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她之箭 3（2/2）
伽罗将一块掉落的碎石捡起，试图装回旁边的洞窟上，但这是徒劳的。
里莱心里暗自骂了一声，想起夜晚月下被伽罗一箭射穿的鼓，这个姑娘的心思和行动好像有点难以琢磨。
她还能是父亲认定的继承人吗？
她还能看到父亲脸上对她露出笑容吗？还能听到父亲夸赞她，伽罗真厉害，伽罗真优秀吗？
不知道父亲现在看到她当这个城主，会是什么心情？满意还是，不满意？
伽罗明白他的意思，和所有人说的一样，劣化魔种是因为开关市的缘故，这个她查过了，关市那边的确是出了纰漏，但是谁造成了这个纰漏？
“城主。”里莱缓缓说，“这个口子打开了，再堵住就没那么容易，接下来劣化魔种肯定还会出现，城主啊，你任重道远。”
并不是因为她——
孩童这才大哭，父母家人涌过来，对里莱含泪道谢，街上的民众也纷纷赞叹。
她打量老人一眼，确认她没有任何印象。
是吗？伽罗对老人摇摇头：“我父亲之所以敢舍身，因为这是他作为城主的责任，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适才的一瞬间是他的错觉吧？总觉得有人盯着他看，也可能是太紧张了。
“他说过伽罗会是一个合格的城主，现在他已经能放心的把城主交给你了。”
伽罗握着书卷的手微微的用力，胸口也有些剧烈的起伏，看着这个里莱，眼前却浮现父亲的身影。
里莱想到什么，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卷：“还有，我这次来也是要把这个送给你们。”
“老不死的！”男人对着城池举起拳头，“这一次无尽书库再也没人能保住了！”
伽罗站在一旁，她亲历了这场劫难，每一次看到如今的千窟城，都有些恍惚，就像一场噩梦，不，这不是梦，如果是噩梦，也是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她不能沉浸在这种情绪里，这对于现实没有任何帮助。
“里莱大人真是太厉害了。”他发出叽叽的声音赞叹，“三言两语就取得了那新城主的信任，就要被带入千窟城。”
老人的喊声驱散了伽罗的思绪。
说到这里时，他看向伽罗，笑容慈祥。
“千窟城遇到这种大难，我应当尽绵薄之力。”老人里莱抬起头，皱纹里满是慈悲，“我等读书人深受千窟城福泽，在这个时候，当不避不退，否则读这么多书又有什么意义。”
“城主。”那守护者回过神，问，“您刚才要我跟着里莱先生做什么？”
“出什么事了？”他肃重的问。
伽罗没有瞒着，将千窟城的变故说了一遍，并不觉得重复一遍就是一遍痛苦，说起父亲舍身守住无尽书库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个男人瘦小如鼠，穿着黑衣，虽然站在日光下，但依旧如同那晚在夜色中一般昏昏不清，他站在仙人掌兽身上，踮着脚要看到远去的人马。
这只是一个学海无涯朝闻道夕可死慈祥的老人。
说着得意大笑。
伽罗转头唤一个守护者，让他安排里莱去歇息。
能看透幻象并不可怕，能看透人心掌控人心，才是最大的本事，对于年轻的城主来说，外表再做出冷静的模样，也掩盖不住青涩。
里莱的眼中有些惊讶，惊讶不全是伪装，伽罗亲眼目睹了劣化魔种肆虐千窟城，亲眼看着她的父亲死在面前，看到千窟城千疮百孔，面对亲眼所见施虐的劣化魔种，竟然没有一味的杀之而后快，大仇得报，而是还能思考劣化魔种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劣化魔种发狂发乱没有心智。”里莱说，苦笑叹气，“没有理由就是他们的本性，原本被长城守卫军阻挡，云中这边一直平安无事，现在开了关市，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让他们跑进来，千窟城如此繁华又临近关市，首当其冲的罹难。”
里莱矮下身子，对着大哭不止的孩童，挥动袖子，忽的拿出一只草编的小鸟，小鸟发出啾啾的叫声，那是里莱在学小鸟叫，孩童立刻不哭了，接过小鸟高兴的笑了。
伽罗看过去，认出这是一本典籍，待看到名字，她的眼睛不由一亮。
“该死的，该死的，千窟城老不死的城主，这又是搞得什么鬼东西！”他尖叫着怒骂，骂着骂着一想，那老不死的城主是真的死了。
“这个洞窟没有贤者遗物。”伽罗说，转头吩咐守护者，“为了避免它坍塌伤人，把它清理了吧。”
父亲，能看到这一本书的话，一定很开心！
握着木杖里莱，很清楚的看到了这个女孩子的变化，他的嘴角抿了抿，垂下的皱纹掩盖了他一闪而过的讥笑。
他看向不远处更高大密集林立的洞窟，那就是无尽书库所在。
守护者们看着有些难过，里莱的脸上也带着关切，眼里则闪过一丝嘲笑，可怜的姑娘，这一个洞窟这一座千窟城，以及她的认知，都摇摇欲坠了——
“能与城主你谈书论道，我一定能醍醐灌顶突破瓶颈。”
随着她的讲述里莱的神情几番变幻，惊讶痛心哀伤，最后闭上眼握紧了手里的木杖，喃喃“劫难，劫难啊。”
伽罗听着老人的絮叨，不由问：“你，认识我父亲？”
“当年你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你还在趴在他肩头睡觉呢。”
这老不死的城主，这是死了灵魂也没有消失吗？
男人不敢说话了，但眼睛滴溜溜的转，哪又如何？
里莱大人适才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很明显没有被识别身份。
伴着他的动作，云雾中的城池再次一道闪电劈来，这一次正中男人身上，男人发出尖叫，浑身冒火的弹起，又蹭的钻入了地下，荡起沙尘飞扬，不知死活。
“城主，有什么吩咐？”守护者问。
上一次他与她的父亲谈书论道，这一次他说要和她，丝毫没有质疑她这个年轻人，这是对她的尊敬和肯定啊，这个老人慈祥又宽和，伽罗看着他，冷玉的脸变得柔和。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想那么远干什么，里莱心里满意的讥笑，看着她，做出哀痛又骄傲的模样：“我认为，你父亲之所以敢舍身而去，是因为他知道千窟城还有你。”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什么，再次一礼。
但伽罗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
“我这还没走进千窟城呢。”男人对着那边的城池发出竖起拳头，下一刻就看到，云遮雾掩的城池再次闪了闪，里面似乎有一双眼睛，如利剑一般看着他——
“不！”里莱睁开眼，“城主，我曾深受千窟城的恩惠，不能在它有难的时候退避，请让我去千窟城，我也要为守护它尽一份残力。”
“我很愿意也很高兴能与里莱先生您谈论学识。”她说，又带着歉意摇头，“但现在不合适，现在千窟城很危险，不便招待来客。”
这个洞窟也已经摇摇欲坠。
坐在其上的男人狂叫着滚倒在地上，躲过了一击。
旁边的守护者们有些情绪激动，几乎都要脱口而出答应他了。
男人浑身发冷，喊声戛然而止。
或者，如果她学的不好呢？读不懂，读不完，无尽书库里无尽的典籍，拉不开破魔弓，射不出破魔箭，找不到遗失的典籍，辨不出关市上贤者遗物真假呢？
里莱这才起身，在民众的道谢声中握着木杖继续前行。
“这是天大的灾难。”他握着木杖，白袍下的身体颤抖，“这是要毁掉千窟城，毁掉神迹，这些劣化魔种太心毒了。”
原来是关心里莱先生，是啊，里莱先生真是个好人，但也很厉害，不需要照顾，这也是对一个老人的尊重，城主考虑的很周到，那守护者应声是。
伽罗也走开了，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在人群中的里莱此时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年轻人，当一个城主可不能让善良蒙蔽了双眼哦。
他收回视线看向无尽书库所在，苍老的双眼里似乎有双手舞动，迫不及待的要向那边伸去，近在咫尺，近在咫尺，他眯起眼掩藏迸发的贪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