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2)
他心力交瘁,甚至没精神和精怪打机锋。
精怪叭叭叭在莫惊春的耳边说了半天,累得他闭上眼。
“那是……我的孩子?”
【是】
莫惊春倦怠地苦笑了一声,所以惠娘直到死都认为当年她生下了死胎,一直对他愧疚不已。没想到那愧疚不仅源生自从前,更扎根在血肉。张家帮着惠娘瞒到现在……不,那就不只是张家,惠娘家里头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毕竟张千钊不可能越过他们将这件事做下来。
都当他是个傻子不成?
莫惊春回去当夜就发了烧,这倒是因着这段时间的折腾实在太过,身体本就在崩溃边缘,再受了刺激,便如此。
莫惊春恹恹地吃了几口药,却蓦然想到是药三分毒,会伤到他孩子。
……不,肚子里的是假的!
他恶狠狠地将热汤吞了下去,闭眼睡去。
挨到第二日起来时,莫惊春的身体还有些打颤,但他不准备休假。
昨儿两日,宗正寺接到了几位郡王买卖土地的报文,再有出了国孝后,祭拜洒扫皇陵也是宗正寺该负责的事情。过些时日,正始帝就要亲自前往皇陵,日子刚刚定下来,礼部和宗正寺要协力布置此事。要忙的事情也不少,莫惊春若是歇了下来,便耽搁了和礼部的议程。
莫惊春强撑着去上朝,去之前秀华实在是担心,苦恼着说道:“您的脸色这般苍白,两颊又发红,谁看不出来您身体有疾?”
她蓦然想到什么急匆匆去屋内,取着她常用的胭脂在莫惊春脸上抹了几下,然后拉着墨痕说道:“这样是不是好些了?”
若不是莫惊春一直都是个好性,眼下却也是要发作了。
墨痕看了一眼,眼前骤然一亮,“二郎这么看起来,确实好了些。”瞧着面色红润,却没有病态。
莫惊春顿了顿,便也罢了。
一脸红润总好过一脸病态。
朝会上的吵闹在莫惊春耳边变作嗡嗡叫,好在半件也与他没有干系。等他回到宗正寺吃了三大杯浓茶,总算提了些神,开始做事。宗室的那些倒还好说,就是核查要麻烦了些,莫惊春点了右少卿去做,然后带着左少卿一起去礼部议事。
黄正合待他的态度倒是不错,几人在半下午讨论出个大概,确定了章程后,莫惊春才长出了一口气。只是黄正合是个快刀斩乱麻的,确定后,他便决定趁着今日将其报给皇帝。
莫惊春:“……”不了吧。
原本只要去一个便够了,但是黄正合思及陛下待莫惊春的宽厚,便乐呵呵地偏要他过去。说是这乃是礼部与宗正寺的协力,怎可他一人独断专行?
莫惊春:……您就独断专行吧!
无果,莫惊春只能拼命咽下嘴里的涎液,趁着黄正合不备的时候连吞三颗酸梅。
酸得他脸都皱起来。
精神头也被酸得立刻就醒了过来。
皇宫,御书房。
正始帝正在痛斥……谁来着?
莫惊春眯了眯眼,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他有点警惕,和黄正合等候的时候,听到黄正合说,那是焦氏世家的族长。
莫惊春:“……陛下是否太不给颜面了。”
黄正合含糊地说道:“陛下也不单对他这般。”
待那位焦氏族长离开后,不多时,黄正合和莫惊春就被叫了进去。莫惊春并不多话,大多都是黄正合在说,只是偶尔陛下看向他的时候补充几句,基本无话。
正始帝:“不必那般奢靡,削减三成。若是先帝看到也不会高兴。”
这是之前莫惊春曾与黄正合坚持不下的地方。
莫惊春觉得陛下不会乐见在祭拜上横加花费,可黄正合却以为依着陛下对先帝的敬爱,应当会大肆铺张才是。莫惊春说服不了黄正合,便索性依着他的意思,左不过呈现上去若是陛下不满意,仍旧会改。
黄正合微眯起眼,这削减的额度正是之前莫惊春的建议。
取在正当的中间。
事情聊完,两人各自告退,正始帝却分别叫住了他们,与他们私下说话。先头的一个是黄正合,莫惊春在外头候着,趁着偏殿无人,他又吞了一颗酸梅。
方才在殿内,他险些没撑住。
莫惊春闭着眼睛,双手搭在小腹上,借着衣袖的遮挡摸了摸微鼓的地方,掩盖在胭脂下的脸色更加苍白难看了些。
不多时,黄正合先行离去,莫惊春又被叫了进去。
屋内少有的没有染着正始帝惯用的熏香,莫惊春不经意瞥了眼墙角,发现那香炉怕是有几日没用过。
他没想那么多,便要行礼。
公冶启:“夫子,可还记得当初你在广润县一事上所做的文章?”他懒洋洋地出声拦下莫惊春的动作。
这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但莫惊春确实记得。
那份文章早就被正始帝取走。
“薛青在上报朝廷的奏章里,特特谢过夫子的教诲。”公冶启屈指敲了敲桌上的一份奏章,笑吟吟地说道。
……薛青?
他记得这个名讳,该是与首辅大臣薛成有着出八服亲戚关系的一个官员,去岁雍州出事,灾民流窜,他便是被正始帝派去紧急接任并且斩杀了当地贪官污吏的雍州郡守。
“陛下,臣与薛青并无……”
莫惊春微顿,想起陛下的前言。
——可还记得当初在广润县一事上所做的文章?
公冶启看着莫惊春脸上流露出来的明悟,含笑说道:“薛青也曾经是寡人的侍读,不过半年后,寡人觉得他继续在东宫读书,怕是会忍不住将他打死,便让他出了宫。”薛青的脾气又臭又硬,可有些地方有些事情,需要的便是这样又臭又硬的官员,才能将事情办下来。
正如公冶启不过是将莫惊春所做的文章给了他看,薛青去到当地,真的将其上的措施化为实际用在当地时,他便将此事记下来。等到所有事情都一并处置完,在当年秋日上报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收成如何的时候,偏偏还要再点一下莫惊春的名字。
哪怕他们两人并无相交。
但是在薛青看来,文章有用,便是他承了情分。
莫惊春听帝王说完,却是哭笑不得。
“那不过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薛郡守能将之落于实地,那是他的本事,臣有何颜面受他这一谢。”
公冶启:“那是你与薛青的事情。”他慵懒地倚靠在椅背上,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莫惊春。
与他的小腹。
他有点心痒痒,还想再摸摸。
他特地派人去查,晓得兔子确实是有这般行为。
也知道兔子的孕期只有短短一月。
尽管他不知道夫子是从什么时候起,但是从那日的言行推测,约莫是在那次热潮后,那岂不是只剩下半拉月?
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不过,哪里不对。
公冶启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莫惊春,一寸一寸地打量过去。
倏地,戾目一冷。
“夫子,过来。”
帝王猛地叫住他。
莫惊春不进反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公冶启不怒反笑,扬声说道:“关门。”
御书房的门悄无声息地阖上。
莫惊春:“……陛下,大白日关门闭窗,非君子所为。”
公冶启挑眉,奇怪地说道:“寡人何尝说过是君子?”从他诞生伊始,就绝不会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暴虐残忍……这些往往才是他。
冷酷残忍的正始帝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眨眼间出现在莫惊春的身前。
莫惊春的反应有些迟钝,在陛下伸手摸到侧脸时,他才险而又险地避让开。
公冶启搓了搓指尖的感觉,若有所思地说道:“夫子当真打算与寡人在御书房缠斗?”
果真不对。
即便莫惊春的身体有着假孕的迹象,却也不会反应这般慢。至少在前几日,莫惊春甚至还能飞踹一脚,迅速逃跑呢!
公冶启狐疑地看着他,“脸过来。”
莫惊春:“……”怎越发得寸进尺了呢?!
公冶启冷下脸,冰冷地说道:“夫子知道寡人在说什么!”
莫惊春看着他伸出来的手。
莫惊春沉默。
他绝望地说道:“便是臣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是您这姿势……您是打算让臣将脑袋搁在您手心吗?”
公冶启淡定地说道:“为何不能?”
莫惊春默默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刚擦了一下,公冶启便眼底阴沉,跨上前来抢过帕子,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稍显用力地那些红润的颜色从脸上擦去,露出底下苍白的脸,与依旧赤红的双颊。
莫惊春的脑袋有些晕乎乎,听着帝王阴森恐怖的磨牙声,“倒是学会用这手来伪装!”
莫惊春:“……只是权宜之计。”
他闷闷压住喉咙的难忍,低声说道:“最近的事情多了些。”
“多到必须你拖着病体强撑?夫子若是身体不适,便将旁的事情交给左右少卿便是,若他们做不得,便是废物,不必在宗正寺久留了。”公冶启冷冷地训斥,大手摸上莫惊春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脸色愈发难看。
倒是莫惊春有些贪图他掌心的低温,却是不敢磨蹭。
他心狠手辣地掐断心里一时贪恋,闷声说道:“今日忙得差不多,明日若是再如此,臣必定会请休。陛下不必担忧……”
“不对。”
公冶启翻脸无情,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就褪去,“夫子有事瞒着。”
莫惊春都数不清最近他到底听了多少回“撒谎”“骗子”“欺瞒”之类的话语,可是旁的事情也便罢了,莫惊春如今心里头的事情却是半点都与陛下没有关系,就连与精怪、任务,惩罚,也没有关系。
他不愿说。
莫惊春连家里人都没想好要怎么说,更何况是面对公冶启呢?
这么大一个陛下,与他的关系又错综复杂。
前些时候还以为莫惊春怀了他的孩子,后脚再扯出个娃娃,可忒是麻烦。
他本就高烧不退,一直都靠着毅力强撑,一口气没压住,便当着公冶启的面弯腰干呕了好几下。
大手拍着莫惊春的背脊。
勉强压住的莫惊春:?
别告诉他这是皇帝的手。
他刚抬头,嘴里便被塞进去一块蜜饯。
说是蜜饯,实则酸酸甜甜,酸味更浓,一下子将难受压了下去。
莫惊春咬着蜜饯沉默。
陛下塞得快准狠,这吐也不是,吃也不是。
公冶启淡定得好像刚才的动作不是自己一般,慢吞吞地擦拭着手指,“夫子,你是知道寡人的脾气。有时候这趣味一上心头,就难压住。寡人与夫子不同……”
擦完的手帕被丢到一旁,干净的手指强扭住莫惊春的下颚,他笑着说道,“夫子爱压抑自己,越是苦痛便越要强忍,将之酝酿成甘甜的好酒。可是寡人不是如此,谁让寡人不痛快,寡人便要他们再也痛快不起来。”
莫惊春的脸色也变得沉郁下来。
“臣,不愿说。”
莫惊春也是个又臭又硬的性格。
只是他与薛青不同。
有时候他看得更清楚,只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公冶启冷硬地盯着他,扬起个诡谲的笑,“好。”
…
“不,不!”
急促的抗拒藏着万般隐痛,胳膊拼命横挡在身前,却只能被迫袒露出柔软的腹部。微鼓的小腹摸上去其实并无硬物感,只是每一次外来的抚摸都让莫惊春忍不住颤抖起来,那掌心之下,是他的孩子。
莫惊春试图护住那可怜的宝宝,却被公冶启猛地按住。
公冶启露出一个狰狞残忍的笑意,眉间扭曲着暴戾,“夫子,错了,你不是说过,那些,都是虚假的吗?”
掌心之下,是温暖微鼓的小腹。
只要用力一掐,便软得跟一团水似的。
公冶启压下身来,低沉的嗓音在莫惊春的耳边徘徊,“夫子,你说,若是做些什么……会不会流出来?”
莫惊春眼底满是恐惧,猛地抬头看着公冶启。
帝王强压住莫惊春的挣扎,大笑着咬住莫惊春的肩膀,仿佛要咬下一口肉来。
痛得几乎撕裂。
莫惊春非常痛苦,他想要挣扎,却如同小兽只能瑟瑟匍匐在巨兽掌心,那头兽像是疯癫欲狂,却理智犹存。
他分不清,辨不明陛下究竟是为何对他如此偏执,以至于一错再错。
他们……
莫惊春闷哼一声,痛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小腹好痛。
孩子……
莫惊春不期然想起桃娘的脸,又惊得回过神来。
两根手指扭过莫惊春的脸,冷酷的帝王低下头来,“夫子呀,你怕是只有杀了我,方才能止住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莫惊春痉挛的手指被强行掰开,塞进去一把冰冷的利器。
开刃,锋利,削铁如泥。
公冶启硬抓着这只手抵住胸膛,恶意几乎从眼底爬出来,扭曲成诡谲的怪物,他低低笑着,他大声笑着,“不然……”
布帛破裂声,莫惊春的左手痉挛着撕开被面,右手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动。
再进一寸,便是帝王鲜活跳动的心。公冶启将弑君的选择按在莫惊春的手中,却更是疯狂邪肆,毫不留情。
“看,这便是结果。”
公冶启偏执地望着莫惊春的黑眸,将惨白的唇咬得凄红。
殿外天色暗沉,狂风呼啸,秋风萧瑟的寒意吹得落叶簌簌作响。风愈大,天愈暗,雷霆大作,狂雨胡乱拍打窗门。
水涨池塘破,风雨吹细芽。
耳边是公冶启狂乱的亲吻啃咬与污言淫语,莫惊春从未想过帝王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原以为不会到这个地步。
右手那把利器跌落在床榻上,复被挣扎痉挛的手指按住,用力地攥紧在掌心。腥甜的血味一下子笼罩了这窄小的空间,公冶启停下动作,看向莫惊春的右手,晕染开的红色已经染红了床榻。
他掰开抽搐的手指,掌心割开的伤口极深。
公冶启冷冷地看着那道伤痕,却猛地压下身去舌忝舐吞没那溢出来的红血。
莫惊春痛得浑身痉挛,公冶启嘴角的猩红让他眼神更为可怖,“夫子,你说现在……”他抬手按住肚脐上三寸,“还在吗?”
他低笑着,字字句句却几乎将莫惊春压迫到了极致。
…
公冶启确实从莫惊春口中逼问出了最近让他郁郁寡欢的事情。
他慢吞吞给莫惊春包扎了受伤的右手。
那伤势很深,好悬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也差不离了,流得那么多的血,再加上他本就在发烧,一结束整个人就晕厥过去。
所有的善后,都是公冶启一人做的。
他的脸色一直很平静。
只是在看到莫惊春时,眼底会有难掩莫测的意味。
莫惊春以为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公冶启也以为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不论他对夫子有着什么念想,都不适合在这时候袒露,边关还要继续打仗,朝野风波未平。等他彻底肃清整顿,也还需要一些时间。
正始帝原本是不会这般冲动,哪怕他待夫子,的确有古怪的执拗。
可当莫惊春从未如此抗拒在他面前袒露一处隐秘的时候,他心底的恶兽就发了狂,咆哮着几乎冲出牢笼,凶残骄戾的兽无法容忍莫惊春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疯癫至极,也愤怒至极。
而他,与兽一齐,遵从了本性。
夫子哭得很可怜。
他很小心地护在小腹,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他的意识也让他无法自控地想保护那地方。他抽噎着,哭得狼狈,迫到极致时,哽咽着、被迫地说出了他藏有的隐秘。
莫惊春有个女儿。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暴虐的杀意,公冶启几乎控制不住。
而莫惊春似乎在那一刻意识到身上这人险些失控,他分明一边在哭,一边还摸索着去抱住公冶启的头颅压在脖颈边,“……呜呜呜。”
公冶启咬着肉磨了磨,最终还是没再咬开。
尽管先前已经有了个印子。
莫惊春自然会痛苦。
因为他一贯便是那样的人。
公冶启收拾好狼狈的莫惊春,将他整个塞到被褥里卷起来,冰凉的帕子放在额头给他降温,不耐烦地说道:“药呢,还没煎好?”
来诊脉的是老太医。
没救活永宁帝,却还是没被暴怒的正始帝杀了的幸运御医,他老神在在地说道:“若是陛下晓得心疼,就不该在宗正卿如此虚弱的时候做事。”
同时,他嘴巴也很不怕死。
公冶启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若是让寡人听到任何一点风声……”
老太医:“您该担心的是后宫。”
尽管正始帝的后宫里基本没人,但是除此之外……那些太妃,可全部都还在宫内。
正始帝至今也一个都没撒口。
正始帝不言不语,等药来了后,半抱半喂莫惊春吃了下去后,他重新看着面色潮红的莫惊春,默默让他侧躺着。
既不压着兔尾巴,也不压着肚子。
完美。
然后他继续想莫惊春。
不知是不是曾经在翰林院的遭遇,莫惊春太过擅长隐忍,不管公冶启试图压榨出他曾经的快意,但最是出格也便是他和皇帝对打。
正始帝忽而沉默。
其实敢于跟他交手的,已是寥寥无几,尤其是愤而反抗的压根没得,如此说来,难道还是他待莫惊春过于刻薄?
正始帝愤愤,谁叫夫子总是藏得极深,身上又有着无尽秘密,叫人实在无法移开眼睛。
莫惊春,女儿,张家,张千钊,惠娘。
莫惊春虽然说得不多,而且断断续续,但对于曾经将莫家都扒了一遍的正始帝而言,这些人与情不过稍稍对上,就大差不差。如果不是惠娘死了,他大概会将她挖出来抽筋拔骨,认真想来,他倒是不嫉恨这些过去,可是这遗留下来的小祸害,忒是麻烦。
别看莫惊春得知内情后痛苦不堪,可对他而言,整个莫家都是他的弱点。
桃娘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即便他现在不接受,日后也定然会接受。
毕竟莫惊春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人。
即便在情事里被他侵得几乎晕过去,在发觉公冶启的情绪不对后,他下意识却也是安抚。真是太有意思了,莫惊春在面对帝王的压迫,下意识的反抗与爆发并不为假,可是在公冶启的痛苦暴戾里,他又柔软得像是一滩水,想要去抚慰他。
公冶启的脸上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夫子,我有了一个好主意。”
…
莫惊春再度因为重病留宿宫内时,莫府多少有点一回生二回熟。
只是徐素梅惦记着再问了一句。
先前那一次或许还能说是在朝堂上晕厥,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屡屡传出来这样的消息,对莫惊春来说也并非好事。
毕竟……
这一回的內侍与上头的又不相同,他宽慰地笑道:“宗正卿与礼部尚书一起入的宫,原是在御书房那头等候,却不想高烧过重,老太医便劝陛下留着宗正卿在宫内暂歇,说是不宜挪动。”
老太医的名头,宫里内外都知道得差不多。
这位可是在先帝病逝前还能让皇帝再清明一刻的御医。
这位內侍没有停留多久便回了宫,他在长乐宫寻到了刘昊,低着头说道:“中侍官,莫府上的大夫人,怕是有所怀疑。”
刘昊冷嗤一声,淡淡说道:“怀疑又怎么样?只消是怀疑,一辈子都出不得口,不就是不存在?”
殿前的宫人经过几次筛选,余下来的是总算能活命。
他们嘴巴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肚里都门儿清。要不然都挺不过先前几次的清查,便直接下去陪人了。
刘昊摆了摆手让人退下后,方才微蹙眉头。
狂风骤雨后,殿前一片狼藉,只余下残叶在树头萧瑟。秋日越快,落叶便越快,饶是刘昊,也从未想到正始帝对莫惊春还真的有那样的意思……如果只是亵玩,依着陛下的心性,还真的做得出来将人玩弄后便丢弃的做派,可是刘昊这一通忙前忙后,无不是陛下为了今日的冲动而善后。
刘昊自然看得出来皇帝是一时冲动。
他在正始帝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老太医来的时候,陛下脸上一闪而过的显然是恼怒。
他叹了口气。
眼下他担忧的不是正始帝,反而是莫惊春。
莫惊春的性格宁折不弯,他清楚这位怕是对陛下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今日这一回……他思来想去,都是头疼。
“难啊。”他自言自语。他怎么不索性做个冷心冷面的人,亦或是现在这人不是莫惊春,而是旁的人去,那就好了。
不必发愁。
…
莫惊春还没醒来,便只感觉一阵安心。
这安心的感觉爬遍他的全身,像是许久不曾触碰到的抚慰让他高兴得连尾巴毛都炸开,舒适地想要在窝里打滚。
打,打,打……滚不过去。
莫惊春朦胧间意识到有胳膊横在他的腰上,让他动也不能动。
莫惊春多年不曾与人肌肤相贴,惊得他直接从混沌中醒来。
一抬头,对上公冶启靠坐在床头看奏章的模样。
他的一只手拢在莫惊春的腰间,而莫惊春是侧躺着面对着帝王,那姿势看起来仿若整个人都依赖在公冶启的身上,让他登时面红耳赤,恨不得压根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