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龙战 十、密藏(2/2)
他看到了那一卷从王陵里挖出的陪葬物:《说剑?九章》。
没有人能说清游离于云荒之外的剑圣一门和空桑王室之间,千年来千丝万缕的关系,但那一卷剑圣门下的著述却出现在空桑王陵里,在经过百年后,被卡洛蒙家族带出。不过盗宝世家一贯只重视珍宝器物,对这些古卷进行归类后便束之高阁——所以在八岁的音格尔把这卷落满了灰尘的书翻出来之前,还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是什么。
苍白虚弱的木讷孩子在西荒的帐篷内,一遍一遍在砂子上默写那一卷书,然后按照上面的开始学习。一开始,只是觉得按照那些姿式做了一遍体操后,身体不适便能缓和一些。后来,他渐渐地明白了那是一套深奥的技击之术,于是开始有意识地每日练习——没有师父,就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比划;没有剑,就拿着割羊毛的短刀;刀太短,就顺手拿起了放牧用的长鞭作为补充。
每日的剑术练习调理了他的气脉,也重新激活了萎缩的肌体。
数年后,他渐渐活动自如,甚至可以走出帐篷去帮母亲放牧了——然而极度衰弱的母亲却保留着惊人的清醒和固执,无论如何不让他走出帐篷,生怕他会折了寿命。
曾经锦衣玉食的母子就这样渴饮血,饥吞毡,在狷之原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而在那段时间内,卡洛蒙家族进入了五年内乱。
八位兄长明争暗斗,让整个家族大伤元气,五年里没有组织过一次盗宝行动。手足相残不仅让五位兄长先后去世或残废,更导致了外敌入侵。卡洛蒙家族几百年来在西荒盗宝者中的至尊地位受到了挑战,甚至,家臣里也接二连三地出现叛徒,那些内贼打开了卡洛蒙家的宝库,将各种珍宝席卷而去逃之夭夭。
但那些混乱,仿佛离开他的生活很远很远了……
那时候他在苦寒的沙漠里过着放牧的生活,和母亲相依为命,一直成长到十六岁,自始至终没有想到要杀回漩涡的中心,去得回他应有的——
一直到,一场十年罕见的暴雪葬送了他家所有羊群。
暴雪中,母亲不顾一切地追出去,他不放心母亲,随之追出。追了上百里地,才在齐腰深的雪地里找到了风暴中迷路的羊群。母亲抱着冻死的羊放声大哭,却不顾自己脸上和手上的肌肤都已经冻得僵死。
有一群饥饿的猛狷闻风而来,在旁虎视眈眈。他焦急地想拉走母亲,可母亲却痴呆地抱着死羊大哭,丝毫不知道畏惧——仿佛是自己的孩子死去了,而她只是哀痛的母亲。
那一夜,他在雪地里和这群猛狷对峙了一整夜。五个时辰里,他用长索短刀先后杀了十一条狷,才最终震慑住了那一群恶兽。
天亮了,狷群不得已散去。他走上去想把哭了一整夜的母亲带回帐篷,母亲却赖在地上不肯走,只是哭着摸索那些被咬死的羊,忽然身子一倾,吐出了一口血。
“怎么办,怎么办啊……”母亲抬起眼,用一种他自幼就熟悉的痴呆疯狂眼神望着苍白的天空,不停地反复喃喃,“羊……全死了……清格勒和音格尔怎么办……孩子们要挨饿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神智不清的母亲,在幻觉里还以为清格勒活着,在如此境地下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两个儿子——那口血在雪地上分外刺目,枯槁的容颜和飞蓬般的白发在他眼前闪动。
只不过五年,铜宫里的那个贵妇人,已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娘!娘!”沉默的少年忽然间哭出了声,把疯癫的母亲揽入怀中,“没事,没事……娘,我们回乌兰沙海去!不要怕,我们不会挨饿,从此以后我们一定不会再挨饿!”
少年的手握紧了短刀和长索,眼里有了某种锋利的光。
那一年,在卡洛蒙家族面临分崩离析时,十六岁的幼子音格尔从狷之原返回。
那个返回的孩子却有着让所有盗宝者惊骇的身手,单挑遍了整个乌兰沙海,铜宫里的盗宝者居然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同时,他也变得冷酷决断,再也不是那个明知别人要害自己却一再容忍的音格尔——他毫不犹豫地用短刀取走了权力最大的兄长的性命,又将剩下的三个哥哥一一胁迫称臣。
两年后,在族中九叔的帮助下,少年重新坐上了世子的位置。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母亲接回铜宫好好安置后。然后,他开始了一连串的报复:所有当年胁迫他们母子的兄长都得到了严厉的惩罚,失去了权力或者生命;所有背离卡洛蒙家族的盗宝者都被讨伐;而那些浑水摸鱼,从卡洛蒙家的宝库里窃走珍宝的内贼,则受到了更残酷的处罚:被绑在沙漠上,慢慢地晒死。
如此严酷的手腕让音格尔在盗宝者中建立了非同寻常的威慑力,卡洛蒙家族的权威被再一次确认了。无人再敢反抗。
十七岁时,他带着盗宝者远赴九嶷,虽然是第一次下陵墓,然而凭着博学和机敏,他带着手下成功地一连挖掘了三座王陵,带回了惊人的财富。
一切都做得很好,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已然逐步成为盗宝者中当之无愧的王者!
然而,这十年来,随着一系列措施顺利实行,他却开始感到衰竭——他知道是因为他违背了鸟灵当初的忠告,导致了堆积在体内的毒素逐年地扩散。
如鸟灵所说,他只有在余生里静止地呆着,才能保证生命的延续;而一切剧烈活动,都会损害他的性命。然而,为了母亲和自己的生存,他却不得不竭尽全力和所有外力争夺。等到终于夺回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并牢牢地握在手心,他也耗尽了那一点微弱的生命之光。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卷剑圣门下的秘笈,他根本无法支持到今天。
然而既便如此,近几年来,他已然慢慢觉察到了体内毒素的扩散,手脚有时候会冰冷,乏力,甚至眼睛都会出现暂时的失明现象——这种暂时的失明一开始一两个月出现一次,到后来频率越来越高,在十八岁的今日,竟然每日都会间歇出现一两次!
他知道,路已快走到了尽头。
他少年老成,做事一贯深谋远虑,对于身后事早做了打算。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痴呆的疯母——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一旦死去,母亲的精神会受到怎样的打击。而如今咬牙收爪、虎视眈眈的族人们,届时又会怎样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九叔年事已高,担不起长久照顾母亲的重任,而族里,更无一人可以相托。
思前想后,他迟迟不能作决定。
每当面对着痴呆的母亲,听着她反复喃喃着哥哥和他的名字,音格尔心里就出现了一种恍惚:如果……如果哥哥还活着就好了。无论如何,他会代替自己照顾好母亲吧?
记忆中,清格勒也是非常爱母亲的,每次来乌兰沙海的铜宫时,都要给母亲带来精心挑选的礼物:有时候是一条狐皮领子,有时候是一束雪原红棘花——可是,母亲把大半的关注都给予了最小的儿子,对长子反而冷落。
作为族中的世子,独占着父母的关爱和无限的财富,自己的确从哥哥身上夺走了很多东西。所以,难怪清格勒会恨他吧……随着成长,他慢慢懂得和理解哥哥的怨恨。曾经绝望的心随着理解而宽容,融解了十年前沉积的恨意。
他开始探询哥哥的下落,试图将兄长的遗骸从不见天日的王陵地底带出——在他们部落的传说里,一个人死后如果不把血肉交给萨朗鹰啄食,灵魂就无法返回天上。
然而,在他探询的时候,族里的女巫却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秘密:清格勒或许还活着!——因为他宿命里对应的那颗星辰虽然黯淡,却始终未曾坠落。
“还活着……在六合的某一处,”老女巫干枯的手指拨着算筹,低哑,“介于生与死之间。”
——介于生与死之间?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那些被女萝附身成为枯骨,却无法死去的盗宝者,不由得全身寒冷。清格勒……清格勒他被困在黑暗的地底,是否也遭受着同样生死不能的痛苦?
那个刹那,他忽然有了决定:如果清格勒还活着,那么他一定要将他救出,让哥哥来代替自己:领袖族人,照顾母亲。
因为不方便对族人说出真正的意图,他便借口成为卡洛蒙族长必须具备两大神器,而黄泉谱被清格勒带走,所以必须要从九嶷的地底下将其找回。于是,他开始谋划,做着一系列的准备,终于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带领精英们来到了星尊帝和白薇皇后的陵墓中。
九叔说的对,他,只是为了个人的私心,才带着族人踏入了这个险境。
呆在密室内,望着架起的那一道索桥,神思却游离出去很远。
音格尔机械地咀嚼着食物,直到肠胃不再饥饿地蠕动,才放下了食物——这么多年来,饮食对他来说只为了延续生命,一切奢华享受他都毫无热情。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护那个疯癫的母亲,让她丰衣足食,不被任何人欺负。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之火已然快要熄灭了。
怀里的魂引忽然又跳了一下,发出喀嚓的轻响。音格尔一震,迅速掏出神器,看着金针笔直地指向第二玄室深处。
“我们走。”抛下了吃到一半的东西,少年翻身一掠,便上了索道。
“是!”下属们哄然回应,只有九叔眼里闪过担忧的光。
“少主,你要小心身体……这一路下来,我怕没到最后那个密室,你就……”白发苍苍的老人身手依然矫健,他紧跟在音格尔身后,低声叹息,顿了顿,又摇摇头,“何况,女巫的话怎么能全信——九嶷笼罩着强大的结界,族里女巫的力量,也是达不到这里的,那个死老婆子定然在骗你。”
“胡说!”音格尔脸色一沉,提高声音,第一次对这个长辈毫不客气。看到身后那些盗宝者都投来诧异的眼神,他立刻压低了声音:“九叔,我出来时经过叶城,便去求巫罗占了一卦,他也说——清格勒还活着。”
“巫罗?”九叔止不住诧异,知道那是沧流帝国的十巫,如今云荒大陆上法力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传说中他的力量已经接近于神。
卡洛蒙世家近百年来和巫罗过从甚密——这,他也是知道的。
自从空桑覆灭后,云荒改朝换代,盗宝者一开始以为从此能再无顾忌地“工作”,公然结队进入九嶷郡——然而,很快就受到了铁腕的帝国军队的狙击,损失惨重。后来,卡洛蒙世家终于找到了解决的方法:金钱。他们动用巨资,贿赂了十巫中最爱财的巫罗,才取得了帝国对他们继续洗劫前朝古墓的默许。从此后,盗宝者的“成果”每年都有相当一部分流向帝都,落入了十巫的囊中。
然而,九叔没有想到,音格尔居然为了求证清格勒是否真的活着这个问题,去惊动了巫罗大人。
请动巫罗,又花了不少钱吧……对于十巫的判断无法置疑,九叔只好嘀咕,他无奈地摇头:“何必呢……清格勒那个家伙,活该被关在地宫里!你又为什么……”
话音未落,就看到音格尔冰冷的眼神扫过来,老人噤口不言,暗自叹息。
音格尔在索道上疾步走着,一脚踏入了第二玄室。在进入室内前,少年忽地侧头,对着长者低声:“九叔,我就要死了。”
这一瞬间,他的眼里,隐隐有泪光。
老人忽然呆住。看着音格尔毫不犹豫地走入了金光璀璨的第二玄室,久久不能回答。
这个才十八岁的少年,却有着八十岁垂死之人的眼神。
有魔兽!
走入第二玄室的一瞬,镇定如音格尔,都脱口低低惊呼了一声,瞬间忘记了正在和九叔交谈的话题,手指瞬间扣紧了刀柄。
然后,忽然间又松了口气,缓缓垂下手。
——是假的。
那两只守在门口的巨大金色魔兽,只是栩栩如生的雕像而已——形如猎犬,四肢和鼻梁修长,显得轻捷迅猛,金毛垂地,眼睛却是紫色的,低着头做出欲扑的姿式,全身肌肉蓄力。
在音格尔踏入玄室的一瞬间,看到门口一对这种姿态的魔兽,不由立刻握紧了刀。然而,旋即就发现这两只魔兽是被固定在基座上的,鼻翼僵硬,并无气息。再细细看去,那魔兽的全身金毛沉甸甸下垂,竟是纯金一丝丝雕刻而成。
“狻猊!纯金的狻猊!”盗宝者中有人脱口叫了起来,惊喜交加。
那样巨大的金雕,一尊就有上千斤重吧?解开成块带回,足够几生几世享用。就算不要金子,这魔兽眼眶里的紫灵石比凝碧珠更珍贵,一颗便值半座城池。
“天啊……”索道上的盗宝者都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了第二玄室内的情形:
四壁上全部是纯金打造的柜子,一直到顶!
金柜上镶嵌有各类宝石,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四面墙壁上,一面是通往下一个玄室的门,而其他三面上则各有一个神龛,绘满了天国的景象:云浮九天,天人们回翔云间,背后生出洁白的双翅,比翼鸟在她们身侧翻飞,远处的九天之上隐现一座城池。神像绘制得用金粉和珍珠描绘而成,真人般大小,栩栩如生。
而神像四周,更有珠宝不计其数。
“别动!”其中一个盗宝者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出,想去触摸那些见所未见的珍宝,却得到了严厉的呵斥,一惊缩手。
音格尔站在玄室中央,面色严肃,隐隐苍白。
玄室中央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白玉台,罩着水晶罩,晶光流动,写满了朱红色的繁复咒语——设置在第二玄室的封印,由云荒三女神守护着,涂着用鲜血绘制的符咒,显然要比享殿里的烛阴封印更高一等。
然而,水晶罩中却空无一物!
音格尔脸色微微一变——难道这个封印里的魔物,已经走脱了?
“巴鲁,我哥哥当年被困在了哪里?”他转过头去,有些急切地问那位大汉——这也是当年清格勒一行中仅剩的几个幸存者之一,“是在这里附近么?”
“不,不。不是这里,”巴鲁显然也被眼前的瑰丽景色镇住了,他结结巴巴地搓着巨手,“我们当初走的是另一条路……那条路上什么都没有!如果走的是这条路,半路看到这样的宝贝,我们早就返回了……才不会一直往里闯。”
“一直往里……”音格尔喃喃重复,“是到了最深处的密室了么?”
“我只记得经过了三个玄室,清格勒说可能走错了,于是我们开始挖掘地道,横向穿越了一个墓室,最后来到了一扇定时会落下的闸门前……”巴鲁极力回忆,显然十年的时间让回忆有些模糊了,“那个房间里一片漆黑,连火把也照不亮!”
“暗室!”听到这里,九叔惊呼起来:“那是星尊帝的寝陵!”
因为只有在帝王的墓室,才会出现这种“纯黑”的景象,一切阳世的光辉都无从照亮。
“是啊。可当时我们匆促而来,没有带上执灯者,”点了点头,巴鲁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清格勒摸黑先进去探路,让我们在外面等着——可是,他进去了就没能再出来……”
“第四个玄室……纯黑的阴界么?”音格尔喃喃,忽然声音转严厉,“大家谁都不许碰这里的东西!等我们找回黄泉谱,返回时再带走,现在大家随我进入下一个玄室!”
“是……”盗宝者们的眼神在珠宝上逡巡,回答的声音已然不再斩钉截铁。毕竟对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行进至此处已经疲惫交加的盗宝者,心里都已经暗自意动。
“走吧,”莫离对着闪闪低语,“跟在我后头,踩着我的脚印往前走,小心一些。”
“嗯……”闪闪点点头,紧跟着这个魁梧的西荒人。
莫离却是循着音格尔的脚印往前走的,步步都警惕。音格尔脸色沉静苍白,一步一步往前,注意着脚下落地处的声响,生怕一不小心触动了机簧。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他的神色却越发沉重起来——有煞气!
在这个地底下百丈深的迷宫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在悄悄迫近。
怀里的金色罗盘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魂引的指针在剧烈地跳动,直指第三玄室的方向——魂引如此反应,说明有一股惊人的魂魄灵力在不远的前方凝聚不散!
他暗自放缓了脚步,抬起眼睛看向第三玄室的方向。
第三玄室的门是大敞着的,长长的走道上没有灯,只零星镶嵌着一些明珠,光芒幽然。从第二玄室看过去,第三玄室就仿佛一个空洞的眼眶,里面没有任何表情,深不见底。
那里有什么?那里的背后,就是寝陵密室么?
音格尔的手握紧了短刀长索,悄悄竖起手指,示意身侧下属戒备,准备自己出去探路。
“咯咯……”忽然间,在这个空旷的墓室里,听到了一阵轻微的笑声。
那个笑声是介于孩子和少年之间的,轻快中透出诡异——明明是在极远的地方,可每个人听来却近如耳语。
那样的笑声让一行盗宝者都悚然一惊,心中登时有一层层凉意涌起。连那几个暗地里忍不住对珠宝动手动脚的盗宝者,都被吓得停住了举动,茫然四顾。
闪闪吓得哆嗦,抓紧了莫离的袖子,躲到他身后。
“大家小心。”九叔低声提醒,“原地不要动。”
就在一句话之间,陵墓深处又传来了一阵啪嗒啪嗒的跑动声,由近及远,仿佛有一个人在用尽全力地向这边奔逃,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地宫。
“咯咯……嘻……”那个笑声却在地底响着,漂移不定。
“救命……救命!”那个脚步声从地底深处过来了,伴随着嘶哑的、断断续续的呼声,“别过来!别过来!救命……是邪灵……救命!”
邪灵!
两个字一入耳,所有盗宝者都打了个冷战。
音格尔的视线立刻落到了那个空无一物的玉台水晶罩内,眼神雪亮——果然,那里封印的本该是邪灵!
尚未下地时他们便损失了一名同伴,九叔说那是寻觅血食的邪灵时,他还不大相信。毕竟空桑历代帝王设置的封印是极其强大的,从来没有任何一只邪灵可以逃逸。而且,又有谁会愚蠢到去放出邪灵呢?
然而,此刻,遥望着那个黑沉沉的第三玄室,明珠光辉的照耀下,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巨大的翅膀影子从室内掠过!
果然是邪灵复苏了!
“救命……救命!”仿佛是看到了第二玄室里火把的光,远处那个人挣扎着朝着这边跑过来,厉声呼救,挥舞着双手。
音格尔的手下意识地搭上了短刀,蹙眉:是谁,居然会在这个百丈的陵墓底下?是另一行盗宝者么?——但没有经过卡洛蒙家族的同意,又有哪家盗宝者敢擅闯王陵?
他又是怎么下到那么深的内室的?——东侧这条路之前分明没有人来过!莫非对方是从三条支路的另外一条直接到了核心的寝陵密室,然后因为遇到了可怕的邪灵,再从内部向着这个方向奔逃而来?
音格尔心念电转,却没有立刻出手相助。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黑沉沉的墓道那头传来,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从黑暗中急奔而出——高冠巍峨,广袖长襟,居然是王者的冠冕装束!
那个王者装扮的人浑身是血,挥舞着袖子,狼狈奔逃,踉跄地喊着——那一瞬,活脱脱就像地底死去的帝王复活了!
闪闪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然而,那个奔逃的人没能跑到这边的光线里。仿佛是在内室受了极重的伤,那个人刚奔出第三玄室没几步,便力气用尽,跌倒在深黑色墓道内。“咔嗒”一声,似乎手里有什么沉重的石质东西砸落在墓道上。
“救命!救命!”那个人绝望恐惧地大呼,在地上手足并用地朝前爬着。
莫离望了音格尔一眼,想知道少主是否想救这个地宫里出现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