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2/2)

那才几日?

就算是天子脚下,他们也不太相信。

刘炟死里逃生,摸着狂跳的心,“是啊,如果是陛下的话,的确不应该。就算真的要动手,首当其冲的也不该是世子,而是清河王才是。”

另一人眼前一亮,“如果陛下要杀,那也更应该杀清河王才是。我倒是认为,世子就是被清河王那群该死的死士给害了!”

当时广平王世子遇害的时候,他们几个都依着世子的命令外出,并没有随着其他人一起去了那宅子。而广平世子之所以会过去,也正是听闻了莫惊春出事的消息,隔了几日过去刺探情报的。

毕竟人是他带进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故,却只得几个没去的人活了下来,他如何不惧?再加上因为出了刺杀朝廷命官的大事,京城封锁,彻查所有的空宅。广平王世子生怕查到他自己,正准备过去将那几个死士也都杀了灭口。

可没想到死士死了,而广平王世子也死了!

而刘炟带人在外,赶回去的时候刚好和京兆府的人对上,直接被抓走了。而临离开前,刘炟恰恰看到了门府内的残骸一片。

他们受刑的时候,听说是两边内斗,方才一个不存。

这让他们无比心寒。

刘炟等人本来是广平王世子的人,不该受刑。

可偏偏他们说不出那一日出事,他们几人身在何处,既咬牙不说,当然会引起京兆府的怀疑,也正是因此,他们几人受刑,直到今日,倒是只活了两人。

刘炟:“许是我们闭气过去,他们以为我们死了,方才让我们侥幸活了下来。”他们将其他几具尸体和棺材挖了出来,确实是其他几个弟兄,但是都死透了。

另一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可是结交朝廷命官的事情如是说了出来,岂不是会让世子死后都要蒙羞。”

既然朝廷认为世子是无辜受累,那至少往后的声名还是好的。

可若是曾有的野心暴露出来,那就连最后一层皮也都没了。

故而,他们忠心耿耿,宁愿死,也咬牙不说。

可挨到今日,能死里逃生,他们也是高兴。

两人缓和了许久,方才搀扶着爬起来,刘炟脸色微变,突然抓住同伴,“不好,按着我们猜测,此事是和清河王有关。可依着清河王的狡诈,他怕是借此,将咱王爷笼络到他的船上,若是当真报仇也就算了,那清河王……才是害死世子的凶手啊!”

同伴郭和大惊失色,对视一眼,求生之念更甚,决意要活着回去,将世子之死的真相告知广平王!

同一天色下,秋风高涨,日头迅猛,却无躁意,只有习习凉风。

清河故地,来往的百姓脸上透着笑,他们在清河王的麾下生活,已经几十年的时间。

甭管叫齐王还是清河王,他们早就习惯了这头上,有一个这样的老王爷。

不过最近王府似是出了一件祸事,听说世子死了。

这王爷纳妾多年,却只得了一子一女,这是整个封地都知道的消息。

那世子一死,在他们看来,这王爷就绝后了。

这市间传闻也是不断,只是最近清河王许是丧子之痛,已经多日不曾出府。

在街角做事的老妇快手快脚地给客人盛了一碗面,眼看着没有新客,这才坐了下来,听着客人们说话。

“你家小儿子没被征兵?”

“征了,明年就能回来。”

“唉,在清河生活好是好,就是这征兵实在是烦人,总是爱惹人担忧。”

“作甚担忧这个?清河可是富饶,老王爷征税也不重,就是必须将十五岁的男子送去兵营罢了。咱这地方,怎可能出兵祸呀!”

“诶,你这听不懂的,就觉得清河好。你爱待自己待,我可是不爱待,你没看清河都没几个大富商吗?人家可机灵着呢!生意照常做,可人却是半点都不会往这里来!”

“这是为何?”

说话的两人越凑越近,只听到有人说。

“你以为老王爷这些年练兵,当真是为了所谓强身健体,为了百姓安康?这可是笑话咧,那明眼的,早就都搬出去了!赶明儿啊,我也要走了,听我一句劝,别在这留着。”

清河王世子的突然暴毙,就仿佛一个征兆,让敏锐的人都赶着往外跑。

这摊位说话间,正听到外面的争吵。

摊子老妇听着趣味,探出头去,正看到有快马拖着几个人从街上跑过去,人却是被拖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老妇吓了一跳,外面的争吵却是更甚。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是啊,我们还赶着出城做生意呢!”

“还未到关城门的时间啊!”

梆梆梆——

突如其来的响动强行压下了城门口的争吵,有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站在城墙上,大声说道:“城门暂时关闭,老王爷要彻查杀害世子的凶手,如今暂时闭城十日。

“如有擅闯者,便如同刚才那几人!”

说话人,正是王府幕僚,赵明!

那城门口的摊子老妇听完回来,却发现客人都跑没了。她一边叹息着一边收拾东西,然后将碗筷都垒在后厨,然后将什么东西塞在一处,卷成一团,最后掀开灶下柴火,赫然有一个黑洞。

她将那东西丢了进去,咕噜噜的也不知有多深。

老妇喃喃道:“清河要乱了。”声音却是清甜。

这消息送往京城,最快也要十数日。

京城东府内,莫惊春仍然在画。

他画得无知无觉,直到一个人影笼罩在他头上,挡住了光亮,他方才有所感觉。

是公冶启。

他居然醒了,只他挪了挪,将明亮还给了莫惊春,示意莫惊春继续。

莫惊春看他一眼,见他脸色好了些,这才又低头。

作画一旦打断,确实是再无这般闲情雅致。

公冶启便也站着看。

直到最后莫惊春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笔下的画像。

他从未看过这幅画面,也从未在梦中见过,可是刚才落笔的时候,莫惊春却什么都没想,什么也没记挂,不知不觉就涂抹出了这大红鲜明的色彩。

莫惊春捏了捏鼻根,手里的画笔跌回桌上,撑着站了起来,“陛下……”

他本来是想问公冶启的身体,却见陛下跨过一步,然后与他并肩而站着,低头看着莫惊春刚刚画出来的东西。

莫惊春不知为何有种诡谲的感觉,他说道:“臣只是……”

他想说这不是在特特映射,毕竟方才莫惊春落笔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为何就涂抹出这个模样,仿佛当时心中就存在这样的画面。

可等画出来后,莫惊春却又觉得奇怪。

这不应当是曾经出现过的画面,更像是从前精怪跟他说过的关于曾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个疯狂暴君曾有做过的事。

“夫子为何想到要画这样的画作?”

公冶启平静地说道,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只是正始帝到底生不生气,不能从面上判断,而应该仔细感觉。

莫惊春为难地说道:“只是突然坐下的时候,就画了出来。”

说到这里,莫惊春不由得有些歉意。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画出来的感觉像是在指责公冶启的作为,但苦的是,莫惊春心里倒真的没这么想。

公冶启越过莫惊春,将那张还未干的画作拿了起来,细细地看着画中的自己,突然指着另外一个还未成形的团说道:“这个又为什么没有画全?”

莫惊春看了一下,摇着头说道:“臣想不出来会是谁。”

那画作里,最是明显的地方便是公冶启和另外一个人,似乎是帝王正要杀了另一人。

可是那伸出去的动作,又像是要将那个人拢在怀里,那么古怪的姿势和奇特的气氛,不管莫惊春怎么想,都不确定在那个地方,那个时候,要画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他想不出来,自然也没有画下去。

公冶启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他在画笔里面挑了一下,然后又调出来一个颜色,寥寥数笔就在上面重新填了一个人影。

莫惊春只看着上面涂抹出来的颜色,却是深红。

但是那官袍与模样,以及陛下动作时嘴角隐约的笑意,莫惊春却不得不承认,陛下笔下的这个人……难道是他?

公冶启画出来的模样,便是一位穿着红色官袍的官员。

是文官。

却是负剑行刺。

“……陛下认为是我?”

公冶启闷闷咳嗽了一声,淡笑着说道:“如果不是你,会是谁?”

莫惊春扬眉,重新看着他突然画出来的东西,那上头不管是正始帝还是莫惊春,都不是他能想象出来的模样。

他怎么可能回去刺杀陛下,而陛下,又为何会杀他?

莫惊春怔然,他怎么保证陛下不会杀他呢?

他方才那一瞬的念想,不便是认定……陛下不可能动他吗?

这种古怪的感觉,让莫惊春忍不住转移话题。

“陛下的身体好些了吗?”

莫惊春主动伸手去碰,那额头的温度总算是降低了下来,可是那热度还是远超平常。

公冶启淡淡地说道:“当然好上许多。”

他回眸看着出现在桌案上的画作,如果他不能够及时醒来,又怎么能够看到这些东西?按照夫子的习惯,画出来这样的东西,怕是还没能够干,就会重新泡在笔洗里了。

莫惊春推着公冶启重新去坐下,然后请了老太医过来。

等老太医检查的时候,公冶启看着莫惊春又回到桌案前,不由得说道:“夫子,那幅画卷,赠给寡人可否?”

莫惊春微愣。

公冶启当真是了解他,莫惊春本来是打算要将这东西毁掉的。

莫惊春犹豫地说道:“这看起来有些不祥。”

尽管莫惊春也捉摸不透那一瞬间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当他看着自己亲手画出来的模样,再加上公冶启增添的小人,那一刻便有一种无名的悲哀与绝望,仿佛曾经有过这么痛苦莫名的情绪压在他的心头,让他久久不得安宁。

如果有朝一日,莫惊春当真做出什么事情来,那怕就是孤注一掷了。

公冶启淡笑着说道:“不祥?寡人的存在,便是不祥。

“认是如此,不认也是如此,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这天下都认为他是疯子暴君那又如何?

他生来便是如此。

公冶启肆意张狂,这便是从未更改的事实。

莫惊春叹了口气,看着还未干的画作,到底没有动它。

而陛下那头,在经过老太医的诊断后,只得了最近不要下水的嘱咐,其他的倒是无碍,只要按时吃药便是。

莫惊春坐了下来。

他走动的时候,就算动作再怎么轻微,还是没办法阻止那声响,那些锁链在莫惊春走动的时候哗啦啦地响,拖曳的力道也让莫惊春走动的时候更为吃力。

铁质的东西本该会磨损莫惊春的脚踝,但是也不知道公冶启在锻造的时候究竟说了什么,那铁环的内部都是极为软和的衬垫,以至于冰凉沉重的铁环就变作一个皮老虎,虽然还是牢牢束缚住了莫惊春,却少了痛苦和折磨。

然这对莫惊春来说并非是全然无感,这些东西出现在一个读书人身上,多少是屈辱。

他只是强行能够压下去罢了。

偏偏正始帝昨夜的情况,怕是不管不顾了,不然还能如何?陛下毕竟是个病人,和一个病人折腾,总归是自己倒霉。

莫惊春这些年要不是这坚韧的脾性,怕是早熬不下来。

但要说没有恼怒,肯定是假话。

按着老太医的说法,正始帝的身体还是发着低烧,人要再睡些时候才好。莫惊春想劝他去休息,但是皇帝却看着那张画像看个不停,像是上头画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久久不肯移开眼。

莫惊春无奈,“陛下,这究竟有什么好看?”

公冶启扬眉,挥了挥手里的画像,淡笑着说道:“夫子,昨夜你可曾生气到想要杀了我?”

莫惊春的脸色微冷,“没有。”

他坐了下来,却是伸出了脚,露出束缚着铁环的脚踝,“但早晨醒来时,有。”尤其是换衣服的时候,更是想将陛下的头给打下来。

公冶启看着莫惊春脚踝上的束缚,眼底流露出一种贪婪古怪的恶念。

莫惊春将脚踝收了回来,遮盖在衣襟下摆,陛下的视线却如影随形,仿佛像是要穿透莫惊春的皮肤一般。

黑沉眼底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光火,渗人得很。

莫惊春微蹙眉头,“陛下!”

公冶启难以遏制那流露在外的古怪愉悦,那种扭曲的感觉某种程度上却是安抚了帝王的疯狂,让那疯性也乖顺地蛰伏下来,不再蠢蠢欲动。

公冶启:“夫子莫要恼怒,然这是寡人曾幻想多时的画面,如今便是这一二满足,也不能够吗?”他说得可怜。

莫惊春气急,“这成何体统!”

这种束缚,仿佛莫惊春是陛下的所属一般,这种强制掌控的独占欲过分强烈,以至于莫惊春脱不开身。

这或许便是帝王满足的缘由。

他摩挲着那冰凉的铁链。

不管莫惊春走得再远,他总归有一半是落在帝王这里,只要勾一勾手指,就能够将人拖回来。这样美妙的存在,为何他没有早点实施呢?

正始帝想。

因为他不愿意。

帝王看向莫惊春,因为莫惊春不愿意。

他将铁链扯了扯,莫惊春的脚便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公冶启爽朗地笑出声,莫惊春的脸却是黑了一半,如果不是陛下现在靠在床上,俊美脸上还是那两坨红晕的话,他现在肯定要抓着他去演武场干架。

正始帝虽然猜不透莫惊春在想什么,但是看着他难得凶恶的眼神,也猜得大差不差,便笑着说道:“若是现在夫子想要去演武场,寡人可以奉陪。”

莫惊春幽幽说道:“罢了,别到时候,陛下直接晕倒在演武场上,那臣难辞其咎。”

公冶启:“夫子,难道你不想解开这环?”

“自然是想的。”莫惊春不疾不徐地说道。

他将手里压根没看上几页的书放到一旁,看向公冶启,“陛下,您现在好好养病,有什么事情等您恢复了再说。”

公冶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然这不过是莫惊春痛定思痛后,不得不暂时退让。

如若这能安抚陛下的疯狂,那暂时为之,也便罢了。

正始帝所思所想虽然疯狂,可有些时候,却也不难满足。

譬如这囚禁,虽然莫惊春出不去屋门外,可是他想要的东西,一应都能够有人取来,而他暂时也没什么需求一定要出屋去做。至于陛下……等他明日醒来,或者是他要离开东府的时候,他必定得解开莫惊春的脚环。

多则三日,少则一日。

莫惊春忍下那羞耻的感觉,只当那铁链不存在。

他低头看书的时候,公冶启在抬头看他。

等到莫惊春真的读了进去,公冶启却猛地扯了扯铁链,将脚踝猝不及防地拉了出来,几次三番后,莫惊春无奈地将书籍搁置下来,“陛下,您觉得很有趣?”

公冶启:“与夫子呆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很有趣。”

莫惊春晃了晃脚上的铁链,最终还是站起身,朝着床边走去。他取着书籍在床榻坐了下来,“陛下不要再闹了,好好休息。”

他将还要再坐起来的公冶启给按了下去,然后褪去鞋子,将被褥盖在自己膝盖上。随后他摸了摸帝王的手心,发觉那还是很热。他给陛下换过额头的帕子后,又取了张帕子拧干,随后塞到公冶启的掌心,“睡罢。”

莫惊春将公冶启顺毛得舒舒服服,就算有哪里想刺挠一下,却偏夫子被柔顺下来,就连狂躁的情绪也蛰伏下来,仿佛一瞬间都安静许多。

公冶启更觉得奇怪,仿佛浑身都哪里痒痒,但哪里都被莫惊春顺得自然,半点都想不起来,狂躁的疯意更少了些,人就也困顿不已。

不多时,他便额头抵着莫惊春的腰,睡着了。

莫惊春的膝盖被陛下搂着,不能轻易动弹,但是感觉到公冶启沉沉睡去后,他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我画出来的那副画,与你之前说的……暴君残杀一事,有关吗?”

对莫惊春来说,那久远得仿佛像是上辈子的事。

【是】

“可这与我怎么有关系?”莫惊春喃喃自语。

还是说,陛下因着和他关系还算不错,才会在看到他涂抹出来的画面时,感觉到一种奇怪特殊的感觉?

莫惊春在看到公冶启落笔的时候,确实有些茫然。

如果是他的话……

莫惊春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吗?

莫惊春的手指下意识摩挲过书页,陷入沉思。

【系统的选择,不是无缘无故】

莫惊春微怔,他靠在床头,膝盖边贴着温热的男人,思绪却是飘得极其远。

久之,也靠坐着睡着了。

他许是累极,许是在睡前想了太多复杂的事情,莫惊春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满地血腥。

那绝望痛苦的气息,几乎蔓延了整个梦境,放眼所及,能看到的人全部都面带苦涩。那些站在殿堂上的官员异常愤慨,不知在骂什么。

刘昊站在皇座边上,脸上却带着极大的疤痕,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嘴里说着什么,却是嘟嘟囔囔,仿佛隔着一层,声音并没有传出来。

整个梦境,就像是一场无声的闹剧。

只有两个人最是鲜明。

一身黑袍冠冕的男人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死去的官员。血迹斑斑的手紧攥在帝王的衣领上,仿佛死去僵硬的亡魂,让其掰弄不开。

低垂着头颅的帝王慢慢抬头,猩红阴冷的眼眸恐怖异常。

他的动作,让梦中的闹剧猛地停住,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一身是血的暴君抱着官员站了起来,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仿佛头疼欲裂,神色稍显扭曲,却蓦地抱着尸体大步往外走。

他的动作是突兀的、猝不及防的。

在这一整片静止的画面里,却是流动的色彩。

黑色,红色,猛地出现在了殿外。

正此时,真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暴撒的阳光铺满了长乐宫前的大殿,只是那看似寻常的殿堂前,却不知为何缭绕着一股肃杀寂寥的气息,仿佛这里的每一寸地板,每一块砖瓦,都曾经撒过无数的鲜血。

暴君立在阳光下,仿佛许久不曾汲取过温度。

他闭了闭眼,这刺目的日头穿透血腥可怖的残影,数年来,第一次落入他的视野。

直视刺目的阳光让男人的眼睛生疼,无声无息的热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却是打湿了脸上原本溅到的红血。

血与泪混在一处,在暴君脸上蜿蜒出古怪的纹路。

这个男人仿佛从未有过如此清醒的时候。

莫惊春这么想。

他的心口仿若在这个时候也开始疼痛起来,无声无息的剧烈几乎撕开了莫惊春的心脏,却又有一种更家古怪诡谲的喜悦浮上心头。

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漫上心头。

莫惊春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越是痛,便越是快意。

莫惊春忍不住在笑。

他笑得几乎发疯。

仿佛被这梦境同化了一般,莫惊春也感同身受那无尽悲哀过后,窥破天光的喜悦。

公冶启醒来的时候,屋内稍显昏暗。

还未到晚间,却是晚霞满天。

无需抬头就能够感觉到外面的暮色,将屋内尚显隐蔽的地方遮得阴森起来。这东府自从建立开始,就甚少住人,除了莫惊春过来,公冶启来的次数才多了些。

没有人的房子,便会觉得有些阴森。

他发觉自己正搂着莫惊春的膝盖,便下意识地揉搓了两下,只是摸了摸,那感觉有些不对,公冶启便扬眉,伸手摸了进去。

光滑一片。

公冶启这才想起来,这铁链在,莫惊春就算想更换衣服都甚是麻烦。

怨不得下午时,夫子脸上会有那样恼怒的神色。

……可一旦想到,今天白日,一本正经、守礼克制的莫惊春都是穿着中衣和外罩,内里下身却是中空的模样,公冶启眼底的兴味和扭曲便愈发明显起来。

他将手里已经干燥发热的巾子丢到床下,探进去的手指愈发灵活地捣怪起来。

莫惊春虽然靠在床头睡了过去,但也不是无知无觉,公冶启动作的时候,他略略震动了几下,声音变得有些古怪。

只是在那微微翘起的时候,莫惊春连续几声闷哼,却是透着哭腔。

公冶启怔然,停住动作抬头去看,昏暗的天色下,瞧不太清楚模样,却看得出夫子默不作声地淌着泪水。

帝王猛地收心,坐起身来将莫惊春拢了过来,皱着眉查看夫子的情况。

只见他确实是睡着,却不知是梦魇还是如何,一直在无声无息地落泪。

那清透的眼泪在床榻时总会惹得帝王愈发动情,可在这时候倒是让公冶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要如何动手。

莫惊春是不哭的。

除了在床榻间的事情,他和正始帝的纠缠再痛苦,公冶启也从未见过他流泪。

大抵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又或是莫惊春心里的坚持傲气,不论正始帝曾有的手段算得折磨,却也不曾见过他如此。

正始帝情绪古怪,又是生气恼怒他将这平日不曾露出来的模样,却给了梦境里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存在,一边又不由自主地给莫惊春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