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祁正掉马甲(2/2)

许疏桐丝毫不怯,只是把脸稍微又捂得严实一些,进去后,直接趴在病房上,“老公,你为什么不能小心一点,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我考虑吧!刚结婚,你就让我守寡吗?”

说完,许疏桐继续嗷嗷哭。趴在病床上的她,脑子转得飞快,眼泪挤不出来,要不要用口水装一装?

呃……还是不要了,怪恶心的。

来之前,带块生姜或者辣椒就好了。

病床的被褥倒数有消毒酒精的味道,难闻,却不能催泪。

齐志远吓一跳,把手举起来,有些无措。

其他人,面面相觑。

一九八二年,社会青年大多数还非常内敛,更不用说军人们。

家属之间,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说“老公”“老婆”。齐营长的家属,就这么喊出来,可想而知,家属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转而,大家纷纷用羡慕和调笑的目光看着齐志远。

“齐营长,你这是什么样子,赶紧安慰一下你对象。”张政委说道。

齐营长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趴在他病床上的,不是他家庞芳呀!刚才她进来的时候,用胳膊肘捂着眼睛,挡住大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出,个子比庞芳高一点。

还有她的声音,明显和庞芳不一样。

再有,她露出来的后脑勺,也能看出区别。她的头发又浓又密又黑,庞芳就特别不满意自己的头发,之前还专门让人买何首乌来洗头。

这人是谁啊?

“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对象是谁啊?”齐志远非常紧张。

趴着的许疏桐当然不知道问的人正是躺病床上的人,还以为是来探病的人,她抽抽搭搭地说:“老公还能搞错吗,我老公是齐营长。”

整个师,乃至整个军,行齐的营长,只有齐志远一位。

“不是……我没有……我……”齐志远吓得连连摆手,语无伦次。

这时,病房又走进来一个人,“打扰了,这是我老婆,我这就领回去。”

什么情况?这是祁正的声音,怎么会从后面传过来?许疏桐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眼眶连湿都没湿,猛地抬起头,转过脸。

真是祁正,他脑袋和胳膊缠着绷带。

那病床上的是谁?许疏桐又转过来看病床上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惨白。

比头上缠着绷带的祁正,脸色要白得多。好像是吓的……

病房里,其他人,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大大的问号。

师政委也进来了。刚才,一个女孩哭着跑进齐营长的病房后,刚刚门上还贴“勿扰”的祁正,突然从病房里跑出来,越过他,跑进齐营长的病房。师政委在门口,已经听到祁正说的话。

“等等!你说是你老婆就是你老婆啊!万一你是人贩子呢。”师政委把祁正想拉许疏桐的手给拍掉,然后面对许疏桐,露出慈祥的笑容:“小姑娘,外面的人,险恶着呢。你要当心,别被那些看着人模狗样,其实心是黑的坏男人给骗了。”

许疏桐:……

其他人:!!!!

祁正:……!!!!

师政委继续说:“来,跟我说说,那个号称是你老公的人,是怎么介绍他自己的?他家里什么情况?他的职务是什么?”

到这份上,许疏桐如果还没意识到,她陷入一个大乌龙,那她就白活两辈子了。

“祁正,你滚出去,你在这里,小姑娘都不敢说话了!”师政委给祁正下命令。

祁正没动,他嬉皮笑脸说:“政委,瞧您说的,我祁正还需要坑蒙拐骗才能娶到媳妇吗?”

“你敢说你没骗?没骗的话,小姑娘怎么跑到齐志远的病房叫老公?”

祁正:……

师政委再次收起严厉的表情,对许疏桐微笑着说:“小姑娘,别害怕,跟我说实话,我替你做主。祁正是不是跟你说,他是营长?”

许疏桐想了想,也不算祁正亲口说的,是原主记忆中,他的前丈母娘炫耀的时候,总是说,她的女婿年纪轻轻就当了营长。难道,祁正不是营长?是连长?又或者……是排长?

现在的军人,穿的是65式军服,只能区分干部和战士。干部的军服,没有军衔,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级别。

许疏桐说:“我……反正叫他祁营长,他也没否认过。”

病床上的齐志远,目瞪口呆。天上飞来一口锅,砸到他头上,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啊,不对,不是锅。是老婆!比锅还可怕,他可不敢跟一团长抢老婆。还有,这事可千万别传到庞芳那里,她可是个大醋缸。

其他人,已经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祁正,心里活动都非常丰富。

师政委继续问:“那你知道他家是什么情况吗?”

许疏桐摇头。

“他知道你家什么情况吗?”

许疏桐点头。

众人:卧槽!一团长还真是骗来的媳妇啊!不至于啊,他想娶媳妇,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啊。不说别的,光是军医院的女护士和女医师,多少人想倒追,他都不给机会。不对,军医院里,可没长得这么漂亮的……

没想到,一团长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师政委扫了一眼其他人,继续问:“你是海州大学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许疏桐点头。

其他人:卧槽!原来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怪不得一团长要靠骗。

祁正知道,政委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坐实他骗老婆的罪名。哎,他不就是贴了“勿扰”的字条吗,至于这样打击报复吗?

祁正终于逮着机会,用没受伤的手拉住许疏桐,往外跑,“政委,我一会再过来给你做检讨。”

把许疏桐带回他的病房,祁正说:“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处理一下。”

许疏桐求之不得,虽然刚才那样的环境,最尴尬的人是祁正,但是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有些不得劲儿。

祁正离开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期间,许疏桐接待了好几个来访的女护士、女医师。

病房楼下,赵小强气得半死,对二团二营的战士跳脚道:“那是我们一团长家的嫂子!谁跟你们说是齐营长的家属了!我们嫂子,是大学生,还会很多本领,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嫂子啦!强盗!土匪!”

误会啊!乌龙啊!

之前是家属院开始传出来,齐营长娶了个又漂亮又有本事的媳妇。

现在是得到消息的男人们,回家后,跟家属们说,之前她们都搞错了,那个漂亮的姓许的大学生家属,不是齐志远营长家的,是一团团长的媳妇。

家属们目瞪口呆,怎么可能呢!小许亲口说的,她爱人是齐营长啊。

男人们有些一言难尽地告诉家属,因为一团长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没跟家属说清楚他的职务。

家属们纷纷替小许不值,同时谴责一团长——小许好可怜,一团长真是……肯定平时在家里啥话也不跟小许说。甚至可能不想跟小许长久过下去,所以才瞒着他是团长的事实,甚至连自己家是什么情况,也不跟小许说。过分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疏桐每天象征性地去医院“照顾”祁正,早上出门,晚上回来。饭盒每天都带着,不过里面只有她自己的中午饭。

护士看到一团长的家属,自己喝汤吃肉,完全不管团长,还跟来探病的师长、政委告状。哪有这样的家属,团长是救战友受伤,差点没命,结果他的家属,来医院不管不问,不给团长煲汤就算了,带吃的来,还自己吃。

师长和政委却说:“该!小许干得好!”

许疏桐每天来医院,为了的也是躲避热情的嫂子们。天天接待她们,听她们帮忙谴责祁正,她都没时间画衣服样稿了。

在医院,祁正的病房门口贴着“养伤中,勿扰”,平时很少人过来,除了医生定时来查房,护士定时来送药打针,其他人来了也只是在门口张望一下。许疏桐在病房里,有桌子有椅子,可以写写画画。要是有耳机听音乐,就完美了。

最主要的是,祁正还挺有自知之明,几天下来,都没打扰她,随便她干嘛。就是看她吃好吃的午饭,眼馋得多看几眼。

至于祁正的病号饭,就是医院里提供的。

住院的第五天,赵小强终于趁嫂子去外面透气时,带着饭盒出现。

赵小强说,师长和政委,给他们团的炊事班下了命令,谁也不许给团长开小灶做病号饭。这是惩罚!

没办法,赵小强只能去家属院找嫂子,让她们帮忙做点好吃的。结果呢,嫂子们猜到是给一团长的病号饭,纷纷拒绝。哼,欺负小许,才不给他做。就连邓嫂子,也拒绝。

绞尽脑汁后,赵小强终于想到办法。他去新开张的“飞燕食品店”蹲守了一会,然后找来个小孩,用几块猪肉脯做报酬,让小孩帮忙拿着饭盒去熟食。不用在方红嫂子姐妹俩跟前露脸,也避免被拒绝购买的情景。

赵小强看着团长吃得很香的样子,有些幽怨地说:“团长,您要是之前对嫂子好点,哪里至于连病号饭都吃不上。”

久违的美食,让祁正吃得有点撑,吃完后,他出去晃了晃。

首先,祁正来到院长办公室,往滨城那边打了个电话。其实这是祁正往滨城过的第二个电话,第一个是前几天,去家属院见过许疏桐,回来后又跟张政委聊完,然后去有电话的办公室打的。

打第二个电话,就是为了确认,苏莉莉在招待所的工作是否已经处理好。

和苏莉莉结婚,纯粹是因为他当时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又恰好苏莉莉碰瓷一样碰他,不肯撒手,他索性将错就错。

结婚一年,苏莉莉提出离婚,他当然没意见。考虑到现在的环境对二婚女性不是很友好,离婚的时候,他还把身上的钱都给了苏莉莉。

虽然后面有李丽娟和李丽梅联合算计他和许疏桐的事情,祁正也没想过要把这笔账算在苏莉莉头上。

那晚,听邱飞跃转述的话,祁正向来波澜不惊的情绪,突然变得出奇愤怒。

诋毁他,他无所谓。诋毁许疏桐,不行。

和苏莉莉认识,到结婚一年,其实见面的次数,两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结婚后,再见就是一起办理离婚。

最开始几个月,苏莉莉每个星期都会给他写信。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信就少了。祁正对她的转变,心里其实还挺开心,每个月把一半的津贴寄给她,当补偿。

或许真的像邱飞跃说的那样,苏莉莉其实早就已经物色到好的接盘手,之所以没有马上离婚,是因为不舍得他每个月寄的钱。

这种女人需要招待所的工作吗?她需要的是一张板凳,往人多的地方一坐,搬弄是非就好。

电话那边的人说:“放心吧祁哥,搞定了!苏莉莉已经被开除!不过兄弟我得问一句,你之前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找这么个女人来膈应自己。”

“会说话吗?”

“会会!您现在,因祸得福,娶回家一个仙女!可惜我没见过,听邱飞跃说,天上有地下无。哦对了,还有件事,我觉得有点蹊跷。那个叫许建国的,对亲生女儿都不待见,不见得待见老婆家的外甥女,对不对?苏莉莉在市委招待所的工作,是许建国安排的。现在,工作被我搅黄了,许建国好像又准备给她安排进石化公司。”

“你盯着点,继续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别让好好的单位,变成垃圾回收站。”

打完电话,祁正回到病房,发现许疏桐还没回来。平时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躺在折叠床上睡午觉吗?

往窗户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她正坐在下面的绿化带的长椅上,手里拿着本子和笔,写写画画。

许疏桐合上本子,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女孩,盯着她看,眼神有些幽怨。

呃……什么情况?不会又是哪个没穿制服的护士或者医生吧?

许疏桐刚其实,那女孩就走过来,“你好,我叫庞芳。”

“你好,我叫……”

“我知道,你叫许疏桐,海州大学77届的毕业生。最近,整个军里,谁不知道一团长的家属。”

许疏桐有些尴尬,她已经猜出来,眼前的女孩,是齐志远营长刚领完证没多久的妻子。之前她在心里,还给她取了个代号——庞青梅。

“庞同志,那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的错。我应该看清楚再哭的,给你造成的困扰,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许疏桐真诚说道。

庞芳撇嘴:“你也真是够有意思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别人老公。哪怕你叫老齐,也不至于会变成这样!”

“是是!我的错。”

许疏桐的反应,让庞芳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更郁闷了,“你认错人,确实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就连志远的父母,都在电话里打听你。我很不爽,你知道吗?”

“有什么不爽,你找我,找她没用。”祁正突然走过来。

庞芳看到祁正,嘴角抽了抽,脸上也没有刚才面对许疏桐的咄咄逼人。其实他们住院的那天下午,她得到消息来医院的时候,祁团长已经专门去病房跟她和齐志远道歉,这几天一个顾嫂子拿来不少补品和好吃的去招待所给她,说是祁团长的爱人给的。还让顾嫂子转告她,等什么方便,再当面道歉。她心里不爽,拒绝对方的拜访。

刚才看到传说中的祁团长的爱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心里突然很不舒服,若不能发泄一下,她觉得可能会憋得难受。

祁正站在庞芳面前,“还有什么不爽,一次性说完。根源在我这里,不在她,你要算账,也该找我,明白吗?”

庞芳有些委屈,低着头:“知道了……”

祁正:“要发泄吗?不发泄,我走了。”

许疏桐赶忙拉住祁正:“好了,走吧!”

两个星期后,祁正不再需要每天换两次药,他让医生给他办理出院。

出院后,祁正让赵小强把车直接开到营区宿舍,可惜还没等赵小强把行李从车里拿下来,师长就出现。

师长绕着祁正上下打量他:“哟,祁营长,出院啦?”

祁正:“师长,您就甭埋汰我啦。”

师长“哼”了一声,用开战时动员大会时的音量说:“谁让你住营区宿舍的?给我滚回去搂老婆睡觉,多跟老婆沟通,省得你老婆对你一无所知!你去问问,有那个家属不知道男人的级别?刚搞对象的都比你强!”

祁正:……

那些从宿舍里探出头看热闹的战友们,个个笑得很开心。

师长又说:“赵小强!”

赵小强:“到!”

师长:“拿着你们团长的东西,让他滚回家属院。”

赵小强:“是!”

赵小强动作非常麻利,脸盆被褥背包,往肩膀上一搭,“团长,咱们走吧。”其实他也觉得团长应该住家属院,跟嫂子沟通感情,和好如初。

祁正知道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笑嘻嘻地对师长说:“那就谢谢师长关心了,等我伤养好了,再回来跟战友们同吃同住。”

转身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师长的声音——“一团长听好了,除了值班,你不许再在营区宿舍过夜。你以为你天天早上洗裤子,好看吗?”

“哈哈哈哈!”看热闹的战友们爆笑。

祁正:……操!笑p啊,搞得好像你们都没洗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