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的黄昏(2/2)
成川组的干部是干什么的呢?怎么没听说过,也许是痞子。
“您工作很忙,为解决此事,您总得和我见个面吧!”
“……”
“明天或后天都可以嘛。”
“那就后天……”
没办法,浦野与其约定第三天晚上六点钟在有乐町站前的咖啡馆里见面,尔后挂断了电话。
四
在见到村田的前两天,浦野加紧寻觅理加的行踪。理加的电话号码他知道,也曾经去过她住的公寓。公寓在相距青山二丁目的十字路口一百米的地方,公寓蓝色的屋顶给白色墙壁增添了静雅的色彩,具有年轻女性喜欢的那种外观。
有一次,浦野一边开车送理加,一边说:“盼望着能够在你的房间里喝杯咖啡!”但被她婉言拒绝了:“不行的,我和妹妹住在一起!”很多陪酒女郎都以此理由拒绝对方,但理加的境况好像属实。浦野有时打电话,会听到和理加一模一样的女声。
理加没让他进过房间,但他知道理加的姓氏是村井。他跑到公寓向宿管人员打听,人家告诉他:村井理加在一个月前就离开这里了。
“她是搬走了吗?”
“可能是吧。行李也拿走啦。”
“她妹妹呢?”
“半年以前就走了。”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她说她回北海道结婚。”
原先曾听说她妈妈有病,她要回北海道探望。要回去结婚,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后来没跟这边联系吗?”
“没有啊。我们还给她保管着洗好的衣服,真难处置啊。”
既然是这样,就无法寻踪了。浦野一边朝青山大街走,一边感到渺茫和绝望。
也许像“巴泰拉”老板所言,自己被骗了。难道是理加看到预付款和赊款金额在剧增,伺机和男人深夜潜逃了?
浦野算了算:如果支付一千万日元,那么,他和理加一共去过四次旅馆。去一次就需付出二百五十万日元的代价。
这个女人多贵啊!女人确实很可怕。他一边这样想,一边又从心理上否认理加是个骗子。
她是不是中途搞上男人,受这个男人指使呢?理加人不错,是不是她上了那个男人的当呢?
就算她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从接待其他客人的态度上总能体现出来。三个月之前,两人最后一次去旅馆,她和往常毫无二致,自己脱掉衣服,钻进被窝,等待浦野的进入。做爱之后,她说自己的按摩技术有所长进,温柔地给浦野按摩肩膀和腰部,她要是有喜欢的男人,可能不会这样主动和体贴吧。
也可能是她把任何事情都视为儿戏,对睡过的客人,过后还会以身相许。也可能是她单纯地为消遣而消遣吧。
浦野浮想起许多往事,但怎么也不认为理加是以骗人的目的与他接近的。
她应该是让男人骗了,如果真是这样,见了村田用不着让步。
虽然给她做保证人,也没必要支付其他男人的欠款。浦野这样告诫着自己,并自满地点点头。
他下定了绝不付款的决心,可在约好的咖啡馆里,乍见到村田的面时,一下子就崩溃了。
对方说两人见面时,他会穿白色的短上衣,把一本《周刊日日》放桌上作记号。浦野到达咖啡馆后,看到最里头的雅座里坐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穿着白色的短上衣和红色的敞领衬衫,戴着墨镜。看上去像个痞子或者赌徒。
如果让这样的人来到自己工作的公司,那会关系到信用问题。不过这人的言辞依然很诚恳。
“承蒙您在百忙之中大驾光临,非常感谢!”
村田特意站起来向他鞠躬,劝他用饮料。浦野想抽支烟镇定一下心神,刚把烟叼到嘴上,村田立刻拿起打火机为他点燃。因为村田戴着墨镜,看不清其眼神,约摸有三十五六岁年纪,动作很敏捷。
“您时间宝贵,咱们马上谈正事!”
村田说着,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沓文件。
“为明确起见,我把保证书拿来了,请先看一下!”
洋白纸上有打印的文字,最后一行写着理加的本名和浦野的名字,加盖着两人的正式印章。
“这是未回收的详细款项,这部分是预付款,这是赊款。”
村田又展开复印的文件作说明。
“总共一千零十二万日元。”
浦野看完文件,想重新核算一下数额,对方马上递给台式计算器,用手指着页面说:“这是每个月的合计部分,这是详细数目。”看样子,他脑子很好使。
“这些款项全部让我支付吗?”
浦野不由得使用了敬语。
“对不起!”
“赊款是早晚要收进来的钱吧?”
“是的。但我们没有办法保证确确实实汇进我们账里来。”
“那个女孩儿还健在,也许汇进来得晚点嘛。”
“敝店大致以四十五天为限结算相关费用,她已经有两个月不在了。”
“要是客人中途汇款到店里,那怎么办?”
“其中该扣的部分,当然得允许我们扣除。”
“预付款是进店时借,过后从月薪中扣发,总额是逐步减少的。”
浦野开始卖弄起他跟“巴泰拉”老板学到的知识。
“是的。可她在三月份又追加了一百五十万日元借款。预付款部分加起来共三百万日元。借据在这儿。”
村田从纸袋里麻利地拿出文件,请浦野看,日期是三月五号,数额是一百五十万日元,有理加的签名。
“无论你怎么说,我也无能力支付。”
“当然知道您经济上够呛,请您想想办法!”
村田两手扶在桌子上向他鞠了一躬。村田身材高大,又戴着墨镜,鞠躬显得无聊。
“我如果不支付,那会怎么样?”
“一流企业的部长,不会做这种事吧。”
“不管是部长还是什么,支付不了就不支付啊。”
浦野有点自暴自弃地说。村田慢慢地点点头,说道:
“无论如何都要拜托您!”
“我做不到啊。”
“请允许我从您的工资中扣除好吗?”
“你是说从我的工资中扣除?”
“我觉得这是最可靠的……”
“别开玩笑!工资是直接汇到家里的。”
“我去你们公司,拜托总经理或董事给办理!”
“你可不能这么干!”
“那您就另外想个办法……”
村田表面上很有礼貌,实际上是在胁迫。
“我觉得您还是快点支付比较明智。”
确实,如果上司知道浦野给银座的陪酒女郎当保证人,受了欺骗,又抵赖债款,正在受到胁迫,那他的处境就很危险。原先的一切努力就会化为泡影。
怎么办呢?浦野揩掉额头上的汗珠,微闭起眼睛。
这是他四十七年的生涯中,所呈现的最大危机。
“只要您能及时付款,我什么也不再说。请您想方设法努努力!”
浦野抑制住烦躁的情绪,紧紧地咬住嘴唇。可能是血压升高了,自己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如果怎么都不合适,还可以采取分期付款的办法。”
“那是什么情况呢?”
“这我得先请示一下总经理,才能告知,比方说分两次支付,一次五百万日元。”
“可是……”
“暂时支付一半,就算宽限了。”
浦野思考片刻后,嘟囔道:
“要是一次支付二百万日元……”
“那不行,因为总额是一千万日元。”
“要是从我工资中扣除的话,一次最多能扣五到十万日元。”
“再让一步,你暂时支付预付款三百万日元行吗?只有预付款是纯粹的预支款,您不马上支付这笔款项,我会遭到总经理呵斥的。”
“……”
“然后,您再按月付款,六月付四百万日元,七月付剩下的三百万日元。这样可以向总经理做一下解释。”
“那样负担过重……”
“也许过几天,咱们能弄清她的住所。只要能找到她,就能回收赊款,如果您垫付款项,可以把店里的付款通知单缴给你,回收的赊款可以汇入部长的账户。”
“是要我催收吗?”
“您可以另开个别的名义的账户收款,那样也许能有好处。”
对此,浦野懒得回答。
“总之,您在下周二以前先支付三百万日元吧!”
“那么早……”
“十天正好是一个段落。请您在这儿签个字吧!”
村田麻利地从纸袋里取出债券约定书,开始填写数额。
五
浦野在约定的十天之内,一直思考还款一千万日元的事儿。
该不该支付呢?他思来想去,都不认可是自己该付的钱。可是,要是村田拿着保证书找到董事那里,那就全完啦。那个人不只是嘴上说,确实也能做得出来。自己的事业当前发展得很顺利,正奔着董事这一最重要的职位迈进,正在设法超越对手。
“还是按约定支付吧……”
浦野独自嘟囔道。关键时刻不能因小失大。可是那钱怎么办呢?对方说可以暂付三百万日元,这笔钱对于浦野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数目。
把邮储存款和银行存款凑到一起,差不多有那么多钱。但是,存折和印鉴都在妻子手里。如果悄悄地拿出来,事情马上就会败露。
向他人借钱吧,没有人会一下子借给你三百万日元。他想到在长野开运输公司的哥哥,但自己建房时,已经借了哥哥五百万日元。而且要等到还清银行贷款才能还这笔钱,因而不好再开口借钱了。
如果找到工作上有交易的其他公司的总经理,也许可以通融一下,但风险犹存,除去对方求得汇报,万一让自己所在的公司知道了,就会成为影响自己前程的重大问题。
“怎么办……”
正当浦野左右为难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高利贷”这个词。
自己原先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从未借过高利贷。也许在这样困窘的时候,它可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要是借钱时被人看见,那一流企业部长的面子就丢尽了。
可是还款迫在眉睫,已经不是讲究体面的时候了。如果十号以前凑不起钱来,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就会直接跑到公司里来。
星期一下班后,浦野壮起胆儿去寻找高利贷公司。他前几天从报纸上看到一则高利贷广告,便舍近求远循着去了一家离大手町很远的上野那边的高利贷公司。
这家公司租住在某座大楼的一个房间内,规模很小,工作人员却意想不到地开朗、热情。
“请在这里填上姓名、住所、工作单位、职务和申请金额!”
浦野写上了“三百万日元”。店员一边比对身份证明书,一边问道:
“金额好像挺多的。您是太阳物产的部长?”
对店员来说,好像借钱人的地位要比借钱的理由更为重要。可能对方有这种想法:这人在一流企业里地位高高在上,放贷不会有闪失。
店员去到柜台里头,和上司商量了一番后,又折返回来。
“可以借款,利息是每月九分。”
“九分吗……”
浦野觉着利息很高,但现在容不得自己任性。
第二天,浦野在有乐町的咖啡馆里见到村田,把三百万日元交付给他。
“现金收到了,马上写收据。”
村田把成捆儿的钞票塞进黑皮包,用让人出乎预料的漂亮字体写下收据。
“还有,这是理加的赊款细目。我从账簿里抽出来了,请您看一下!也许一部分已经进了她的存折。这是上周末大致结算的数额。”
村田放下复印的四张纸,讨好似的朝浦野笑了笑。
“好像部长最近没光临我们的店,理加不在了,就觉得无聊吗?”
“不管无聊不无聊,这样被强迫付款,肯定不愿意前往。”
“我理解您的心情,请您抽空大驾光临!那剩下的钱,拜托您下个月十号准时缴给我!我先行一步了!”
村田这样郑重地告辞令人气恼。他说完急匆匆地离去了。
浦野一个人留在咖啡馆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又生起气来。
说起来是代还欠款,这不和抢劫一样吗?
“欺负人!”
浦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审视村田放下的账单,账单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赊款的细目。
账单上有“大朋电机”“三溪商事”“智能产业”“山贵钢铁”“三机兴业”等各种各样的公司名,中间还掺杂着“宫边”“松田”“横山”等未付款客户的名字。一般欠款十万日元左右,多的近五十万日元。
浦野想到要自己支付全部酒费,与其说懊悔至极,莫如说羞耻难耐。为何自己要体验这种愁苦呢?
我能去他们的单位挨家转着收款吗?这般模样的中年男人,说是理加的代理人,人家不会相信吧。况且人们知道太阳物产的部长给酒吧集款,那就成大笑话了。
“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理加在哪里呢?此刻如能找到她,就把她拽出来,狠狠地揍一顿。或者在大马路上给她扒光衣服,让她装成狗转三圈,这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浦野幻想着狠狠地教训她,但又做不成。他把玻璃杯里剩下的冰块含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突然又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可能是血压又上升了,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可辨。
“一定要沉着、冷静!”
浦野自己开导自己,并把桌上放着的擦脸巾按在额头,慢慢合上眼睛。
从那天算起,时间又过去了近一月,浦野在公司里一直不能专注地工作。他每天都懒得阅读电传文件,就是参加会议,也总心不在焉。以前经常提出立意新颖的方案,引起董事们注目,现在只是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就连晚上聚餐,也很少说话,负责机械部的常见专务董事曾提醒过他:“你这阵子没精神啊!”
他也意识到老这样不行,但总是不由自主地挂心下月十号付款的事。
下次要付四百万日元,还得去高利贷公司,利息还要增加。他上月借的三百万日元贷款,已产生了二十七万日元的利息。
浦野一直焦躁地思考。时间刚进入次月,村田立刻打来电话提示:
“下次还款是十号,四百万日元,别忘啦!”
“稍微等等吧!”
“债券约定书上定好的,您必须支付!”
村田的话语依然有礼貌,所说的内容却很冷酷。
付过三百万日元,接着再付四百万日元,怎么能拿得出如此多的巨款呢。干脆丢开不管啦。浦野突然想改变主意,但是,如果变了卦,上次支付的三百万日元可就白费了。要是村田再闯到公司,先前的努力就没有意义了。
看来,村田这个人好像专管催收欠款。
浦野被索取三百万日元后,曾向“菲布莱”的老板娘打听过情况,据她说浅井商事公司里没有人姓村田。
“服务行业不会起用那种长相挺凶的人。那个人是专管催款的。”
“我付出的三百万日元呢?”
“确实已入公司账啦。”
二次付款的日子快要到了,浦野越发觉得走投无路了。
从过往看来,村田肯定是个流氓催债者。如果到时候不支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怎么办?浦野在极度困惑中挨到了五号。再有五天就到十号了。这笔四百万日元的巨款怎么筹集?就是从银行提取,也需要两三天时间。
况且一次性提取巨款,只能预支退职金或请求预付奖金。
按自己的履历计算,退职金可拿到接近两千万日元,而一旦提取,今后的工龄就几乎没有意义了。再说没有相当的理由,如家属患重病,或者遇到重大事故,公司也不会批准。提取退职金实际上就是按退职看待,晋升的可能性也就没有了。
除此之外,只好请求预付奖金,幸好六月底发奖金,为期不远。去年发了三百万日元,今年也许能增长一点。以此为基础,再从高利贷公司借一百万日元,就能勉强凑齐,但请求预支奖金,需要相当的理由。
家属负伤,或增建房屋,或孩子去海外留学等,无论什么理由,公司一调查就能知底,作为等不到月底而预支的理由,很难编造。
经过反复考虑,最后选定与老家的哥哥挂钩。说哥哥的公司倒闭,自己给他当保证人需赔款这个理由。
这样说,难以调查,钱款告急的理由也成立。再说,给他人当保证人者会碰到倒霉事,既有共性,又受人同情。
可是,预支的事实早晚会被妻子知道,当前要尽最大的努力予以掩盖。
想好理由的浦野第二天去到公司,向常务董事提出申请。
“请给关照一下!”
“那就得救急济困啊。”
常见专务董事很简单地就同意了,他叮嘱履行手续,然后看着浦野的脸庞说:
“我顺便问一句,你最近气色不好,该不是哪儿不舒服吧?”
“昨晚有点睡眠不足。”
浦野强装笑容作答。他最近确因代理加还款的事,睡不着觉,白天也感到疲劳。他想等这次付款结束,做一次全面体检。
六
就在预定二次付款的十号前夜,浦野突然发生了轻微的脑溢血。
那天下午,浦野先去新宿的高利贷公司借款一百五十万日元,又去上野只交了利息,回到川崎的家时,已过九点钟了。
孩子们吃完饭,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了,他和妻子仍在餐厅吃饭,饭后,他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下来。心不在焉地瞅着电视上的西洋电影剧场。过了一会儿,想去洗手间,刚一站起,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继而眼前一片漆黑,他像梦游症患者一般,将手伸到胸前,摇摇晃晃,不能立足。
“爸爸怎么啦?好像喝醉了……”
妻子没往坏处想。浦野一只手扶住沙发,软绵绵地滑了下来。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
妻子惊讶地呼叫,浦野只是“嗯嗯”地点头,继而闭上眼睛沉睡了。
妻子急忙在铺着席子的房间里铺好被子,让孩子们帮忙抬丈夫躺下来,并呼叫了医生。浦野的脸有点红胀,轻微地打着呼噜。医生测量了血压,确认收缩压一百八,尔后注射了药物。
“这是脑溢血发作,症状比较轻微。”
果如医生诊断,过了深夜一点,浦野恢复了神智。
浦野皱着眉头,轻轻摇晃脑袋,像沉睡千年,突然醒来一般地睁大眼睛,环视四周,尔后喃喃自语:“钱……钱。”
“爸爸,您说什么?”
“钱……钱……”
“钱怎么啦?”
浦野好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口角积满了唾沫,并不停地轻轻咳嗽。
“不要动!不能动!”
妻子在一旁不停地劝说,浦野又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医师又来诊查,判定活动身体没事儿,并劝他住院。家属也赞成。正准备下午去医院时,浦野却提出自己要在傍晚以前去趟有乐町。
“岂有此理!现在外出走动,如同自寻死路。再说腿脚也不方便。”
医师说着,挪开被子,让他活动腿脚看看,实际上他只能微微地动动脚尖,整个腿部根本不能动弹。
“脑血管破裂出血,会使支配手脚运动的神经受到侵害。他是不是这一阵子过于劳累?”
医师问道。妻子点点头,说:
“他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我劝过他不要勉强,可他这个人是工作第一……”
“幸亏病情轻微,只要积极治疗,安静休养,基本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多长时间能痊愈?”
“最少需要三个月吧。”
“只要能治好……”
妻子点点头,看到丈夫的脸颊上流下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只要孩子他爸能得救,就很幸福啊。”
妻子一边安慰浦野,一边为他揩掉眼角上欲滴的眼泪。
那天傍晚,上司常见专务董事和下属户田科长听说浦野病倒了,手持鲜花专程从公司来探视他。
常见专务董事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浦野,鼓励道:
“我最近一直觉得你脸色不好,幸亏这次病情轻微。老兄不走运,以后要加强防治。若有下次,可就不会这么侥幸啦。好好休息吧,不要气馁!”
专务董事走后,浦野告诉妻子,说他给一个叫理加的女人当保证人,正在设法筹款还债。
“这事一直没告诉你,对不起……”
“真有这种事吗?”
妻子突然听到如此之说,犹如受到电击一般地吃惊和失控。浦野却满不在乎地启动已不太好使的嘴巴:
“你把桌子抽屉里的四百万日元钱,交给一个姓村田的人吧!”
“你都这样了,还要再办这事吗?”
“别管了,拿去还账吧!”
浦野自从病倒,就不再挂记当董事的事了。恰在节骨眼上生病,又因病导致长期缺勤。就是病好了,因为得过脑溢血,也难以恢复到以前的健康状态。就是恢复如初,也不能过于劳累,也不能去海外出差。很遗憾,他只能放弃当董事的人生理想。
“您为什么给那样的女人当保证人呢?”
妻子无法理解浦野的所作所为。
“我也搞不明白,只能说是中了魔。”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无需再隐瞒实情,浦野只得正直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