的袁鹤鸣有些无奈,这位有时候确实是肆无忌惮了些。

袁鹤鸣将莫惊春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确认他拘谨有没有出什么麻烦事,好半晌,这才安静地坐了下来,那模样看起来有些沉郁。

莫惊春蹙眉说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昨夜的酒水还没醒来?”

莫惊春昨夜的酒醒得够够的,就是如今还有点头疼,但也算不得大事。

袁鹤鸣:“你还问我?昨夜那是什么情况,你居然直勾勾地往陛下哪里去,真真是找死!”

莫惊春无奈地说道:“你这话却是着急了些,陛下只不过是有些脾气。”他当然知道真话,但也不能冲着袁鹤鸣说。

袁鹤鸣拍着桌案说道:“还不叫找死?你驾车的那个车夫叫什么来?卫壹?他就眼睁睁看着你羊入虎口?还有你身边的暗卫,既然是你的人,为何不动弹?”他的问题就跟一箩筐那么多,着急的时候半点权贵风流都没有,就只剩下略显憔悴的暴躁。

莫惊春看得出来他眼底的黑青,知道他昨夜肯定没睡,再不济,也是没睡好。

莫惊春:“卫壹本来就是陛下的人。”

他说得淡定,袁鹤鸣都硌了一下。

“陛下自从中毒后,行事作风都有些凶残,即便你们是……那也……你在那紧要关头凑上去作甚?”袁鹤鸣暴躁地说道。

莫惊春敛眉,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是他,总归好一点。

袁鹤鸣气得半死,觉得莫惊春真是榆木疙瘩!

莫惊春无奈,将难得暴躁的袁鹤鸣安抚了好一会,才见他恨恨离开。

等袁鹤鸣走了,莫惊春满腔的愁绪已经被搅乱得差不多,除了对昨日的担忧之外,倒是能稳得下心来,这才开始看孟怀王的资料。

莫惊春之所以会将孟怀王王妃的情况记得这么清楚,正是因为他前几日有事,让左少卿将关于孟怀王的所有消息全部都搬出来,如此,他自然隐约记得孟怀王的妻子出身。

孟怀王……

莫惊春盯着这个郡王的卷宗看了半天,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神情。

他将卷宗打散,突然在里面找到一个姓氏。

何。

何明东,是陛下的武侍读。

这几日,太后宫内,因着大皇子回宫的意外,整个殿内都活了起来。

太医院的御医,来回走动的女官,一脸严肃威严的太后,还有惊慌失措的宫人……这些都让整个皇宫话都变得好像有了点人味。

宫内的人还是太少了,太后就连逛御花园的兴致都没有。

而现在大皇子发烧,却是将这个平时看起来冷寂的皇宫都调动了起来。

大皇子年纪还小,连着几天高烧不退,已经是麻烦,再继续烧下去,怕是连脑子都要烧坏了,所以为了大皇子的安全,御医不得不斟酌着下重药。

却也不能太重,不然伤及根本,那反而不妙。

可即便如此,或许是因为拖得太久,直到数日后,大皇子的高烧才逐渐退了下来。

这日晚间醒了一回,还吃了点膳食。

因着这件事情,宫内没多少年味,只是匆匆换了红灯笼,再将各处洒扫一番。

正此时,正始帝到了太后宫中。

听到这通传的大皇子呛了口,捂着嘴连连咳嗽。

太后看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是害怕皇帝,却也是无奈。

正始帝进来的时候,太后正在安抚大皇子,不过他人已经醒了过来,就算再怎么安抚,也没法一时三刻就直接睡着。被褥已经盖到了鼻子下,额头的手帕也是刚换过的,眼睛水润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屋内还有留存的药味。

太后看了眼大皇子,再看着正始帝说道:“你来得却正好。”

大皇子在心里绝望,将整个小脸蛋都埋在了被子底下,仿佛这样就不会看到正始帝的脸。

正始帝看了眼大皇子,只见他脸上的烧红确实比白日要好一些,便镇定地说道:“身体恢复便是好事。”

就这么简单一句,算是敷衍。

太后无奈,只能自己跟正始帝说起话来。至于大皇子……如果依他的话,怕是这辈子两人都不能说上话。

太后:“近来,怎么觉得皇帝脾气较以往暴躁了些,可叫老太医看过了?”

正始帝把玩着手里的器具,平静地说道:“算不得出事,不过,确实遇到了点事。”只是他没说清楚究竟是什么。

太后看了一眼,皇帝拿在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圆润的白毛球?

皇帝身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东西,架不住太后又看了几眼。

那白色的圆球看起来异常蓬松柔软,捏在手心把玩的时候,皇帝那姿势更像是蹂躏,手指夹着几根柔毛顺下来,紧接着便是压在掌心大力揉搓,如果不是可以再弹回来的话,这颗圆球早就被正始帝压扁了。

奇怪的是,伴随着正始帝这接连不断的动作后,皇帝的情绪又变得更为平静。

仿佛刚才若有若无的谨慎和杀意是幻觉。

太后古怪地看着这件童趣的东西,除了蓬松柔软和白得惊人外,她看不出半点可取之处。

可是太后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最近陛下都一直将这个东西带在身边?

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是没有撒开手过。

如果太后将刘昊叫过来的话,刘昊大抵还想说,陛下除了沐浴更衣跟莫惊春的跟前外,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带着这东西。

前几夜,就是正始帝突然将东西丢出来,猛地砸在墙上的时候,站在门边的刘昊才谨慎地说道:“陛下,今晚太傅跟袁鹤鸣有约。”

连这东西都压不住陛下的情绪,那就只能找正主了。

正始帝的视线幽冷地落在刘昊的身上,但是好半晌后,又移了开来。

许久后,帝王出宫。

莫惊春便是这样被正始帝堵住的。

而此时此刻,出现在太后宫中的正始帝,手里也捏着这样一个小小雪白的毛球。要将这个球做得绵软蓬松,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还需要一点巧思。

那种柔软的感觉,让正始帝在把玩这物什的时候,整个人也像是被顺毛了一般,柔和了许多,气势不再那样张扬外露。

太后无奈地说道:“连哀家都要瞒着?”

正始帝微顿,平静地看向太后。

要不是太后这么一说,正始帝还没有意识到,他这是避而不答。

正始帝和太后虽然争吵,但是除了一些事情外,皇帝向来有问必答,也没什么值当瞒着的。他看了眼大皇子,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停了药。”

太后猛地看向正始帝,便是连床上的大皇子还醒着也管不上了,“为何不说!”

正始帝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大碍,便是容易痴狂罢了。”

“罢了?”太后冷冷地说道,突然拧住正始帝的耳朵,拧得通红,“你说罢了!”

这难道是小事不成?!

正始帝多久没被太后拧过耳朵了,颇为无奈,但确实拧得也疼,“太后,小心您的手……”

他的话都没说完。

太后哭了。

别说是藏在被窝里的大皇子,就连正始帝都愣住了。

太后在公冶启的面前向来要强,母子两人要是不闹出点矛盾,那才叫奇怪。像是太后在皇帝面前落泪的事情,却是少有,惊得正始帝也有些慌乱,将毛球塞进怀里,取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太后的眼泪,低声说道:“您这是作甚?”

“皇帝,你倒是不问问自己,你到底在作甚?”太后才不让正始帝擦泪,她取着自己的帕子,“老太医不是说有用吗?如今为何又停了,停了,又为何不说?”

正始帝老实地说道:“老太医说再吃下去,反而不美,便停了。不过停了药,便容易头疼,所以将殿内的人都遣到您宫里来了。”

太后气得身子都在哆嗦,手指点了点皇帝,到底是坐了下来。

皇帝的话看似前后没有关联,但太后一想之前是什么情况,便知道正始帝说的是什么意思。怨不得那日刘昊来时,脸色略微古怪。

“你是光瞒着我,还是连他也没说?”

正始帝:“……”

尽管他脸色不变,看起来平静淡定,太后还是冷笑了一声,“他是什么脾气,你比我还清楚,你以为,他不会生气?”

正始帝:“…………”

大概,已经在生气罢?

最近几日,正始帝叫莫惊春入宫,他却总是不来,即便是派人去,也会被回绝。就连刘昊都铩羽而归,不由得让人心中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