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小眉(2/2)

“好了,别对我玩花样了,你听过我唱歌,是吗?”

“唱歌?”云楼一怔,接着,喜悦飞上了他的眉梢,“当然,涵妮,我记得每一支歌。”

那女郎微笑了,原来如此!这些奇异的大学生啊!

“那么,别拦住我,”她微笑地说,“你知道我要迟到了,明晚你到青云来好了,我看能不能匀出点时间来跟你谈谈。”

“青云?”云楼又怔了一下,“青云是什么地方?”

那女郎怫然变色了,简直胡闹!她冷笑了一声说:

“你是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转过身子,她迅速地向街边跑去,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云楼惊慌地追过去,喊着说:

“涵妮!你等一等!涵妮!涵妮!涵妮!”

但是,那女郎已经钻进了车子,他奔过去,车子已绝尘而去了。剩下他呆呆地站在街边,如同经过了一场大梦。好半天,他就呆愣愣地木立在街头,望着那辆计程车消失的方向。这一切是真?是梦?是幻?他不知道。他的心神那样恍惚,那样痴迷,那样凄惶。涵妮?那明明是涵妮,绝没有疑问地是涵妮,可是,她为什么不认他?杨家为什么说她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或者,那真的并不是涵妮?不,不,世界上绝不可能有这样凑巧的事,竟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而且,年龄也是符合的,刚刚这女郎也不过是二十岁的样子!一切绝无疑问,那是涵妮!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之间有什么问题?有什么神秘?

一辆计程车缓缓地开到他身边来,司机猛按着喇叭,把头伸出车窗,兜揽生意地问:

“要车吗?”

一句话提醒了他,问杨家去!是的,问杨家去!钻进了车子,他说:

“到仁爱路,快!”

车子停在杨子明住宅的门口,他付了钱,下了车,急急地按着门铃,秀兰来开了门。他跑进去,一下子冲进了客厅。杨子明夫妇和翠薇都在客厅里,看到了他,雅筠高兴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说:

“总算来了,云楼,正等你呢!特别给你煮了咖啡,快来喝吧。外面冷吗?”

云楼站在房子中间,挺立着,像一尊石像,满脸敌意的、质问的神情。他直视着雅筠,面色是苍白的,眼睛里喷着火,嘴唇颤抖着。

“告诉我,杨伯母,”他冷冷地说,“涵妮在哪儿?”

雅筠惊愕得浑身一震,瞪视着云楼,她不相信地说:

“你在说些什么?”

“涵——妮。”云楼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我知道她没死,她在哪儿?”

“你疯了!”说话的是杨子明,他走过来,诧异地看着云楼,“你是怎么回事?”

“别对我玩花样了!别欺骗我了!”云楼大声说,“涵妮!她在哪儿?”

翠薇走过去,揽住了雅筠的手,低低地说:

“你看!姨妈,我告诉你的吧,他的神经真的有问题了!应该请医生给他看看。”

云楼望着雅筠、杨子明和翠薇,他们都用一种悲哀的、怜悯的和同情的眼光注视他,仿佛他是个病入膏肓的人,这使他更加愤怒,更加难以忍受。眯着眼睛,他从睫毛下狠狠地盯着杨子明和雅筠,喑哑地说:

“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涵妮了。”

雅筠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她对他走了过来,温柔而关怀地说:“好了,云楼,你先坐下休息休息吧!喝杯咖啡,嗯?刚煮好,还很热呢!”

她的声调像是在哄孩子,云楼愤然地看看雅筠,再看看杨子明,大声地说:

“我不要喝咖啡!我只要知道你们在玩什么花样?告诉你们!我没有疯,我的神智非常清楚,我的精神完全正常,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今晚,就是半小时之前,我看到了涵妮,我们还谈过话,真真实实的!”

“你看到了涵妮?”杨子明把香烟从嘴里拿出来,仔细地盯着他问,“你确信没有看错?”

“不可能!难道我连涵妮都不认识吗?虽然她化了妆,穿上了旗袍,但是,她仍然是涵妮!”

“她承认她是涵妮吗?”杨子明问。

“当然她不会承认!你们串通好了的!她乘我不备就溜走了,如果给我时间,我会逼她承认的!现在,你们告诉我,到底你们在搞什么鬼?”

“我们什么鬼都没有搞,”雅筠无力而凄凉地说,“涵妮确实死了!”

“确实没死!”云楼大叫着说,“我亲眼看到了她!梳着发髻,穿着旗袍,我亲眼看到了!”

“你一定看错了!”翠薇插进来说,“涵妮从来不穿旗袍,也从来不梳发髻!”

“你们改变了她!”云楼喘息着说,“你们故意给她穿上旗袍,梳起发髻,抹上脂粉,故意要让人认不出她来!故意把她藏起来!”

“目的何在呢?”杨子明问。

“我就是要问你们目的何在?”云楼几乎是在吼叫着,感到热血往脑子里冲,而头痛欲裂。

“你看到的女人和涵妮完全一模一样吗?”杨子明问。

“除了装束之外,完全一模一样!”

“高矮肥瘦也都一模一样?”

“高矮肥瘦?”云楼有些恍惚,“她可能比涵妮丰满,比涵妮胖,但是,一年了,涵妮可以长胖呀!”

“口音呢?”杨子明冷静地追问,“也一模一样?”

“口音?”云楼更恍惚了,是的,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口音,他想起来了,涵妮的声音娇柔细嫩,那女郎却是清脆响亮的。可是……可是……人的声音也可能变的!他用手扶住额,觉得一阵晕眩,头痛得更厉害了。他呻吟着说:“口音……虽然不像,但是……但是……”

“好了,云楼,”杨子明打断了他,温和地说,“你坐下吧,别那么激动。”扶他坐进了沙发里,杨子明对雅筠说:“给他倒杯热咖啡来吧,翠薇,你把火盆给移近一点儿,外面冷,让他暖和一下。”

雅筠递了咖啡过来,云楼无可奈何地接到手中,咖啡的香气绕鼻而来,带来一份属于家庭的温暖。翠薇把火盆移近了,带着个安慰的微笑说:

“烤烤火,云楼,好好地休息休息,你最近工作得太累了。”

在这种殷勤之下,要再发脾气是不可能的。而且,云楼开始对于自己的信心有些动摇了,再加上那剧烈的头痛,使他丧失思考的能力。他啜了一口咖啡,觉得眼睛前面朦朦胧胧的。望着炉火,他依稀想起和涵妮围炉相对的那份情趣,一种软弱和无力的感觉征服了他,他的眼睛潮湿了。

“涵妮,”他痛苦地,低低地说,“我确实看到她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楼,”雅筠坐到他身边来,把一只手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诚恳而真挚地说,“你知道我多爱涵妮,但是我也必须接受她死亡的事实,云楼,你也接受了吧。我以我的生命和名誉向你发誓,涵妮确确实实是死了。她像她所愿望的,死在你的脚下,当你抱她到沙发上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也就是因为看出她已经死了,你杨伯伯才逼你回去,一来要成全你的孝心,二来要让你避开那份惨痛的局面,你了解了吗?”

云楼抬起眼睛来,看着杨子明,杨子明的神情是和雅筠同样真挚而诚恳的。云楼无力地垂下了头去,颓然地对着炉火,喃喃地说:

“可是,我看到的是谁呢?”

“你可能是精神恍惚了,这种现象每个人都会有的,”雅筠温柔地说,“我一直到现在,还经常听到涵妮在叫妈妈,午夜醒来,也常常觉得听到了琴声,等到跑到楼下来一看,才知道什么都是空的。”雅筠叹了口气,“答应我,云楼,你搬回来住吧!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需要有人照顾。我们……自从涵妮走了之后,也……真寂寞。你一就搬回来吧!”

云楼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我也需要学习一下独立了。”

“无论如何,今晚住在这儿吧,”雅筠说,“你的房间还为你留着呢!”

云楼没有再说话了,住在这儿也好,他有份虚弱的、无力的感觉,在炉火及温情的包围之下,想到自己那间小屋,就觉得太冷了。

深夜,躺在床上,云楼睡得很不安稳。这间熟悉的房间,这间一度充满了涵妮的笑语歌声的房间,而今,显得如此的空漠。涵妮,你在哪里?辗转反侧,他一直呻吟地呼唤着涵妮,然后,他睡着了。

他几乎立即就梦到了涵妮,穿着白衣服,飘飘荡荡地浮在云雾里,她在唱着歌,并不是她经常唱的那支《我怎能离开你》,却是另一支,另一支他不熟悉的歌,歌词却唱得非常清晰:

夜幕初张,天光翳翳,

眼中景物尚依稀,

阴影飘浮,忽东忽西,

往还轻悄无声息,

风吹袅漾,越树穿枝,

若有幽怨泣唏嘘,

你我情深,山盟海誓,

奈何却有别离时!

苦忆当初,耳鬓厮磨,别时容易聚无多!

怜你寂寞,怕你折磨,

奇缘再续勿蹉跎!

相思似捣,望隔山河,

悲怆往事去如梭,

今生已矣,愿君珍重,

忍泪吞声为君歌。

唱完,云雾遮盖了过来,她的身子和石雾糅合在一起,幻化成一?朵彩色的云,向虚渺的穹苍中飘走了,飞走了。他惊惶地挣扎着,大声地喊着:

“别走!涵妮!别离开我!涵妮!”

于是,他醒了,室内一屋子空荡荡的冷寂,曙色已经照亮了窗子,透进来一片迷迷蒙蒙的灰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真实和梦境糅合在一起,他一时竟无法把它们分剖开来。奇怪的是,涵妮在梦中唱的那支歌竟非常清晰地一再在他脑中回响,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楚,这歌声盖过了涵妮的容貌,盖过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在室内各处回荡着,回荡着,回荡着……

他就这样坐在床上,坐了好久好久,直到门上有着响声,他才惊醒过来,望着门口,他问:

“谁?”

没有回答,门上继续响着扑打的声音,谁?难道是涵妮?他跳下床,奔到门边去打开了房门,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下子扑了过来,扑进了云楼的怀里,是洁儿!云楼一把抱住了它,把头靠在它毛茸茸的背脊上,他才骤然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凄楚。喃喃地,他说:

“原来是你,洁儿。”抚摩着洁儿的毛,他望着洁儿,不禁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洁儿,”他说,“我想,涵妮可能真的是离我们而去了。”

<h3>

第二十章</h3>

云楼站在那幢大建筑前面,抬头看着那高悬在三楼上的霓虹灯&ldquo;青云歌厅&rdquo;四个大字,就是这个地方吗?他不敢肯定,今天,当他询问广告公司里的同事时,答复有好几种:

&ldquo;青云?是的,有个青云酒家。&rdquo;

&ldquo;青云吗?谁不知道?青云歌厅呀!&rdquo;

&ldquo;好像有家青云咖啡馆,我可不知道在哪条街。&rdquo;

&ldquo;青云舞厅,在路的地下室。&rdquo;

这么多不同的&ldquo;青云&rdquo;,而他独独地选择了青云歌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因为那女郎的一句:&ldquo;你听过我唱歌?&rdquo;也或者,因为这儿离广告公司最近,吃了晚饭,很容易地就按图索骥地摸到这儿来了。但是,现在,当他仰望着&ldquo;青云歌厅&rdquo;那几个霓虹灯字在夜空中明明灭灭地闪烁时,他突然失去探索的勇气了!他来这儿找寻什么呢?涵妮的影子?他是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把涵妮和歌厅联想在一起的。就为了那个酷似涵妮的女人说了一句&ldquo;青云&rdquo;,自己就摸索到这儿来,也未免有点儿太傻气了!但是,&ldquo;酷似&rdquo;?岂止是酷似而已?他回忆着昨日那乍然的相逢,那是涵妮,那明明是涵妮!他必须要弄弄清楚,必须要再见到她,问个明白!否则,自己是怎么样也不能甘心的,怎么样也不肯放弃的!

走到售票口,他犹疑着要不要买票,生平他没有进过什么歌厅,而且有一大堆的工作正等着自己去做,放下正经的工作不做,到歌厅来听歌,多少有点儿荒谬!何况,那女郎所说的&ldquo;青云&rdquo;,又不见得是指的这个青云!还是算了吧!他正举棋不定,却一眼看到售票口的橱窗里,悬挂了一大排的驻唱歌星的照片和名字,他下意识地打量着这些照片,并没有安心想在这些照片里找寻什么。可是,一刹那间,他被那些照片中的一张所吸引了,所震动了,所惊愕了!

那是涵妮,他心中的那尊神祇:涵妮!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眉毛,同样的鼻子和嘴,所不同的,是装束,是表情。当然,照这张照片之前,她是经过了浓妆的,画了很重的眼线,夸张了嘴唇的弧度,高梳的发髻上,簪着亮亮的发饰,耳朵上垂着两串长长的耳坠。这样的打扮,衬着那张清秀的脸庞,看来是并不谐调的,难怪她脸上要带着那份倨傲的、自我解嘲似的微笑了。他抽了口气,涵妮,这是你吗?这不是你吗?是你,为什么不像你?不是你,又为什么像你?他呆呆地瞪着这张照片,然后,他看到照片底下的介绍了:&ldquo;本歌厅驻唱歌星&mdash;&mdash;玉女歌星唐小眉小姐。&rdquo;

唐小眉!那么,不是涵妮了!却生就一副和涵妮一模一样的脸庞,岂不滑稽!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写到小说里别人都会嘲笑你杜撰得荒谬!那么,唯一的解释是:这就是涵妮!

他不再犹疑了,到了售票口,那儿已排着一长排人,比电影院门口还要拥挤,没有料到竟有那么多爱好&ldquo;音乐&rdquo;的人!好不容易,他才买到了一张票,看看开始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走上了楼梯。

他走进一间光线幽暗的大厅里,像电影院一样排着一列列的椅子,椅子前面有着放食品及茶杯的小台子。他被带票员带到一个很旁边的位子上,他四面看看,三四百个位子几乎全满,&ldquo;音乐&rdquo;的魔力不小!

他坐着,不知为什么,有种强烈的、如坐针毡的感觉,侍应的小姐送来了一杯茶,他轻轻地啜一了口,茶是浓浓的苦苦的,有一股烟味。他望着前面,那儿有一个伸出来的舞台,垂着厚厚的帘幔。

然后,表演开始了,室内的光线更暗了,有一道强烈的、玫瑰红色的灯光一直打到台子上。从帘幔后面走出来一个化妆得十分浓艳的、身材丰满的报幕小姐,穿着件红色袒胸的夜礼服,在红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红了,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在一段简短的报告和介绍之后,她隐了进去,换了一个穿绿衣服的歌女出来,高高的个子,冶艳的长相,一出场就赢得了一片爆发似的掌声。

她开始唱了,一面唱,一面款摆着腰肢,跟随着韵律扭动,她的歌喉哑哑的,满有磁性,唱的时候眉毛眼睛都会动,满场的听众都受她的影响,一曲既终,掌声如狂。她一连唱了三支歌,然后,由于不断的掌声,她又唱了一支,接着,再唱了一支,她退下去了。

第二个歌女登场了,云楼不耐地伸长了他的脚,碰到了前面的椅子,他觉得自己的脚没有地方放,浑身都有局促的感觉。这第二个歌女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子,年纪很轻,歌喉还很稚嫩,看样子不超过十八岁,打扮得却十分妖艳。她唱了几支扭扭,很卖力地扭动着自己那瘦小的腰肢,但,听众的反应并不热烈,只在一个角落中,有几个太保兮兮的男孩子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

然后,是一段舞蹈的节目,一个披挂了一身羽毛的女孩子随着击鼓声抖动着出来了,观众的情绪非常激动,云楼身边的一位绅士挺直了背脊,伸长了脖子在观看。于是,云楼发现了,这是夜总会中都不易见的节目,那女孩不是在&ldquo;舞&rdquo;,而是在&ldquo;脱&rdquo;,怪不得这歌厅的生意如此好呢!这是另一个世界。

舞蹈节目之后,又有好几个歌女陆续出来唱了歌,接着,又是一段舞蹈。云楼相当地不耐了,感到自己坐在这儿完全是&ldquo;谋杀时间&rdquo;,他几乎想站起身来走了,可是,帘幔一掀,唐小眉出来了!

唐小眉!她的名字是唐小眉吗?她穿了件浅蓝色轻纱的洋装,脖子上挂了一串闪亮的项链,头发仍然盘在头顶上,梳成挺好看的发髻,耳朵上有两个蓝宝石的耳坠。她缓步走上前来,从容不迫地弯腰行礼,气质的高贵,台风的优雅,使人精神一振。涵妮!这不是涵妮吗?只有涵妮能有这份高贵的气质,这份大家闺秀的仪态!他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屏息着,等待着她的歌声。

她停在麦克风前面,带着个浅浅的微笑,先对台下的观众静静地扫视了一圈,然后,她说话了,声音轻而柔:

&ldquo;我是唐小眉,让我为你们唱一支新歌,歌名是&lsquo;在这静静的晚上&rsquo;。&rdquo;

于是,她开始唱了,歌喉是圆润动人,而中气充足的,一听就可听出来,她一定受过良好的声乐训练。那是一支很美的歌,一支格调很高的歌:

在这静静的晚上,

让我俩共度一段安闲的时光,

别说,别动,别想!

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

把世界都遗忘!

在这静静的晚上,

树荫里筛落了梦似的月光,

别说,别动,另想,

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

相对着凝望!

&hellip;&hellip;

她唱得很美很美,她的表情跟她的歌词一样,像个梦,不过,听众的反应并不热烈,掌声是疏疏落落的。云楼觉得满心的迷惘和困惑,这不是涵妮的歌声,涵妮无法把声调提得那么高,也无法唱得这样响亮和力量充沛。涵妮的歌是甜甜的,低而柔的。他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唐小眉,她开始唱第二支了,那可能是支老歌:

心儿冷静,夜儿凄清,

魂儿不定,灯儿半明,

欲哭无泪,欲诉无声,

茫茫人海,何处知音?

&hellip;&hellip;

她唱得很苍凉,云楼几乎可以感觉出来,她确有那份&ldquo;茫茫人海,何处知音&rdquo;的感慨。她的歌声里充满了一种真挚的感情,这是他在其他歌女身上所找不到的。可是,奇怪的是她并不太受欢迎,没有热烈的掌声,没有叫好声,也没有喊&ldquo;安可&rdquo;的声音。大概因为她并不扭动,不满场飞着媚眼。她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丝一毫的风尘味,她不是一个卖唱的歌女,倒像个演唱的女声乐家,这大概就是她不受欢迎的主要原因。对四周的听众打量了一番,云楼心底涌上了无限的感慨: